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有很多島國,我去夏威夷度假的時候曾路過一個叫作啰里吧唆的島國,它剛好位于太平洋中部的國際日期變更線和北回歸線的交點上。
當時我乘坐的郵輪的大副說,郵輪需要靠岸補給,于是在啰里吧唆國的廢話連篇碼頭靠岸,船上的乘客可以上島旅游觀光。
海關人員檢查我的護照時,看見我的名字叫“阿基米花”后就開始啰唆。她默寫了一遍《阿房宮賦》,謄抄了一遍《基督山伯爵》,又用鉛筆臨摹了一幅米芾的畫,接著還寫了一遍《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的五線譜和歌詞。最后,她跑去橡膠樹林割了一桶橡膠搓出一塊橡皮,擦去多余的內(nèi)容,留下“阿基米花”四個字,問我寫得對不對——她在學中文。
很顯然,在啰里吧唆國,把事情弄得越復雜、越啰唆越好。
出了海關大廳,我正式踏上了啰里吧唆國的土地。
在咨詢臺,我順手拿了一份旅游地圖,開始尋找我的觀光目的地。同樣,他們的地圖也很啰唆。地圖上除了標著道路、商場、公園、醫(yī)院、學校等,還密密麻麻地標著經(jīng)度、緯度、建筑時間、建筑人員,以及用了多少磚頭、多少水泥,甚至還標出了哪塊磚是誰砌的,每一塊石頭都標明是從哪里開采的。我看到有的石塊是龍門石窟開鑿時的邊角料,有的和建造埃及金字塔的石料屬同一批,還有的和修筑長城的石料屬同一批;至于燒磚頭的泥,據(jù)該地圖記載,和秦朝時期燒制兵馬俑的陶泥是同一批。
好一會兒后,我才在密密麻麻的地圖上發(fā)現(xiàn)一條有趣的街道,叫東拉西扯街,這條街的中間有一個大型商場,叫沒完沒了購物中心。
廢話連篇碼頭和沒完沒了購物中心之間的直線距離大約為1千米,我需要乘坐868路公交車過去,一共經(jīng)過50個站點。每隔100米就有1個公交車站,總行程5千米,其中4千米的路程是東拉西扯出來的。
每有一位乘客上車,車上的人就全部下車,重新排隊上車。因為他們需要按照個子的高低、眼睛的大小重新排一次座位,以保證車上每個座位上的人都有良好的視角。每一站都是如此。
除此之外,每到一站,駕駛員還要卸下所有輪胎,檢查它們漏不漏氣,有沒有卡上小石塊或者其他尖銳物體,以保證乘客的安全。
公交車開動之前,乘務員還會挨個詢問乘客:“您是掃碼、刷卡、刷臉、刷指紋還是投幣?”“您是否確定自己沒有坐錯車?” “您會不會暈車?”
這樣大半天后,我終于到達了東拉西扯街的沒完沒了購物中心。那里的旋轉門以蝸牛爬行的速度緩慢打開,以至于我以為是地球自轉把我轉進去的。
商場里的物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我打算買點玩具、書,還有特色零食。
商場里的所有通道都是彎彎曲曲的,指示牌上的箭頭也是如此。指示牌顯示玩具和書在4樓,零食在5樓。
盤旋樓梯的上升角度大約只有0.5度,每個臺階的高度大概只有0.5毫米,你可以想象得到,走盤旋樓梯我得繞幾千圈,走幾萬個臺階。至于扶梯,我懷疑它是使用烏龜動力驅動的,因為我看到站在扶梯上的人幾乎紋絲不動,人人都捧著大部頭在看。因此,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乘電梯上樓。但是,結果并沒有快多少。首先,電梯轎廂在每一層樓都要水平溜達一圈,從不同位置把整層樓所有要上樓的人一個個接進來。其次,如果超重了,電梯會提醒所有人一個一個稱重量,把剛好超重的那個人找出來;要是沒有重量剛好合適的人,大家就開始做運動減肥,直到下去一個重量剛好的人,電梯才繼續(xù)往上運行。
電梯到達4樓的玩具店時,已經(jīng)天黑了。
我問店主有沒有益智玩具,她卻向我介紹:喝牛奶可以補鈣,有利于長身體;坐端正學習、看書,脊柱才能長正;適度曬太陽有利于人體維生素D的合成;多吃魚類、蛋類,攝入卵磷脂可以使腦袋瓜變聰明,腦袋瓜變聰明了才可以玩益智玩具……最后她推薦了一款啰里吧唆鎖給我。這種鎖的說明書有《新華字典》那么厚。
我實在有點無法忍受,付了錢,拿走一把啰里吧唆鎖,連說明書都不要就逃走了。
又經(jīng)過一番波折,我來到書店,告訴營業(yè)員我想買一本小學生看的故事書。營業(yè)員問我:男孩女孩?幾歲幾個月零幾天?身高多少厘米?體重多少千克?衣服穿多大的?鞋子穿幾碼的?戴不戴眼鏡?挑不挑食?有沒有學英語?古詩能背幾首?口算快不快?……我一一回答后,她向我推薦了一套啰里吧唆語的《哈利·波特》,并附送一本《啰里吧唆語漢語雙語詞典》。
路過鐘表店,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鐘表的指針像旋轉木馬一樣,一邊忽高忽低地起伏運動,一邊一圈一圈地轉。我盯了好久,才看出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中午。
特色零食已經(jīng)沒時間買了,我提著啰里吧唆鎖和書,從轉了幾千圈的盤旋樓梯下樓,“沖”出蝸速打開的旋轉門,“火速”離開沒完沒了購物中心,坐上讓人鬧心的公交車,總算從東拉西扯街回到了廢話連篇碼頭。
到碼頭時,郵輪剛灌完油。灌油工具是一個20毫升的注射器,工作人員像打針一樣連續(xù)灌了兩天一夜。
回到家后,我把啰里吧唆鎖和那套來之不易的《哈利·波特》給了女兒。還沒等我開口,她就對我說:“謝謝老爸,知道了,我會愛惜書的,你別啰唆了!”
后來我與其他家長聊到我的那次奇特經(jīng)歷,他們告訴我,他們也都被郵輪送到啰里吧唆國體驗過。我這才明白過來,那次去啰里吧唆國根本不是觀光旅游,而是一次家長培訓!
根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在啰里吧唆國參與培訓的家長中,女學員的成績普遍比男學員的要好——我想這是因為媽媽通常比爸爸更啰唆吧。
既然都是受過專業(yè)培訓的啰唆人士,我決定把啰唆精神發(fā)揚到底,這總比因為不夠啰唆,被送去重新培訓一次更不啰唆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