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梅

今 冬

這個冬天從腳后跟的疼痛開始驚擾我，冷似一個不速之客突然登門拜訪。它踮起腳尖，拍打一扇門，或一扇窗。門窗緊閉。有人歌唱。有人淚流滿面。有人昏昏欲睡。

不管以何種疼開場，南方冬天的劇場終會緩慢沸騰，然后快速冷卻。

天空是一張碩大的幕布，拉開一天的序幕。陽光極少露面，幾日前它還熱情似火，突然火苗像被澆滅了似的，收起它那短暫燃燒的情網(wǎng)，開始以冷靜的目光掃描這個住滿螻蟻的人間。

南方多日無雨，罕見地停水了。大大小小的水桶在空氣中晃蕩著不安。鄰里之間串門增加，水成了紐帶，連接起多年因僵硬而斷裂的笑聲。

還有文字蒞臨這個冬天。冬天因文字而有了溫度。紙張在時光的流逝里嘩嘩作響。一些珍貴的時光從紙上躍起，撲向未來思想鋪就的迤邐之路。

而當(dāng)手指在鍵盤上彩排不了半截人生，理想就成了一只懸空的高腳杯，在心中優(yōu)雅地晃動。在杯子里裝滿人生的烈酒，醉臥在這個冬天的沙場。

那么，不妨讓自己在這個冬天靜下來。靜待心中的雪落，靜待梅花開。

冷 雨

終于下雨了。它姍姍來遲。

久違的雨絲是細(xì)小的，沙沙呢喃的聲音是動聽的。這雨仿佛消失在時光深處的戀人，從時空的裂縫里突然隱現(xiàn)。這相逢略帶驚喜與尷尬。想說點什么，卻在失語地帶久久徘徊。

那么就去寫吧。用僵硬的手指攪動詞語，讓心在詞語的浸泡中一點一點地溫潤起來。用這神靈恩賜人間的甘露，與文字談一場曠世之愛。撫摸他冷峻無情的面孔吧?？v使思緒的槳蕩不開凡塵俗世，縱使這場精神的偷歡只有片刻。但他終歸還是來了。賜我梨花帶雨的美。

冬天，我的江南寂寞。極少與雪來一場肌膚之親。那就來一場雨，清洗心靈蒙上的灰塵，澆灌這日益龜裂的心田。讓心越過這場雨，去遙望另一個城市的枝頭，去觸摸一片光。那光攜著冷冷的雨，拍打著生命周而復(fù)始的期待，也許在心的上空會突然折射出一座簇新的鵲橋呢。

于是，東邊有日出，西邊便有了雨。這千古愛戀在文字雨滴落心田后的彩虹上悠悠傳唱。

暖 陽

夜里下過一場雨，地上是濕的。心中也暈染上了一層濕氣。

但太陽終歸還是出來了。它一改常態(tài)，以萬分溫柔的姿態(tài)在人間如花一般盛開，它有著柔軟的卵黃色。仿佛隨時會從那些孕育生命的光暈里跳出許多小雞、小鴨、小兔子，在天空你奔我跑。

那么，就讓我在文字里為它們打造一個家吧。一個被童話包圍的家。文字是柵欄，圍住滿腔的心事，圍住未來最美的童話王國。

至少，此刻，我還在寫著。我是幸福的。幸福因為這沾染私心的小小定義，而讓萬丈光芒從這個冬天發(fā)射了出來，彌漫在我小小井水里廣袤的上空。青蛙的蒼穹，也因此有了獨享的日出與日落。用文字劃分的城堡不容另一個世俗的我侵犯。

游走在文學(xué)大家的生花妙筆里，抑或是坐下來，寫一首小詩。一天的時間被無限拉長，又被縮短到接近虛無。這橡皮泥一樣的人生截圖，在一個人一天的獨角戲里寂寞登場，又寂寞散場。

這文字的質(zhì)地如此柔軟，一碰就容易陷進(jìn)去。而我愿意終生被它囚禁。冬天，給我冰冷的鐐銬，我也要帶著它在一抹暖陽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