吳詠紅 李明杰

(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武漢 430072)

宋慈(1186—1249)，字惠父，福建建陽人，南宋法醫(yī)學家，寧宗嘉定十年(1217)進士，歷任主簿、縣令、通判兼攝郡事。嘉熙六年(1239)，升提點廣東刑獄，后又移任江西提點刑獄兼知贛州。淳祐七年(1247)除直秘閣，提點湖南刑獄兼大使行府參議官，協(xié)助湖南安撫大使處理大使府軍政要務(wù)。淳佑八年（1248），任寶謨閣直學士，奉命巡回四路，掌管刑獄。翌年，升任煥章閣直學士、廣州知州與廣東經(jīng)略安撫使。同年三月逝世于廣州官寓，享年64 歲。宋慈的二十余年官宦生涯中，大部分時間都與刑獄有關(guān)。他深知“獄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quán)輿，直枉屈伸之機括……獨于獄案審之又審，不敢萌一毫慢易心”[1]，于是博采近世所傳諸書如《內(nèi)恕錄》、《折獄龜鑒》等數(shù)家，薈萃厘正，總為一編，名曰《洗冤集錄》。該書是中國現(xiàn)存第一部系統(tǒng)論述古代司法檢驗之專著，廣泛總結(jié)了宋代以前法醫(yī)學尸體檢驗的經(jīng)驗，其范圍之廣、內(nèi)容之深入，為后世法醫(yī)學奠定了基礎(chǔ)。《洗冤集錄》問世后，凡“士君子學古入官，聽訟決獄，皆奉《洗冤集錄》為圭臬”[2]15。后世法醫(yī)著作，也大多以此為藍本。關(guān)于《洗冤集錄》的版本問題，前人研究雖有涉及，但都比較零散。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完成對《洗冤集錄》版本源流的系統(tǒng)梳理，以備后來者參考。

1 最初書名及初版時間

關(guān)于《洗冤集錄》的初版時間，一般認為是在宋淳祐丁未(1247年)，由宋慈于湖南憲治上完成自刻。當時宋慈正值湖南提刑充大使行府參議官任上，故后世翻刻時又將此書題為《宋提刑洗冤集錄》。據(jù)現(xiàn)存元刊本《洗冤集錄》宋慈序載：“遂博采近世所傳諸書，自《內(nèi)恕錄》以下凡數(shù)家，會而粹之，增以己見，總為一編，名曰《洗冤集錄》。刊于湖南憲治……淳祐丁未嘉平節(jié)前十日，朝散大夫、新除直秘閣、湖南提刑充大使行府參議官宋慈惠父序?！盵1]可見，該書原名為《洗冤集錄》，而并非《洗冤錄》。

那么，宋慈自定的書名《洗冤集錄》何以變成了《洗冤錄》呢？這其實與后世對《洗冤集錄》的注釋、增補工作和擅改書名有關(guān)系。明代晚期著名醫(yī)學家王肯堂曾為《洗冤集錄》做注釋，書名為《洗冤錄箋釋》，這是《洗冤集錄》改稱《洗冤錄》之始；其后，清代康熙刑部郎中高郵王明德又為《洗冤集錄》做增補，書名為《洗冤錄補》。到了康熙三十三年(1694)，官修的《律例館校正洗冤錄》成書并被多次翻刻，流傳極廣，而此書又沒有序跋或編輯緣起之類的說明，這就使得后世多誤以《洗冤錄》為書名。因此，宋慈所著《洗冤錄》其實原名應(yīng)為《洗冤集錄》，而后世以《洗冤錄》為名的著作，多數(shù)是明代以后在《洗冤集錄》基礎(chǔ)上進行注釋、增補的著作。

2 《洗冤錄》歷代版本流傳情況

2.1 五卷本《洗冤集錄》

(1)南宋宋慈自刻本

該本刻于南宋理宗淳祐七年(1247)，也是最早的刻本。惜該本與宋代其他版本現(xiàn)皆不存，僅有一篇宋慈自序介紹此本的情況(見前文所引)。但對于宋慈自刻本《洗冤集錄》的版式，可據(jù)宋慈同時期校刻過的《資治通鑒綱目》推知一二。清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九著錄了宋刊本《資治通鑒綱目》的版式：“卷一與卷五十九后俱有‘建安宋慈惠父?？薄恍?。張月霄氏謂惠父即編《提刑洗冤集錄》者，為淳祐間人，遂定為淳祐刊本。是書即月霄所藏也。每半葉十行，行十六字。目用雙行，行廿二字?？?、恒、貞、偵、朗、桓、構(gòu)、慎字皆闕筆。字畫清朗，楮印如新，與所藏《資治通鑒》本相似，可謂雙璧矣?！盵3]該宋本《資治通鑒綱目》由宋慈?？?，且亦是刻于淳祐年間，據(jù)此推測宋慈自刻本《洗冤集錄》的版式風格應(yīng)該與此本類似。

宋本《洗冤集錄》至清代乾嘉年間仍有流傳?！柏沃魅恕秉S丕烈在《三謝詩跋》中寫道：“顧念余生平無他嗜好，于書獨嗜好成癖，遇宋刻，茍力可勉致，無不致之以為快?！盵4]黃丕烈于嘉慶十七年(1812)編有《求古居宋本書目》一卷，該書目收其作《百宋一廛賦注》后新收的宋本及賦中原有未易出的宋本，共187 種，只簡要記錄了藏書的書名、殘存與冊數(shù)，書末附《求古居宋本書目考證》，內(nèi)著錄有“洗冤集錄 一冊”。黃丕烈的藏書在嘉慶末年已經(jīng)開始散出，至道光初年黃氏去世前，其藏書已散失殆盡，一度曾為藝蕓書舍、海源閣、鐵琴銅劍樓、皕宋樓等收藏。惜未見原書，且書目中未著錄版本信息，不好斷言它與宋慈自刻本的關(guān)系，但卷數(shù)亦為五卷當是不錯的。

(2)元大德建陽余氏勤有堂刻本

建陽是宋慈的故鄉(xiāng)，其書多有流傳?，F(xiàn)存最早的《宋提刑洗冤集錄》版本是元大德間建陽余氏勤有堂刊本，現(xiàn)藏于北京大學圖書館。該本凡五卷，半葉十六行，行二十七字，黑口，卷端題“朝散大夫新除直秘閣湖南提刑充大使行府參議官宋慈惠父編”(圖1)，有淳祐丁未宋慈自序。該本成為日后眾多版本的祖本?！妒慷Y居藏書題跋記》、《文祿堂訪書記》等書目著錄了該版本。2005年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影印出版了勤有堂刊本《宋提刑洗冤集錄》。

圖1 元余氏勤有堂刻本《宋提刑洗冤集錄》

該本《宋提刑洗冤集錄》至清代仍有流傳。黃丕烈在《士禮居藏書題跋記》中為《宋提刑洗冤集錄》寫過題跋，其中提到“宋提刑洗冤錄五卷 校元本”，并稱“余家舊藏《宋提刑洗冤集錄》五卷，前有圣朝頒降新例幾條，載大德云云，故定是元刻?！盵5]另瞿中溶曾于嘉慶丙寅年(1806)見黃丕烈“新獲元刻宋淳祐丁未湖南提刑宋惠父慈《洗冤集錄》一冊”，并向他抄錄，后又“購集同類之書，互為參校，因成《洗冤錄辨正》一卷”[6]瞿中溶所見，當就是這個元大德刻本。

(3)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刻本

明代早期的刊本書名沿用《洗冤集錄》，凡五卷五十三篇，現(xiàn)存南京圖書館。清莫友芝《郘亭知見傳本書目》著錄：“《洗冤集錄》五卷，宋慈撰，明嘉靖丙午刊本。孫氏《岱南閣叢書》刊，附《唐律》后。”[7]另據(jù)清代藏書家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著錄：“洗冤錄五卷，明刊本，自條令至驗狀說凡五十三條，序文已佚”[8]，據(jù)其篇目推知，這個明嘉靖本應(yīng)是據(jù)元刊本翻刻。

(4)清嘉慶孫星衍重刻本

清蘭陵孫星衍原藏有元槧本《洗冤集錄》，初于嘉慶十二年(1807)依據(jù)元勤有堂本校刊，由顧廣圻復校刊印，附在孫氏所刻《故唐律疏義》之后，后又被收入《平津館叢書》及《岱南閣叢書》中，稱《岱南閣叢書》本、岱南閣仿元本，卷首有牌記“蘭陵孫氏元槧重刊”字樣，并附有元朝的檢驗制度《圣朝頒降新例》(見圖2)。該本為五卷五十三篇，存宋慈作原序一篇。因?qū)O氏精于?？?，此本又是據(jù)元刊本重刻，故是目前流傳最廣的本子?！稌看饐枴分洿吮荆骸胺业谒摹短坡墒枳h》三十卷，唐長孫無忌。附《洗冤集錄》五卷(宋宋慈，岱南閣本)?！短坡伞放f入政書，附此，取便尋覽?！盵9]清盛康編《皇朝經(jīng)世文續(xù)編》所收錄的洪頤《宋洗冤集錄跋》也提及此本：“右洗冤集錄五卷。宋朝散大夫湖南提刑宋慈編。淵如(筆者注：孫星衍號淵如)觀察取元版本重刊成?！盵10]商務(wù)印書館發(fā)行的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中收錄的版本便是據(jù)岱南閣叢書本排印。

圖2 清孫星衍重刻本《宋提刑洗冤集錄》

(5)清嘉慶吳鼒重刻本

清嘉慶十七年(1812)，藏書家吳鼒將宋慈《洗冤集錄》、趙逸齋《平冤錄》和王與《無冤錄》三書匯集，并刻印成《宋元檢驗三錄》，后收入《續(xù)修四庫全書》第九七二冊。關(guān)于其書所收《洗冤集錄》的來源，吳鼒在《刻宋元檢驗三錄序》中記：“宋元之世，《內(nèi)恕錄》、《結(jié)案式》等書皆不傳，傳者僅宋淳祐之宋慈惠父《洗冤集錄》五卷，無時代佚名氏之《平冤錄》一卷，元至治之東甌王氏與《無冤錄》二卷，觀《無冤錄》之言驗法不同曰：‘《洗冤》、《平冤錄》皆古書也，有益于后學多矣。二書互有得失，雖已集而為一，不敢妄意改易’云云。知元英宗時，三書曾并行，厥后鮮傳，藏弆者罕，或幾不能悉舉其名。頃來吳門，獲見于元和顧千里茂才家槧者一，舊鈔者二……乃亟從千里借得合刊之，縮為袖珍本，便為政者行笈攜帶也。”[11]可知吳鼒《洗冤集錄》是據(jù)顧廣圻藏本重刊。另有顧廣圻《重刻宋元檢驗三錄后序》記：“宋代始有檢驗之書，然自《內(nèi)恕錄》等皆亡佚無考，其存者莫先于淳熙間宋慈惠父《洗冤集錄》，向得元槧本，丁卯歲為孫淵如觀察摹刻于江寧，附《唐律疏議》后以行。旋又得無名氏《平冤錄》、元東甌王氏《無冤錄》二種，皆舊鈔本，乃并取三錄合成一編?！盵12]因當時孫氏與吳氏的《洗冤集錄》重刊本都由顧廣圻所刻，因此可推測吳鼒重刻本是按孫星衍重刻所用元刊本覆刻。

(6)清陸心源藏影宋鈔本

陸心源為清末四大藏書家之一。陸家從陸心源祖父陸鏞開始，三代藏書，以收藏宋版書而著稱，1906年陸心源之子陸樹藩經(jīng)商失敗，將皕宋樓藏書賣給日本巖崎氏靜嘉堂文庫，其中就包含了影宋鈔本。清代藏書家許梿于咸豐四年(1854)編刻《洗冤錄詳義》時曾用過此影宋鈔本作校本，并在《刻洗冤錄詳義敘》中記：“讀得影宋抄本，集錄暨諸家校本，稍復損益，兼以歷年親檢名案附載一二，征驗異同?！盵13]386其書校錄了宋慈《洗冤集錄》和元代王與《無冤錄》全書原文。又據(jù)陸心源《儀顧堂題跋》卷六《影宋本宋提要洗冤集錄跋》：“宋提刑洗冤錄，五卷，影宋鈔本?！盵14]陸氏藏書，精研版本，此抄本明言據(jù)宋本影鈔，當保留了宋本的原貌，惜國內(nèi)已見不到該版本。

2.2 一卷本《洗冤錄》

(1)明建陽閩潭城書林萃慶堂刻本

該本題名《附刻宋提刑洗冤錄之十二》，卷端記“湖南提刑宋慈惠父編輯，閩潭城書林萃慶堂重刊”，尚不作為何種典籍的附錄，自成一卷編為附刻之十二。該本將《宋提刑洗冤錄》與《包龍圖斷案》合刻在一起，版式分為上、下兩欄，黑口，四周雙邊。上欄約占版框高度的三分之一，附刻《包龍圖斷案》，半葉小字十八行，每行十字；下欄約占版框高度的三分之二，鐫刻《宋提刑洗冤錄》，半葉大字十行，每行十八字。從內(nèi)容來看，該本自“條令”至“驗狀說”凡五十四條，其中第九、第十一至十八條的排列順序與元刊本《宋提刑洗冤集錄》不同，第四十九條為增補的“辜內(nèi)病死”(內(nèi)容引自《結(jié)案式》一書)，其后條目順序依此類推至第五十四條。其前有“頒降新例”七條，并附有插圖；正文內(nèi)附錄有“出《結(jié)案式》”增補條文十六條和“出《無冤錄》”增補條文九條。增補的《結(jié)案式》內(nèi)容直接插于各條目與正文之間，即條目下正文之首；增補的《無冤錄》內(nèi)容則插于條目下正文段落之間或列于條目下正文之末，并以后一種情況為主[13]389-391。明人刻書，好改易原書，該本當為明人改編本，與卷端所題“宋慈湖南提刑宋慈惠父編輯”無關(guān)。

(2)明萬歷胡文煥覆刻本

此本收錄在胡文煥于萬歷年間所刻的《格致叢書》中，原書現(xiàn)已不存。黃丕烈在為校元本《宋提刑洗冤集錄》作題跋時曾提及該本：“胡文煥覆本，文理略同，殊多脫誤，且改易卷第。”又云：“明人喜刻書而又不肯守其舊……余向檢《也是園書目》，于《律令門》載有《洗冤錄》一卷，《無冤錄》一卷，《平冤錄》一卷。茲從此刻之，殆即指是書，蓋書分上下，猶是一卷耳，故目云一卷也?！稛o冤》、《平冤》亦胡文煥刻?！盵5]

一卷本《洗冤錄》在明代書目中多有著錄，如嘉靖《建陽縣志·書坊書目》“雜書類”，周弘祖《古今書刻》上篇、萬歷《建陽縣志·藝文志》“梓書門”，著錄明代建陽書坊刻本數(shù)百中，其中就有《洗冤錄》一書，但明代書目著錄過于簡陋，只有書名，沒有卷數(shù)。此外，清錢曾《述古堂藏書目》著錄有“洗冤錄一卷”，孫星衍《廉石居藏書記》著錄“洗冤錄一卷，舊影寫本”，均屬一卷本系統(tǒng)，當亦是從明代改編本而來。

2.3 二卷本《洗冤錄》

(1)明初文淵閣藏書本(永樂大典本)

明初楊士奇等所編《文淵閣書目》卷十四著錄“洗冤錄一部一冊(闕)”[15]，因文淵閣藏書早已毀于大火，此本不可考，但《永樂大典》的編纂大量采用了文淵閣的藏書。據(jù)《四庫全書總目》著錄：“洗冤錄二卷，永樂大典本，宋宋慈撰，名曰洗冤集錄?！盵16]由此可知，明文淵閣所藏《洗冤集錄》為兩卷本。

(2)明《洗冤捷錄》本

該書不著撰人姓氏，附刊于《御制新頌大明律例注釋招擬折獄指南》，其內(nèi)容以宋慈《洗冤集錄》為主，結(jié)合王與《無冤錄》內(nèi)容而成。書前有“圣朝頒降新例”，顯為明人所撰。內(nèi)容分上、下兩卷，共五十三條，不僅前后移動很大，而且語句生硬，其中還有不少嚴重的錯誤。

(3)清康熙《祥刑要覽》本

康熙三十四年(1695)，清江蘇昆陵太守于琨輯注《祥刑要覽》，全書共四卷，其中卷二為“洗冤錄上”，卷三為“洗冤錄下”。此書與明刻《洗冤捷錄》相似，也是以元刊《洗冤集錄》為主，附以《無冤錄》改編而成，除所附“圣朝頒降新例”外，共五十四條。本書刪削之處極多，有的有嚴重錯誤，如將“驗他物手足傷死”硬移到“自刑”項下。此書為于琨所作的司法應(yīng)用本，主要是為了記載當時具有豐富司法經(jīng)驗官員的辦案經(jīng)驗辦案經(jīng)驗以及從司法審判角度對《大清律例》中一些適用性較強的重點條文、罪名進行注釋，因此應(yīng)視為《洗冤集錄》的改編本。

(4)清乾隆四庫全書本

如前所述，清《四庫全書》所收二卷本《洗冤錄》是從《永樂大典》中輯出來的。此本原被收入《永樂大典》卷四九六八中，但因為四庫館臣未見宋、元之本，故從《永樂大典》中輯出，以意分為二卷。據(jù)清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所載：“右錄自‘條令’至‘驗狀說’，凡五十三條，序文已佚，《四庫》從《大典》本輯為二卷?！盵8]可見《永樂大典》這個輯本雖只有兩卷，但與五卷本相比，五十三篇一篇也不少，只是分卷方法不同而已。至于是四庫館臣以意分卷，還是《永樂大典》所據(jù)的宋元底本原就是兩卷，已不可知。

2.4 四卷本《洗冤錄》

(1)清康熙《律例館校正洗冤錄》

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國家律例館曾組織修訂《洗冤集錄》，考證古書達數(shù)十種，定本為《律例館校正洗冤錄》，為朝廷正式頒發(fā)的官書。該書名為校正，實則以《洗冤集錄》為底本進行增補。梁恭辰在《重刊補注洗冤錄集證》序中說明了其成書的緣由與過程：“古有名法之學，而無檢驗之書，嘉定瞿氏謂創(chuàng)自宋孝宗時浙西提點刑獄鄭興裔之《檢驗格目》，理宗時湖南提刑宋慈復采《內(nèi)恕錄》以下諸書增以己見，總為一編，名曰《洗冤集錄》，即是書底本也。元明以來代有辨釋，如王氏《讀律佩》、陳氏《洗冤集說》、曾氏《洗冤匯編》、王氏《洗冤錄補》，及《無冤錄》、《慎刑說》、《未信編》、《結(jié)案式》等書，指不勝計。國初康熙間律例館會萃各書，校正《洗冤錄》，定為四卷，即是也?！盵17]清代張錫蕃也在該書的序中稱：“我朝頒行之《洗冤錄》乃薈萃各家之言，敖厘剔改正而成書，檢驗之法于是乎詳且備矣?！盵2]19《律例館校正洗冤錄》雖保留了大量原書的內(nèi)容，但作了增刪。從內(nèi)容和體例上看，宋慈原書《洗冤集錄》為五卷五十三條，而《律例館校正洗冤錄》卻是四卷四十條，且卷后增有《檢骨圖》，可知這是一部有別于《洗冤集錄》的全新著作。

(2)清咸豐許梿編刻《洗冤錄詳義》

清藏書家許梿，字叔夏，號珊林、長恬散人，于咸豐四年(1854)編刻《洗冤錄詳義》四卷，后附摭遺兩卷、摭遺補一卷。除校錄原文外，每段均加以眉注、評論和釋義等，另附其多年檢尸經(jīng)驗，繪成全身骨骼解剖圖，對于官訂尸(首)圖格，逐一詳細指謬訂誤，并對尸(首)圖格均有解說與論證。該書為兩節(jié)版：下欄為原文，主要是對宋慈《洗冤集錄》和元王與《無冤錄》的編校；上欄為“詳義”，或摭拾成說，或直抒己見，或抉原文之偽。上欄外天頭處為原文中各項子目錄，便于閱覽。該本光緒三年(1877)有北京榮錄堂翻刻本。

2.5 《洗冤集錄》國外版本情況

《洗冤集錄》內(nèi)容豐富，成就突出，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系統(tǒng)總結(jié)尸體檢查經(jīng)驗的法醫(yī)學名著，集宋以前我國法醫(yī)學之大成，較之西方最早的法醫(yī)學專著、意大利人菲特利斯1602年撰寫的《醫(yī)師關(guān)系論》還要早350年。在世界范圍內(nèi)，《洗冤集錄》也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最早將《洗冤集錄》翻譯、流傳到國外去的是元代王與，他直接在《洗冤集錄》基礎(chǔ)上，寫成《無冤錄》。1438年，高麗使臣李朝成將1384年的頒行本帶回朝鮮，加注刊行，取名《新注無冤錄》。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此書一直是朝鮮法醫(yī)檢驗領(lǐng)域的標準著作。1736年，日本日源尚久將《新注無冤錄》翻譯成日文，在短短的10年間6 次再版，影響極大。歐洲的一些國家也先后將《洗冤集錄》翻譯出版。1779年，法國人將此書節(jié)譯于巴黎的《中國歷史藝術(shù)科學雜志》。1863年，荷蘭人地吉利的翻譯本在巴達維亞麗雜志刊出。1908年，德國霍夫曼又將法文本翻譯成德文出版。1882年，法國醫(yī)生馬丁在《遠東評論》發(fā)表了《洗冤集錄》提要論文，1908年法文本正式出版。1908年，法國人又從荷蘭文轉(zhuǎn)譯成法文，德國人又轉(zhuǎn)譯成德文。據(jù)統(tǒng)計，在國外，《洗冤集錄》各種譯本達9 國21 種之多，可見此書在世界法醫(yī)史上也贏得了一定的地位。20世紀50年代，蘇聯(lián)人也發(fā)表了評價《洗冤集錄》的論文，稱其為“世界最古的法醫(yī)學著作”。蘇聯(lián)契利法珂夫教授著的《法醫(yī)學史及法醫(yī)檢驗》一書將宋慈畫像刻印于卷首，尊為“法醫(yī)學奠基人”[18]?！断丛╀洝凡粌H是中國古代科學研究的一朵絢麗之花，也是對世界科學的一項卓越貢獻，在世界法醫(yī)檢驗史上占據(jù)極其重要的地位。

3 結(jié)語

至此，文章對《洗冤集錄》諸多版本間的源流關(guān)系進行了梳理，圖3揭示了《洗冤集錄》各主要版本之間的源流關(guān)系?？梢钥闯?，《洗冤集錄》的“正本”系統(tǒng)主要為五卷本，歷史上《洗冤集錄》初刻本是宋慈湖南憲治自刻五卷本，現(xiàn)存最早也是最為通行的版本則是以此為底本翻刻的元大德余氏勤有堂刊本《宋提刑洗冤集錄》。明代后出現(xiàn)的一卷本、二卷本，以及清代出現(xiàn)的四卷本，都是對五卷本的合并、注釋、增刪的改編本?！断丛╀洝愤@個書名也是在明代以后才出現(xiàn)的。

圖3 《洗冤集錄》主要版本源流關(guān)系圖

因此，就今天的《洗冤集錄》版本的選擇來講，應(yīng)選用以元代五卷本為母本的整理本，如法律出版社1958年據(jù)孫星衍刊校顧廣圻復校出版的鉛印本，上?？茖W技術(shù)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賈靜濤點校本《洗冤集錄》，中華書局1985年版的標點本《宋提刑洗冤集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高隨捷、祝林森譯注本《洗冤集錄譯注》(系以元刊本為底本，參照岱南閣房源本加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