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歌
心中養(yǎng)著一條河流
河流,蛇,山路,植物,相互交替地出現(xiàn)在我心中。
它們的出現(xiàn),更新了心中的文字。或者說,它們潛在地改變著我。使我的模樣,有著怪異的表現(xiàn)。
我心中養(yǎng)著一條河流。有時像蛇,游出體外。有時,我把它看成路——
同它一起折斷、彎轉(zhuǎn),或伸直。
取它一段,像掐植物一枝;穿上它,像穿一襲清風(fēng);脫下,像蛻去蛇皮。
河流活著、死去,都與我心中的岸和流沙有關(guān)。
其實,我就是那岸,自帶流沙。蛇,路,河流,都有流動和久遠(yuǎn)的本質(zhì)。
它們,互換形體,站著或躺下,流動,或靜止,都出自需要和必然。
進入我的內(nèi)心,是因為我愛。是因為,不能止于動,不能安于靜。
它們爬上我的身體,并不斷深潛。我驚呼,我的蛻變達到我的不識。
我無法再這樣深入下去。否則,我真的要變了。而其實,我早已經(jīng)放不下它們。
潺潺流響,逶迤蛇動,彎彎路遙。把我當(dāng)一丘一樹。
我做它們的替身。露出四季的表情。讓雪和綠陰,覆蓋我身養(yǎng)的大山。
植物,和我生養(yǎng)的蛇、路、河流,我把它們安置在床上,和文字里。
該起身了。
讓它們隨我一起走出門外。
夜晚的火車
目光如炬——暴露眼睛和吼叫。
體格龐大、模糊。喜歡把夜色穿在身上。把整個天空,視為身體的一部分,以不動為動。
田野、山巒、森林,都會躺下,安靜地,接受將軍的檢閱。
星星會聚集。參與到它的目光,成為射電。宇宙,會縮小,成為旅行圖。
夜晚的黑,是長在身體上的皮膚。它的穿越,循著自己的骨骼,規(guī)劃,在內(nèi)部奔跑。
穿行如穿衣。
夜晚,是軌跡的底片。
不動之動。除了兩束聚光外,還有低沉的吼聲。想象的速度,穿過身體,跑到皮膚以外。
到天亮,我發(fā)現(xiàn),它已跑出了邊界,和自身的限制。
從一個星系,穿過另一個星系。
此時,我似乎找到它,在夜晚出沒的理由。
山,洋面,礁石,或隱或露;還有風(fēng)浪、暴雪,甚至包括高深、遙遠(yuǎn),和不可能,都將被洞穿。
攤開如路線。卷起如時刻表。存在于踐行和記憶的掃描中。
風(fēng)來了無數(shù)次
風(fēng)來了無數(shù)次。雨也來叩問。他都這么沉默著,像個老頑固,像獨自活在遺忘里的植物人。似乎對前世和今生都已厭倦,關(guān)上了大門。
河水,和黑暗,同樣有各自的秘密。需要剝,才能弄清楚,在這靜中,如何裝扮和保存。
遺忘是保存記憶的一種方式;而喚醒,卻像在剝外衣和內(nèi)衣。直到露出它們的呼吸。流動。
黑暗,是最難剝的。是假裝沉睡的陰陽兩面,善惡借此一宿。
流水,也會暫時停止,把自己折轉(zhuǎn)或剪輯,以便于保存和喚醒。
風(fēng)和雨,是最有耐心的剝。我在站臥中逐層裸露,靈魂和肉體,均遭到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