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

正如你看到的，去年的大雪葬在

后院的壇中。它要經(jīng)過一個人身體的脈絡(luò)

才能回到梅花枝頭。而跌入你眼睛的

積雪，它不會融化。它讀出

憂傷的壇子正裂開一道細縫

正如你聽到的，流逝的不是水

當(dāng)歌聲在吉它里慢行，你有口難開

風(fēng)的指間滑過往事，它要抓住的

仍然是風(fēng)。彈奏多么奢侈

一個音符帶走一個迷途的故鄉(xiāng)

正如你說到的，瓦傾心于屋頂

而所有的建筑都是為了等待坍塌

灰燼即歷史。你從碎石中提取陰影

它一晃動，大雪就會重新書寫春秋

你不再是你，不要在體內(nèi)尋覓墨水

正如你讀到的，一本書的最后一頁

只剩下夜色。樹撲向風(fēng)

開始敘述：枯葉吹動搖擺的秋千

在高處，經(jīng)年的雪也將落下來

敲打屋脊。這點聲響卻防不勝防

樓梯

在你和天空之間，樓梯盤旋

一片不連貫的坡度恰似生活

有時是黑暗的甬道，有時

秋風(fēng)突然拐進隔壁少女的房間

打翻了茶杯和前程

無所事事是一把精確的鑰匙

你從相反的方向打開同一扇門

她迎面而來，你俯身向晚

樓梯送來耳語，只有十級臺階

但它的狹窄和綿延

令你心灰意冷。失效的地址

是空洞。它讓你安度青春

它讓你通過逸聞消化積食的天空

那空曠的胃，曾吸取了過多的目光

和淚水。而感嘆化為露珠

消融于草叢。你拎著自己的影子

奔赴浩蕩的冬天。樓梯哐當(dāng)

像一列火車，送一個人到候車大廳

你和她注定錯過。遺忘的月亮

探向字典查尋那一年豎起的衣領(lǐng)

落葉不大不小，正合紛飛

回信

我在下午提起筆，寫下你的名字

然后是“你好”，這應(yīng)用文的問候

被生活的橡皮反復(fù)涂改，直到

露出你頹廢的手臂，你想抓住

一個并不存在的人。否定的否定

得到否定的答案，如果沒有紙張

打印機還會傾吐酒后的迷惘和淚水嗎？

其實，你的對立面只是空白

一根煙的燃燒到變?yōu)榛覡a

這中間的日子浩淼，可以忽略不計

可憐的詞語，它擴大了別人的愛

而它自己多么陳舊，通過一封信

詞語的惰性趕上了郵政的速度

所以，不可信的東西還在加倍擴大

包括我的回信和手機上的漢字

盡管我打算為你講述一個真實的故事

它的情節(jié)是過去生活復(fù)雜的漏洞

一不小心，有人掉了進去

就好比我找不到打開抽屜的鑰匙

你的來信啊，在里面痛苦地癱瘓

何房子，1968年生于湖北黃岡。1985年就讀于重慶大學(xué)電機系;1992年就讀于西南師大中國新詩研究所，為文學(xué)碩士。20世紀(jì)80年代中期開始詩歌寫作。系原重慶晨報副總編輯。現(xiàn)居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