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與韓信和彭越齊名,是滅楚興漢的三大名將,被時人稱為同功一體之人。不過,以資歷而論,韓、彭與英布,自是不可相提并論。想當年,諸侯滅秦之時,韓信在項羽麾下做郎中,彭越還在巨野澤中當強盜,而勇冠三軍,賜號當陽君的楚軍驍將英布,已經被項羽封為九江王,與漢王劉邦等列齊名。
楚漢相爭中,劉邦彭城大敗,眾叛親離時,英布舉國從漢反楚,兵敗妻子俱亡,只身來到劉邦身邊,收集舊部,重整旗鼓。從此以后,始終與劉邦同心協(xié)力,往來奔走于滎陽與武關之間,共同抗擊項羽的強攻,并肩挺過了楚漢戰(zhàn)爭中最艱苦的歲月——滎陽對峙拉鋸戰(zhàn)的三年。
英布被劉邦封為淮南王,是在漢四年(前二0三)七月,正是滎陽對峙最艱難的時候,以此彰顯他不離不棄的忠誠,酬謝他多年以來的功績,彌補他國破家亡的犧牲。楚漢和談成功,英布與劉邦一道,毀約攻擊撤退的項羽,在固陵吃了大敗仗。劉邦用張良之策,以封王增地的允諾招來韓信和彭越,大敗項羽軍于陳下。此時的英布,無論勝敗,始終與劉邦一道同甘共苦,沒有留下稍許的嫌猜。
陳下之戰(zhàn)后,英布領軍南下深入故國九江,與漢將劉賈會合,策反楚國大司馬周殷成功,取六縣克壽春,再渡淮北進,堵截項羽南下的退路,完成了對楚軍的戰(zhàn)略包圍,參加垓下之戰(zhàn),取得了楚漢戰(zhàn)爭的決定性勝利。
漢五年(前二0二)正月,劉邦即皇帝位,漢帝國建立。從此以后,淮南王英布領有九江、廬江、衡山、豫章四郡的廣大國土,定都六縣(今安徽六安),舒舒服服地過起榮華富貴的王者生活,心滿意足。
漢六年(前二0一)十二月,劉邦巡游云夢澤,大會諸侯王們于楚國陳縣,英布前往朝見。他目睹楚王韓信被就地逮捕,罪名是被密告謀反,讓他著實吃了一驚。事后,韓信被押送到長安,以擅發(fā)兵的罪名褫奪王位,赦免為淮陰侯,從此被看管起來。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開始出現(xiàn)在英布的心底。
漢七年(前二00)十月,韓王信投降匈奴謀反,皇帝親自領軍前往征討。九年一月,趙王張敖謀反,被廢黜為宣平侯。十一年正月,軟禁于長安的韓信,被呂后誅滅三族,罪名是勾結代相陳豨謀反。一件又一件諸侯王謀反被誅殺、國土被分封給皇子皇親的事件,一次又一次敲打著英布的心,不斷地增添著他的不安。三月,長安傳來消息,梁王彭越被滅三族,罪名又是謀反。英布開始坐立不安。
英布其人,是性情中人。他寡言少語,面酷心冷,為人行事剛直少慮。不過,英布堅忍決斷,一旦動了心思,就如脫韁之馬,萬難追回。彭越之死,對他刺激太大,他預感不祥,彭越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被剁成肉醬的彭越,如同噩夢兇兆一般,晝夜浮現(xiàn)在英布眼前,已經揮之不能去了。
淮南國中大夫賁赫,為了自身謀利,結交英布寵妾,卻被好美色妒忌深的英布懷疑兩人私通。賁赫逃離淮南國,來到長安,向劉邦呈送密告書,申言英布謀反之事已有端倪,可以趁其尚未發(fā)動逮捕誅殺。病中的劉邦,召見相國蕭何,告知密告書的內容。蕭何認為,英布不會謀反,應先將賁赫拘留監(jiān)禁,然后派人前往淮南國,秘密調查。
賁赫逃亡入漢時,英布已經想到,他一定會效法韓信、彭越案的先例,告自己謀反。當漢朝使者來到淮南國時,英布知道禍患不可避免。英布下令逮捕漢朝使者,誅滅賁赫家族,公開舉起反旗,聲言要為韓信、彭越等蒙冤的諸侯王討回公道,要與劉邦一決雌雄,也嘗嘗當皇帝的味道。
長樂宮中的劉邦,得到英布起兵造反的確切消息后,當即下令釋放賁赫,任命為將軍。他召集大臣將領們商量對策,諸將群情激憤,一致主張發(fā)兵討伐。
太仆夏侯嬰,是漢朝開國功臣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深得劉邦信任。夏侯嬰喜好接納賓客,其中一位薛公曾經做過楚國的令尹。病中的劉邦召見薛公。薛公認為,英布造反是早晚的事情,不足為怪,成敗與否,要看他在上中下策之間如何選擇。假如英布出于上策,太行山以東的廣大地區(qū),就不是漢朝的了。假如英布出于中策,戰(zhàn)爭勝負的概率那就難以預測了。假如英布出于下策,皇帝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薛公堅定認為,英布必依下策行事。
劉邦放下心來,親自部署,傳檄天下,調兵出征。大軍出發(fā)之日,以蕭何為首的群臣都來送行,一直送到灞水西岸。張良強打精神,扶病到軍中面見劉邦,談了自己的看法:英布起兵北上東進,正在鋒刃銳氣上,希望劉邦不要急速進軍迎擊,而要利用漢軍的戰(zhàn)略優(yōu)勢,步步為營,穩(wěn)扎穩(wěn)打,待到英布軍銳氣受挫以后,再集中兵力擊潰之。
此時的英布,在六縣誓師起兵以后,立即揮師東進,進攻劉賈的荊國。吞并荊國后,英布重新整編荊國軍隊,軍勢大振,北上渡過淮河,攻克淮陰西進,直撲楚國都城徐州而去。英布大敗楚王劉交的時候,劉邦親自統(tǒng)領的漢軍主力,已經進入楚國的蘄縣(今安徽宿州南)。劉邦聽取張良的意見,不急于主動出擊,在蘄縣西南的會甄鄉(xiāng)庸邑停軍止步,修筑壁壘屯守,等待英布軍的進攻。果然,英布軍乘勝西進,迅速抵達會甄鄉(xiāng),在庸邑的漢軍壁壘之下擺開軍陣,要與漢軍決戰(zhàn)。
庸邑壁壘之下,劉邦親自指揮漢軍酈商部隊從正面攻擊英布,曹參所統(tǒng)領的齊軍從東北方向出擊,灌嬰所統(tǒng)領的快速部隊從西北方向包抄,在優(yōu)勢漢軍的合圍攻擊之下,英布軍被徹底擊潰。庸邑戰(zhàn)敗的英布,從此一蹶不振,率領殘部逃亡,先渡淮河,后渡長江,最終死于鄱陽縣茲鄉(xiāng)。
《史記·黥布列傳》記載英布之死,只有短短六十余字,說會甄鄉(xiāng)敗戰(zhàn)后,“(英)布軍敗走,渡淮,數(shù)止戰(zhàn),不利,與百余人走江南。布故與番君婚,以故長沙哀王使人紿布,偽與亡,誘走越,故信而隨之番陽。番陽人殺布茲鄉(xiāng)民田舍,遂滅黥布”。文字短缺無彩,事情含糊不清,不但留下文學的遺憾,也留下史學的疑問。
吟味史書的文字,體察會甄鄉(xiāng)之戰(zhàn),“(英)布軍敗走,渡淮,數(shù)止戰(zhàn),不利”。當時,蘄縣屬于劉交楚國的彭城郡,是淮河北岸的大縣。英布在這里戰(zhàn)敗后,向南撤退渡過淮河,就回到了淮南國?;茨鲜怯⒉嫉姆鈬?,統(tǒng)治多年的故土,國都六縣,更是英布的出生地。英布在這一帶重整旗鼓,組織力量做頑強的抵抗,自然在情理當中。
淮南國擁有國土四郡,衡山郡和九江郡在淮河以南,長江以北。其西境,大致在今河南信陽與湖北黃岡一線,其東境,大致在今安徽定遠與和縣一線?;茨蠂氖锥剂h,在九江郡境內。英布渡淮,在這一帶地區(qū)再次戰(zhàn)敗后,不得不繼續(xù)向南撤退,“與百余人走江南”。
江南,長江之南?;茨蠂拈L江之南,北有廬江郡,南有豫章郡,都在今江西省。渡過長江的英布,進入廬江郡境內,身邊僅一百余人跟隨,英雄末路的景象,與項羽渡過淮河,“騎能屬者百余人”的窮途,何其相似耳。
廬江郡,領有今江西省北部的廣大地區(qū),古今皆是湖泊眾多、河流密集的水鄉(xiāng)卑濕之地。英布本是江洋大盜,鄱陽湖一帶的水域,曾經是他落草為盜的老根據(jù)地。退入廬江郡的英布,睹物思情,當謀劃如何面對又一次降臨的厄運?
太史公的文字,寫英布到這里,突然筆鋒一轉,將長沙國牽扯進來。“布故與番君婚,以故長沙哀王使人紿布,偽與亡,誘走越,故信而隨之番陽。番陽人殺布茲鄉(xiāng)民田舍,遂滅黥布。”說英布是番君(吳芮)的女婿,因此之故,長沙哀王吳臣派遣使者欺騙英布,假裝與他一起逃亡,勸誘他逃亡到南越去。英布相信了這位使者,隨同他一起到了番陽。在番陽縣的茲鄉(xiāng),被番陽人殺死于鄉(xiāng)間田舍。
我讀歷史到這里,不禁有所感慨。項羽之死,與秦人緊密關聯(lián),烏江斬首分尸項王者,竟然是五位舊秦軍將士。英布之死,牽連著長沙國,他被長沙王的使者欺騙,黯然被害于飲食睡夢中。在《楚亡》一書中,我追蹤斬殺項羽的五位秦軍將士,清理出了秦楚之間數(shù)百年的聯(lián)姻結盟關系,將項羽之死的親歷者兼口述者秦將楊喜發(fā)跡發(fā)達的家世大白于天下,破解了項羽之死的千古之謎。我寫《漢興》到這里,面對記載英布之死的寥寥數(shù)語,在感慨歷史的厚重神奇,痛惜史書的欠缺無力的同時,揮之不去的疑慮,都集中在長沙王吳臣及其使者身上。
英布的丈人番君吳芮,是一位歷秦楚漢三朝而不倒的傳奇人物。秦王朝時,吳芮是番陽縣令,甚得江湖民間人心,號稱“番君”。刑徒英布,從秦始皇驪山陵園工地逃亡,來到彭蠡澤中聚眾為盜。古代的彭蠡澤,包括了今天的鄱陽湖,在秦番陽縣西。秦末亂起,吳芮起兵反秦,英布率眾出彭蠡澤投奔吳芮,大受吳芮賞識,被招為女婿,成為吳芮部下第一員大將。
項羽滅秦分封天下,吳芮被封為衡山王,定都邾縣(今湖北黃岡),英布被封為九江王,定都六縣(今安徽六安)。衡山國與九江國,互為鄰國,衡山王吳芮與九江王英布,翁婿關系親密。
楚漢相爭,英布背楚歸漢,兵敗失國,從此跟隨劉邦征戰(zhàn)。吳芮受牽連,被褫奪王位,徙為番君,左遷到番陽舊地。楚亡漢興,英布受封淮南王,吳芮受封長沙王,翁婿二人比鄰而居。吳芮死于漢五年(前二0二),第二代長沙王成王吳臣,是吳芮的兒子,英布亡妻的兄弟。
英布起兵反漢,在漢十一年(前一九六)。關于長沙國在這次叛亂中的動向,史書上完全沒有提及,以情理推想,與長沙國結盟,是英布的戰(zhàn)略方針。吳臣即使并不情愿,懾于英布軍的強大威力,基于兩國間的多年親情,決然不敢公開抵抗。吳臣的態(tài)度,或許與英布背楚歸漢時父親吳芮類似,消極順從,曖昧觀望?
《史記·高祖本紀》敘述會甄鄉(xiāng)會戰(zhàn)后漢軍的動向說:“漢將別擊布軍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斬布鄱陽?!臂杜c番字通,鄱陽,也寫作番陽。洮水,當為沘水,即今安徽境內的淠河,發(fā)源于大別山,流經霍山、六安,匯入淮河??磥恚瑫玎l(xiāng)戰(zhàn)敗后,渡過淮河退入淮南國的英布,曾經在淠河一帶頑強抵抗追擊的漢軍,再次戰(zhàn)敗,繼續(xù)向南逃亡。此時此刻的英布,大勢已去,已經無法再做有組織的大規(guī)模抵抗,不得不繼續(xù)逃亡。渡過長江,進入廬江郡時,英布身邊,已經只剩下百余人。
就在這個時候,長沙王吳臣的使者來到英布身邊,為英布策劃亡走的計劃。此時此刻的英布,在漢軍窮追不舍的形勢下,面臨數(shù)種選擇:一是西走進入長沙國,依附妻兄弟吳臣;二是東走閩越,投靠閩越王無諸;三是南走嶺南,投靠南越王趙佗;最后一條路,是進入彭蠡澤(鄱陽湖),回到初起的原點,繼續(xù)做江洋大盜。
經過反復思考,再三權衡之后,英布接受了使者的建議,南下南越國投奔趙佗。得到英布信任的使者,引導英布一道來到番陽,就在他們停留于番陽縣茲鄉(xiāng)時,英布被殺死于鄉(xiāng)間民居。
我整理歷史到這里,想到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淠水再一次戰(zhàn)敗后,英布率領百余人渡過長江,藏身于何處?第二個問題:接受長沙王吳臣的使命,前來引領英布南下的使臣是誰,他與英布之死,究竟有何關系?
鄱陽湖,在淮南國都六縣正南,是英布做江洋大盜時的老巢。想來,淠水戰(zhàn)敗后,英布一行當穿越大別山,率領百余人渡過長江,回到鄱陽湖避難躲藏,再隨同使者一起走出鄱陽湖。如此自問自答,倒也覺得合情合理,懸疑不大。懸疑較大的是第二個問題。受吳臣派遣,前往鄱陽湖面見英布的使者,肩負著艱巨的使命,他要阻止英布進入長沙國,引誘他南下投奔趙佗,從結果來看,更是達到了置英布于死地,使唯一的異姓長沙國得以存續(xù)的目的。
由此推想開去,能夠擔當如此重任,被吳臣以國運相托的這位使者,一定是吳臣極為信任的重臣。他能夠說動多疑的英布,與他一起亡走,一定是英布認為可以信任的要人。他與英布一同亡走南越,一定是熟悉越人習俗,了解百越事務的能人……遺憾的是,對于這位神秘的使者,史書中沒有留下多余的線索,只有一片迷霧茫茫。
二0一七年十月,我去南昌參加秦漢史研究會年會暨?;韬顫h墓國際學術研討會。會議結束后,經老友王子今先生介紹,承蒙江西省考古研究院徐長青院長的厚意,驅車繞行鄱陽湖一周,深入湖邊山里,尋找英布之死的蹤跡。
英布之死的起點,在會甄鄉(xiāng)之戰(zhàn)。會甄鄉(xiāng)屬蘄縣,地在縣西南。秦漢蘄縣故址,在今安徽省宿州市南,與大澤鄉(xiāng)、垓下等地相鄰相近,都是淮北平原上的古戰(zhàn)場。二00七年,我追隨項羽敗走的足跡,曾經考察過這一段往事的山山水水,復活了英雄之死的悲壯歷史。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潯陽江頭,當在今九江市境內之長江水岸。心中另有牽掛,未曾在九江停留。進湖口(縣),入都昌(縣),下國道,走省道、縣道、鄉(xiāng)道、村道,止于湖堤。漢代的梟陽縣城遺址,已在湖邊不遠處,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長方形的城址,南北長五百米,東西長二百米,圍繞的夯土城墻,僅存最南端的城頭山一段,長二十米,高兩米,寬四米。
步行前往,荒無人跡的湖畔,一段土墻隆起,正是城頭山。土墻筑于崖石上,面臨已經沒入鄱陽湖的橫港河古河道,土墻中有上下貫穿的通道,一直連接到水中,據(jù)說可能是要塞碼頭的取水口。梟陽縣,秦代當已設置,西漢初年屬于淮南國之九江郡,是鄱陽湖地區(qū)的重要城市,至少有六百年的歷史。南朝宋武帝永初二年(四二一),因地殼下沉而廢除,到如今漲水季節(jié),眼前的遺址都將淹沒于湖水中。
秦漢時代,番陽縣是今江西地區(qū)的中心,秦九江郡和漢豫章郡的郡治,都在這里。秦漢的番陽縣,在今江西省鄱陽縣境內,西北與梟陽城所在的都昌縣相鄰。今鄱陽縣城內有東湖,湖邊有“吳芮祠”,紀念番君吳芮甚得江湖民心,率眾起義反秦的功績。湖心有“浮舟臺”,傳說是吳芮訓練水軍的地方,都是當?shù)匕傩盏淖曰I建筑,基于民間的傳說,懷念心儀的英雄。
鄱陽縣的秦漢遺址,集中在縣城東北油墩坊鎮(zhèn)一帶。于是再走縣道、鄉(xiāng)道,進入蓮花塘村,當街一棟民居,幾乎全用漢磚砌成,瞬間將來訪者帶入兩千年前的古代。油墩街蓮山漢墓群,大小一百七十多座漢墓,散落于稻田山坡間。二00六年,被定為江西省文物保護單位,委托村民看護守候。由如此集中的墓地推想,不遠處當有聚落城址,或許就是秦漢的番陽縣城?聽當?shù)厝酥v,英布之死的番陽茲鄉(xiāng),就在這一帶。說是西邊的某山村,多有英姓村民,是英布的后裔避難藏身的處所,一位已經退休的英姓教師,正在整理英布一族的歷史云云。
我在鄱陽湖畔的山間野地訪古,追蹤英布之死的線索,搜尋殺死英布的真兇,蛛絲馬跡的方向,都指向長沙王吳臣,特別是吳臣派遣到英布身邊的使者,或許是直接的元兇?
整理長沙國的歷史,史書見載的與長沙國有關系者,不過數(shù)人而已。英布死時,除長沙王吳臣外,有便侯吳淺、阮陵侯吳陽、義陵侯吳程、離侯鄧弱和轪侯利蒼。其中,吳淺和吳陽,都是第一代長沙王吳芮的庶子,吳程,當是吳氏一族的功臣。鄧弱和利蒼,皆是吳芮的部將,以軍功封侯?;谟邢薜氖妨献隹赡艿耐葡耄荛L沙王吳臣之命,前往鄱陽湖見英布的使者,或許在上述五位人物中?
上述五位人物,史書的記載皆是殘缺不全,唯有轪侯利蒼,我為他做了傳記的補寫,大體復原了他的歷史。利蒼的經歷與英布最為類似,早年都是聚眾造反的梟雄,后來都是吳芮的部下,先后封王封侯。與英布不同,利蒼始終追隨吳芮,吳芮死后,他又追隨吳臣,出任長沙國丞相,成為協(xié)調長沙國與漢朝及其周邊王國關系的定海神針。
英布之亂,關系到長沙國的生死存亡,對策的制定,吳氏一族的直接參與,當是必然。然而,吳氏一族,與東越閩越關系密切,而與南越關系更近者,則是利氏一族。引導英布南走南越的使者,由他來擔當,或許也在情理之中?
(《漢興—從呂后到漢文帝》,李開元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