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

曾經(jīng)少年得志官運亨通

1959年2月出生的許邁永，是杭州蕭山區(qū)戴村鎮(zhèn)人，在家中排行老大。許邁永的出生可謂不幸，其父親許某達是位盲人，生下三個兒子，只有他視力正常，許邁永的兩個弟弟，均患有遺傳性視力障礙。但許邁永的家庭卻不錯。其父親是蕭山有名的“算命先生”，人稱“許半仙”，方圓幾十里內，慕名找他算命的人絡繹不絕。許家借此積累了豐厚的物質財富。1975年，16歲的許邁永考入湘湖師范大學，成為20世紀70年代鎮(zhèn)上為數(shù)不多的大學生。畢業(yè)后他被分配到蕭山一所初中當物理老師。許邁永曾自感：“從此走上工作崗位后，我有了一份固定工作，拿國家工資，醫(yī)藥費可以報銷，自己感到很欣慰，很自豪，對安逸的生活很滿意?！?984年，在干部年輕化、知識化的浪潮下，25歲的許邁永放棄副校長的職位走上仕途，出任蕭山市（現(xiàn)為蕭山區(qū)）城廂鎮(zhèn)副鎮(zhèn)長，一年后他被提拔到蕭山市委宣傳部當副部長。

當?shù)卦鴱V為流傳一個小故事。許某達曾為大兒子算了一卦，然后鄭重告誡他：“你太聰明，最好別從政。實在要當官，要記得千萬別碰財務，別走歪路?！钡S邁永還是通過努力，從一名教師轉身走上仕途……30歲的他升任蕭山市委常委、組織部長。3年后，他當上蕭山市委常委、副市長。在蕭山的老同事眼里，許邁永“有魄力”“雷厲風行”“為人義氣”。其中1997年至2002年間，許邁永被派駐香港，任杭州（香港）實業(yè)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之后，許邁永任西湖區(qū)委副書記、代區(qū)長、區(qū)長、區(qū)委書記。2008年4月，他升至杭州市副市長，分管城市建設、國土資源管理、房產(chǎn)管理等領域。

當上大官后，許邁永的心態(tài)開始失衡。早在1994年，作為蕭山副市長的他第一次去美國，有個老板送給他1000美元，說是給他出國花費。從那時開始，許邁永完全忘了父親的忠告，開始利用職權大肆斂財，就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用“經(jīng)營頭腦”收受賄賂

翻開案卷，許邁永收受賄款常常通過“投資”的方式進行。

2003年上半年，許邁永的妻子戚某秋接受杭州南源公司總經(jīng)理張某的請托，向時任杭州西湖區(qū)區(qū)長的丈夫許邁永轉達幫忙解決該公司“公元大廈”項目用地拆遷事項。事成后，許邁永夫婦自然不會錯過這個“交換”的機會，他們借用他人的名義，以低于市場價321萬余元的價格購得“公元大廈”商鋪一套。位于之江國家旅游度假區(qū)內的“陽明谷”原屬旅游項目，實際卻開發(fā)成了高檔排屋別墅。2004年，許邁永曾以“親屬購買房屋”為由，授意國都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以優(yōu)惠價格出售給其“親屬”一套排屋，低于市場價86萬元。2006年，國都控股開發(fā)的“陽明谷”想變更土地性質，從旅游用地變身成住宅銷售，許邁永義不容辭，出面幫助其解決。

許邁永就像一個企業(yè)家一樣，和他的企業(yè)家朋友合作“搞項目”“謀發(fā)展”。在這樣的“經(jīng)營”中，“權力”為了攫取利潤，表現(xiàn)得特別貪婪、兇狠、赤裸裸。2003年，許邁永實際控股達到40%的杭州偉量公司（以下簡稱偉量公司），在許邁永的操縱下取得了三墩鎮(zhèn)西湖科技園區(qū)中三塊土地。當時政策規(guī)定，2003年12月31日前出讓土地的出讓金會全額返還西湖區(qū)，用于三墩工業(yè)區(qū)內基礎設施建設。為使偉量公司能享受優(yōu)惠政策，許邁永指使下屬在未簽訂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的情況下，違規(guī)讓偉量公司繳納1億元土地出讓金并多次以西湖區(qū)委區(qū)政府名義向上級部門協(xié)調，讓偉量公司享受優(yōu)惠政策，共違規(guī)返還給偉量公司7100萬元土地出讓金。

起訴書顯示：1995年5月至2009年4月，許邁永擔任蕭山市委常委、蕭山市副市長，杭州金港實業(yè)有限公司董事長，杭州市西湖區(qū)代區(qū)長、區(qū)長、西湖區(qū)委書記，杭州西溪濕地公園管理委員會主任，杭州市副市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和個人在取得土地使用權、享受稅收優(yōu)惠政策、受讓項目股權、承攬工程、結算工程款、解決親屬就業(yè)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索取浙江坤和建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坤和集團）董事長李某等14人款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4529.11萬余元。紀委工作人員為許邁永計算了斂財速度：15年間，平均每年“收入”達1320萬元，成為一個貪腐狂人，并成為政府官員與房地產(chǎn)商勾結的“范本”，創(chuàng)下新中國成立以來受到司法審判的領導干部貪賄數(shù)額的最高紀錄。

侵吞國有資產(chǎn)5300多萬

早在1998年底，許邁永為將“金港公司”開發(fā)項目的利潤占為己有，指使蕭山地產(chǎn)商高某偉以其名下的香港偉量公司及匯麗繡花制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麗公司）借給金港公司1465.39萬余元，之后安排上述兩家公司與金港公司簽訂虛假合作開發(fā)協(xié)議，將金港公司與上述兩家公司實質上的借貸關系變成投資關系。許邁永與高某偉商定，金港公司轉到上述兩家公司的利潤歸許邁永個人所有。2002年5月，許邁永安排金港公司將人民幣1465.39萬余元歸還匯麗公司，同時以投資收益款的名義，將金港公司開發(fā)利潤人民幣1584.73萬余元轉至匯麗公司，許邁永將該款落入自己的腰包。

2000年12月，為繼續(xù)實現(xiàn)竊取金港公司開發(fā)項目的利潤，許邁永設立杭州瑞博房地產(chǎn)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博公司），金港公司出資人民幣100萬元占10%股份，剩余90%股份由匯麗公司和通策公司代許邁永持有，許邁永未實際出資。瑞博公司成立后，開發(fā)項目投入的資金及人員均來自金港公司。2002年2月，許邁永指使高某偉以他人名義與金港公司、通策公司簽訂了受讓上述兩家公司持有的瑞博公司股權的協(xié)議，并向金港公司支付股權轉讓金人民幣237.27萬元，將瑞博公司的全部股權轉由匯麗公司代許邁永持有。同年3月瑞博公司辦理了股權變更的工商登記手續(xù)。至此，許邁永實際占有了瑞博公司的全部股權。經(jīng)評估，2002年2月15日，瑞博公司資產(chǎn)增值人民幣3911.98萬元，扣除金港公司收回的10%股權轉讓溢價款人民幣137.27萬元，許邁永將剩余的人民幣3774.71萬元占為己有。

綜上，許邁永利用擔任金港公司董事長的職務便利，挖空心思侵吞國有資產(chǎn)共計人民幣5359.44萬余元。

借“股東會”的小圈子存錢洗錢

和過去不少腐敗案件表現(xiàn)出的“權錢交易”關系不同，許邁永和他老家的幾個蕭山企業(yè)家朋友長期共存共榮，不僅達成攻守同盟，而且多年來形成很好的默契，彼此高度信任。他們共同投資，分享利益，在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出合股、合作的類似“股東會”的團伙小圈子特點。許邁永不僅用自己的權力為朋友們解決難題，創(chuàng)造利潤，而且用自己的眼光和判斷，為“共同的生意”尋找機會，急朋友所急。許邁永收到的錢，甚至可以存在他們名下的賬戶，許邁永投資買房，可以讓他們以他們的名字出錢購房，再通過賣房獲利，獲利后送錢給許邁永，幫他賺錢、藏錢、洗錢。

香港“偉量公司”總經(jīng)理戴某坤是許邁永的蕭山老鄉(xiāng)，二人關系很鐵。據(jù)檢察機關查明，2007年4月，許妻戚某秋按照許邁永和浙江開氏集團董事長項某的事先約定，在香港收受項某送給許邁永的賄賂款700萬港元。后戚某秋將其中的600萬港元讓戴某坤負責存入戴妻子、兒子和戴公司的賬戶。2007年5月，許邁永因購房需要，向地產(chǎn)商高某偉索賄2000萬元，高某偉把錢轉入戚某秋控制的浙江華源公司，戚某秋隨后又把錢轉到其實際控制的另外一家公司名下，以此來消除收錢痕跡。從名義上看，很多錢甚至房子都不是許邁永的。許邁永在被審查時也說，其實人家只要不認賬，這些錢歸誰就很難說。然而事實是，這些賬戶的錢都是許邁永實際控制的。

許邁永在藏錢的過程中，與密友們打款頻繁。其中戴某坤尤為特別。2007年7月，許邁永收到坤和集團公司李某送的300萬美元，讓戴某坤代為保管。同年11月，戴某坤把150萬美元兌換成1125萬元人民幣，戚某秋隨后指使戴某坤把其中的900萬元存入親戚許某的賬戶中，用于股票交易。2008年1月，許邁永收受項某的300萬元人民幣，戚某秋又把部分錢轉到許飛某和另外一個人的賬戶，用于股票交易。2009年1月，戚某秋按照許邁永指使，在香港收受項某送來的500萬港元，當天又轉到其實際控制的他人賬戶里。

對群眾的一次次舉報，許邁永都心存僥幸。案發(fā)后他交代說，“如2008年6月中旬，我聽說有人向紀委舉報我，懷疑我拿了通策集團10%的干股。于是，我暗中與該公司董事長呂某一起做了手腳。這10%的干股，總價是1000萬元。我相信他們不會說10%的股權是我的，只要呂某不說，就無從可查。而且我認為說出來對呂某也沒好處。見事后沒什么動靜，我以為自己又一次騙過了組織”。

占有多處房產(chǎn)生活腐化墮落

案情顯示：許邁永夫婦及其親戚名下的房產(chǎn)有25套，但夫妻二人似乎并不滿足。他有自己的炒房絕招。許邁永接受調查后，杭州市民中就流傳他有十多套房產(chǎn)的說法。后來據(jù)紀檢部門查實，掛在許邁永夫婦及其親戚名下的房產(chǎn)，竟有25套之多，其中包括一套別墅。辦案人員披露，許邁永曾在多個場合多次向房地產(chǎn)商表示，自己為官收入不高，兩個弟弟又身有殘疾，兒子還要在國外念書，想買點房子投資保值。開發(fā)商自然心領神會，紛紛送他房子，或者以內部低價賣房給許邁永。更有甚者，將房子低價賣給許邁永的親信，由其親信套現(xiàn)后將獲利差價再送到許邁永手里。當時杭州市的房價，中心區(qū)二手房每平方米兩萬元以上，新房每平方米高達三四萬元。許邁永擁有25套房，價值數(shù)千萬元。

在所有行賄許邁永的人中，李某的830萬美元是最大的一筆。李某是坤和集團董事長，曾是浙江大學學生會主席，坤和集團近10年開發(fā)的房地產(chǎn)項目，幾乎都在許邁永的“關照”下進行。2002年8月，浙江科技學院老校區(qū)102畝土地使用權，在許邁永的幫助下交給了李某，用于西湖科技產(chǎn)業(yè)園項目的開發(fā)，許邁永還答應將巨額土地出讓金返還款“獎勵”給開發(fā)公司。李某為了感謝許邁永，承諾以2000萬美元作為“回報”。紀檢部門查處時，830萬美元已經(jīng)分8次匯到了許邁永指定的香港銀行賬戶。

許邁永被“雙規(guī)”后，令人意外的是，他首先交代的是生活作風問題。他供認與其有過特殊關系的女干部、女公務員以及女明星共有兩位數(shù)，其中大部分來自西湖區(qū)政府。許邁永落馬后，不少女干部被紀委約談。一位與許邁永共事過的官員稱：“許邁永害了一大批女干部，害了一大批家庭。”杭州市民津津樂道于許邁永的“情婦們”，而與他共事過的下屬對此感到愕然。因為許邁永一向以工作狂形象示人，仿佛根本沒時間“玩女人”。然而，西湖區(qū)一位知曉情況的干部透露，許邁永通常會借加班之機與女性下屬發(fā)生關系，往往是開著辦公室的燈，悄悄打車去酒店開房間，然后再回到辦公室繼續(xù)加班。其生活腐化，道德敗壞。

2009年4月初，浙江省銀監(jiān)局發(fā)現(xiàn)戚某秋頻繁將上千萬元的資金在銀行和股市間倒騰，情況可疑。隨后的調查讓人吃驚，戚某秋的丈夫竟是杭州市副市長許邁永。該情況很快引起省紀委重視。同年4月13日，許邁永被宣布“離崗療養(yǎng)、配合調查”。月底，浙江省紀委宣布其“停止職務、接受審查”。12月22日，許邁永案移送浙江省檢察院。2011年5月11日，寧波中級人民法院對許邁永案作出一審判決。法院認定許邁永收受、索取14人送來的款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45億余元。同時，許邁永還貪污5300萬余元，并在任職期間違規(guī)返還土地出讓金7100萬余元，犯濫用職權罪。法院以許邁永犯受賄、貪污、濫用職權罪，數(shù)額特別巨大，犯罪情節(jié)特別嚴重，數(shù)罪并罰，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一審宣判后，許邁永不服，提起上訴。2011年6月21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下達終審裁定，維持一審判決，駁回許邁永上訴。

“嚴重的僥幸心理，使我沒有懸崖勒馬及時改正錯誤，而是去掩蓋錯誤，企圖蒙混過關，致使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大，錯誤越犯越大，在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边@是許邁永在看守所里的懺悔。許邁永腐敗案給人們以強烈的警示：對所謂的經(jīng)濟強人，特別是能人官員，我們缺少有效的監(jiān)督和管理，對公權力的施行缺乏陽光政務及制度保障。這是本案的深思所在。

（本文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