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王建柱

從西藏雪域高原走到北京，一個昔日在死亡線上掙扎的農奴，成長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熱地的經歷極其富有傳奇色彩，在他身上更能折射出西藏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歷史，折射出新舊西藏歷史的滄海桑田！

第一次走出西藏的他經歷許多“第一次”

1938年8月，熱地出生于西藏那曲地區(qū)比如縣一個貧苦牧民家庭，從小跟隨母親，居無定所，乞討為生。在舊西藏，農奴的兒子一定是農奴，熱地也不例外。少年熱地給當地很多部落頭人、牧主、活佛當過傭人，在寺廟當“小扎巴”，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當時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能吃上一頓飽飯。12歲時，一次要飯走過一個牧主家，被牧主的狗咬傷了腿，當即鮮血淋漓，后來腿化了膿，一躺就是幾個月。當時正值青黃不接，他因腿傷化膿差點癱瘓，而他一個三四歲的小弟弟竟被饑餓奪走了生命。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解放軍進駐西藏。熱地睜大驚奇的雙眼，看著這支對窮人特別好的隊伍，經常給他和與他一樣的窮苦人發(fā)放食品和衣服，聽解放軍講的那些淺顯易懂的革命道理。漸漸地，在熱地心目中“解放軍就是共產黨，共產黨就是解放軍”。

熱地說：“我為解放軍帶過路，還和解放軍一起修公路。一邊修路一邊想，這條路是我們和解放軍一起修的，它通向的地方，一定會有更多像解放軍一樣的好人。不久，解放軍工作組動員我們到內地學習，我第一個報了名。”

走出高原，走出西藏的熱地，一路上碰到許多“第一次”。坐汽車離開家鄉(xiāng)經過藏北重鎮(zhèn)那曲，到達第一個城市是青海格爾木，這個至今仍不算大的城市，當時在他眼里卻大得不得了。第一次看到衛(wèi)生間，不知它是洗臉還是做什么的，竟不敢用。第一次乘火車，第一次到蘭州，第一次看黃河……到北京，在前門火車站下火車，出站后，路過的第一個地方是天安門廣場，“喔嘖啦！……這么大的廣場簡直了不起！”

熱地從西藏高原第一次離家到了北京的中央政法干校，那是建國后國家專門培養(yǎng)公、檢、法人才的學校，熱地在那里度過四年難忘的學習生活。四年間，他不僅較系統(tǒng)學習了文化知識、公安業(yè)務，還親歷新中國巨大變化。

這期間還有一個“第一”永生難忘，那就是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見。

熱地回憶，“1961年，我第一次見到了偉大領袖毛主席。當時我被安排在人民大會堂非?？壳暗奈恢蒙?，看著他老人家滿面紅光地向我們走來，我們這些來自邊疆少數民族地區(qū)的代表和學生激動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那一刻，熱地眼眶里噙滿幸福的淚水。也就從那一刻起，熱地抱定了跟共產黨走，干一輩子革命的偉大志向。

1961年11月30日，熱地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62年7月，完成學業(yè)的熱地，回到闊別四年的家鄉(xiāng)，成為那曲地區(qū)公安處一名偵查員。

始終保持忠于黨、忠于人民的本色

多年來，熱地的才華和人品受到黨中央高層領導人欣賞。熱地經常講，他現在能在這么一個重要崗位并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大本事，而在于黨對少數民族干部的關懷和培養(yǎng)。熱地一生，與黨中央三代領導人的交往，成為他人生經歷的重要組成部分。

熱地第一次與鄧小平同志近距離接觸是在1975年他在中央黨校中央讀書班學習期間。那年，鄧小平同志重新出來工作，開始大張旗鼓地抓各項工作的整頓，7月4日他在人民大會堂與中央讀書班學員座談并講話。這次講話后來以《加強黨的領導，整頓黨的作風》為題收入《鄧小平文選》，這一重要講話為撥亂反正，結束“文革”動亂，為正本清源，重新恢復馬克思主義思想路線，正確確立黨的政治路線，實現全黨工作重點轉移奠定重要思想基礎。熱地聽完鄧小平講話激動不已，會后與顧秀蓮、郝建秀等同學認真核對筆記，當晚就用電話向時任自治區(qū)黨委第一書記任榮作了匯報。任榮當即表示，這個講話很重要，能否馬上寄來鄧小平講話書面稿件。熱地記得很清楚，鄧小平、葉劍英等領導同志在會上關切地詢問與他同期學習的胡耀邦：“耀邦同志，你現在身體狀況怎么樣啊?”胡耀邦爽快回答：“很好!”

熱地第二次與鄧小平近距離接觸是在1989年慶祝新中國成立40周年晚會上。那天晚上熱地登上天安門城樓，代表西藏各族人民祝小平同志健康長壽。鄧小平表示感謝并關心地詢問西藏經濟社會發(fā)展、藏族同胞生產生活等情況。當時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楊紹明和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孫勇，用相機拍下這難忘時刻。這張照片，熱地一直精心保存，并被各大媒體廣泛采用。

1991年夏天，熱地到北京開會，專程到北戴河看望鄧小平同志。在北戴河第五浴場，熱地說想和鄧小平合影留念，小平的女兒毛毛說：“事先沒說照相，也沒換件衣服……”鄧小平爽快地說：“沒得關系”，就這樣他們穿便裝合了影。熱地向鄧小平敬獻哈達，鄧小平請熱地一起下海，熱地說不會游泳，鄧小平又說：“沒得關系”“學嘛!”鄧小平的隨和令熱地十分感動，也讓熱地深受教益。

熱地待人十分隨和，他善于溝通，能與不同身份、不同背景、不同地位的人打成一片。這種性格，使他結交了各式各樣的朋友，有偏遠農牧區(qū)農牧民、有在校的大學生、有援藏干部、有宗教界人士、也有機關傳達室老大爺、司機、炊事員和清潔工等，同時他也與幾代黨和國家領導人結下深厚友誼。

至于熱地與江澤民同志交往就有點戲劇性了。1989年6月24日，在中共十三屆四中全會上，江澤民同志剛剛當選為中共中央總書記。那天在京西賓館，熱地與江澤民在電梯里不期而遇。江澤民看了看他胸前佩戴的會議證說，“噢，熱地同志，你好。”走出電梯，他們進行了簡短交談。就這樣，黨的總書記與一位地方領導相識了。在以后的多次交往中，熱地每次都能深深感到江澤民對西藏工作的關心。熱地說，江澤民同志繼承和發(fā)揚了第一代、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關心和重視西藏工作的光榮傳統(tǒng)。他任總書記后，研究民族工作時，首先也是從解決西藏問題入手的。

1990年夏天，正在北京開會的熱地被江澤民請到辦公室，特意向他征求去西藏的時間。熱地說：“7月?！苯瓭擅癞敿磁陌澹骸昂??！边@年7月，江澤民視察了西藏。那次西藏之行，江澤民原計劃只到拉薩，后來他向負責接待組織工作的熱地提出：不僅要到拉薩，還要到農牧區(qū)看望群眾，然后再到羊八井地熱電站，日喀則也要去。江澤民所到之處，受到藏族同胞熱烈歡迎。有一次，江澤民談到西藏人權問題，當著時任外交部副部長李肇星的面，親切地拍著熱地的肩膀說：什么是人權，熱地同志從過去的農奴成為現在的自治區(qū)堂堂二把手，這就是人權。

1988年西藏局勢很不穩(wěn)定，胡錦濤同志受命于危難之際，出任西藏自治區(qū)黨委書記。從此熱地與胡錦濤朝夕相處、共事多年?；貞涍@段難忘歲月，熱地說：錦濤同志進藏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出席十世班禪大師主持的一個大型慶典活動。由于五世到九世班禪陵塔“文革”中遭到嚴重破壞，中央為此下?lián)軐？钚迯土晁?。這次活動就是陵塔落成典禮。當時，十世班禪大師邀請幾百名藏區(qū)內外知名人士參加慶典活動，那是胡錦濤同志進藏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講話。他結合西藏具體情況，講了我們黨為什么要全面貫徹黨的民族宗教政策，從重要意義到實際工作，講得非常到位。班禪大師聽了講話十分高興。班禪對我講，錦濤同志這個講話好，他剛到西藏，對民族宗教政策就很了解，掌握得非常好。

胡錦濤同志有句話，曾深深觸動了長期在自治區(qū)黨委分管干部工作的熱地。他深情回憶說：“錦濤同志到西藏深入調查了解，召開各方面座談會，聽取方方面面不同意見，決策很慎重。他認為在西藏穩(wěn)定是第一位的。他對我說：‘多換思想，少換人’。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錦濤同志的寬大胸懷和非凡眼光，對統(tǒng)一當時的干部思想、穩(wěn)定干部隊伍、實現西藏社會由亂到治起到關鍵性作用?！?/p>

1975年，熱地走上自治區(qū)領導崗位，先后擔任西藏自治區(qū)黨委書記(當時設有第一書記)、副書記、常務副書記，兼任過自治區(qū)貧協(xié)主席、自治區(qū)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黨組書記、自治區(qū)政協(xié)主席、黨組書記、自治區(qū)紀委書記、自治區(qū)人大常委會主任、黨組書記等職，他是第十一屆中央候補委員，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屆中央委員；八、九、十屆全國人大代表。

熱地在西藏自治區(qū)黨委班子一干就是28年，配合過任榮、陰法唐、伍精華、胡錦濤、陳奎元、郭金龍等六任自治區(qū)黨委書記，與天寶、多吉才旦、多吉才讓、江村羅布、列確等五位自治區(qū)主席和諧共事。尤其從1983年起，在自治區(qū)二把手位置上長達20年，發(fā)揮了獨特作用，與自治區(qū)各位領導結下深厚的情誼。

擔任自治區(qū)領導后，熱地始終情系農牧民，本色未改。

1990年春，藏北那曲遭受一場1930年以來罕見的、受災面積約4萬平方公里的特大雪災。正在家中主持工作的熱地接到報告，立即與自治區(qū)副主席普窮和西藏軍區(qū)一名副司令趕赴現場指揮救災，在大雪中一待就是十幾天。不久，國務院派來工作組，熱地第二次趕赴災區(qū)，安排群眾生產生活。由于指揮及時、有力，使受災損失降到最小程度，沒有凍死餓死一個人，群眾生產逐步得到恢復。

這兩次赴災區(qū)，他都沒有回自己家，有人問他為什么不就近回家看看，他說：“顧不上，也想不到?！焙芏嗳丝赡懿恢?，那次搶險救災中，熱地被困冰天雪地，曾與死神擦肩而過，但這段經歷他未向人提起過。

載著激情歲月的列車一路開來

2006年7月21日傍晚，一列簇新的T23次列車正從湛藍的天際疾馳而來，慢慢減速，駛進同樣簇新的拉薩火車站。

列車停穩(wěn)，一個西藏人民極為熟悉的身影矯健地跨出車廂，走向迎候他的人群。此人正是熱地。

1959年，熱地第一次走出西藏，奔赴北京中央政法干校學習，那時即便是從靠近青海的藏北出發(fā)，仍然要先徒步翻山越嶺，然后騎馬，乘汽車，再轉火車，經歷十幾天顛簸勞頓，才能抵達北京。那時坐在從蘭州開往北京的火車上，熱地第一次想：“西藏要是有條鐵路該多好哇！”從此，這個愿望一直在他心中縈繞。

40多年來，為了修建一條進藏鐵路，熱地和西藏自治區(qū)幾代領導班子成員，奔走呼吁，進言獻策?！斑^去，我們每年到北京開全國兩會，第一個議案和提案，都是要求修建進藏鐵路?！睙岬卣f。

其實，建設進藏鐵路，不僅是藏族同胞的夢想，也是中央幾屆領導集體的心愿。

2000年10月，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召開。10月10日下午，江澤民同志參加西南組討論，點名要熱地發(fā)言。熱地激動地說：“中央提出的西部大開發(fā)戰(zhàn)略非常英明正確，現在西氣東輸、西電東送等重大項目已經輻射10多個省市自治區(qū)，但都沒能輻射到西藏。西藏要發(fā)展，鐵路是重要條件，所以我們請求中央盡快修建進藏鐵路，請求中央召開第四次西藏工作座談會。進藏鐵路是中央幾代領導人非常關心的大事，現在看來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有望將它付諸實施了?！?/p>

話音剛落，江澤民同志笑著說：“熱地同志的政治思想工作做到我頭上了?！彪S即，江澤民馬上向在座的時任鐵道部部長傅志寰詢問進藏鐵路有關情況，并讓鐵道部盡快拿出報告。

一個月后的11月10日，在鐵道部報告上，江澤民作出長達三頁的批示：“修建青藏鐵路是十分必要的，我們應該下決心盡快開工修建，這是我們進入新世紀應該作出的一個大決策……”當日深夜，正在成都的熱地接到批示，形容自己心情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我一定要實現我的心愿，坐火車看看過去生活和工作過的地方?！?/p>

在建造青藏鐵路方面，熱地最有發(fā)言權，因為青藏鐵路蜿蜒而過的許多地方，多少年前，“雄姿英發(fā)”的熱地都曾策馬揚鞭，卷起塵埃無數！

青藏鐵路過了巍峨的唐古拉山，再往南就是安多。

安多是青藏鐵路入藏第一大站，亦是把熱地造成草原英雄之地，在這里，熱地曾跨馬七天七夜追剿匪徒，這個傳奇至今還在藏北流傳。

載著激情歲月往事的列車再往南，便到了藏北重鎮(zhèn)那曲。

1950年，熱地正在那曲一個部落頭人家做仆役，解放軍來到西藏，從此，熱地和西藏百萬農奴的生活發(fā)生了徹底改變。

其實，在生長、工作和戰(zhàn)斗了60多年的西藏，處處都能勾起熱地的回憶。無論是身處腹地的“雙湖”無人區(qū)，還是中印邊境乃堆拉山口，無論是洶涌澎湃的雅魯藏布江畔，還是傲視天際的喜馬拉雅山麓，都曾留下熱地的足跡。

旗幟鮮明反對民族分裂

2019年10月1日，熱地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大會活動。看到“民族團結”群眾游行方隊走過，熱地感慨萬千：“沒有民族團結，就沒有新中國70年的輝煌成就?！?/p>

“堅定不移維護民族團結，旗幟鮮明反對民族分裂”是熱地一生的信念。

從1987年開始，在西方反華勢力支持慫恿下，達賴集團在西藏拉薩不斷發(fā)動騷亂鬧事事件。當時在西藏自治區(qū)黨委主持工作的熱地，常常親臨現場坐鎮(zhèn)指揮。面對達賴集團的攻擊，他堅定地說：“搞分裂不行，絕對不行，我們必須肩負起維護祖國統(tǒng)一的責任?！?/p>

熱地如此堅決地反對民族分裂，是因為他深知西藏必須在共產黨領導下、在祖國大家庭里才能發(fā)展進步，西藏各族人民必須團結才能過上好日子。

1988年3月5日，拉薩爆發(fā)嚴重騷亂事件。時任西藏自治區(qū)黨委副書記的熱地和中央工作組被困在大昭寺三樓，遭到分裂分子的圍攻和襲擊。

緊急情況下，寺外武警在窗戶上用消防車搭梯子，再用部隊的背包帶把被困人員往外救。熱地下滑時，背包帶突然繃斷，他從空中重重摔在石板地上……手上自此留下傷疤，腰傷也一直伴隨至今。

2002年，熱地率團出訪歐洲議會，現身說法、理直氣壯地介紹西藏的發(fā)展變化，針鋒相對駁斥謬論，努力打破過去在歐洲議會只有達賴集團反動宣傳的局面，引起極大震動，產生重要影響。中央有關領導稱贊熱地說，這次訪問歐洲議會是一次成功的外交活動。

處置過多起西藏騷亂事件、經歷過多次針鋒相對反分裂斗爭的熱地說：“在西藏，搞好民族團結工作，首要就是反對民族分裂，維護祖國統(tǒng)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