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文平

三 月

必須愛上陽光，愛上三月的微風(fēng)和蟲鳴

愛上他們，把每一支沉睡的花木

挨家挨戶地，搖醒

必須愛上這滲入骨頭的香氣，以及

懷揣薰衣草花的人間

愛上這三月的風(fēng)吹開的納納河

咕嘟咕嘟地笑著，流過母親褶皺的手背

和菜蔬。

愛上三十年前，長發(fā)間別滿迎春花的母親

在春天受孕，而后綻放，讓我來到人世

在這干凈的三月，要是省略他們的疼痛

我會請求死去，然后干干緊緊地

重新活上一回

落霜的早晨

這深秋的枯寂和衰敗是靜止的

皸裂的枝條和顫抖的草葉，用根部的力量

汲取土層深處的氧，延緩它們

骨骼斷裂的速度和身體的日漸塌陷

落霜的早晨，一層淡妝濃抹的護(hù)膚粉

涂上植物的表面，對秋后的衰老

做了最后的拯救

一切那么自然而然地發(fā)生。

沒有人知道：就在凌晨時分

深秋和隆冬，兩位生意人

對各自的疆域圖完成了最后的交接

夏 至

如果你遇到那個

蘭花一樣，懷抱香氣的人

在夏天，攤開花苞的這個午后

茶瓣在水中解開紐扣

交出體內(nèi)的苦澀

與迷離。我這嗜酒若命的人

寧愿點(diǎn)滴不飲

傾我一生，也要戒掉貪嗔癡

隱藏利器，回到你想要的樣子

我輕聲地說出：夏至——

像是叫我的女兒，

又像是，喊我情人的名字

神祇的供養(yǎng)方式

山有山神，路有路神，泉里有泉神

祂們各自謹(jǐn)守人間的秩序，自掃門前雪

老人將祂們供奉在山間的破廟里，

路旁的佛龕上，或者以紅布條代替

系在了泉水汩汩的大柳樹枝椏間

也有的時候，他們把神靈復(fù)刻拓印到白紙

貼在虛掩的門扇上，貼在灶火熏黑的泥墻

焚香磕頭，祈求祝福

更多的時候，他們把家里的老人供奉在熱炕上

用印著黑手指的碗端著粗茶和淡飯……就這樣

他們創(chuàng)造了神，又被祂認(rèn)真地護(hù)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