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
黎明,黑暗的極限。光的鱗片被大地呼吸。
我誕生,像飛蛾。
未來,一個虛幻的詞,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抵達?
鐘聲,一種自由的聲音,將誰輕輕喚醒?當(dāng)我飛翔,泥濘的天空與鐘樓一起傾斜,在遙遠處,傷口被光縫合。
像飛蛾一樣焦渴,但我已學(xué)會了葉子的沉默。
天空掠過的鳥鳴,是我向往的自由。
許多無形的觸角在移動,光線暗下來。從花園路到景陽路,被命運驅(qū)趕,車輛慵倦地駛向黃昏。
空氣一度顯得潮濕,像某種現(xiàn)實?!盎钪x死亡還有多遠?”一張茫然的臉感受著內(nèi)在的恐懼。
風(fēng)放棄最后的等待,路邊傾斜的電桿不能自拔。無法抵擋血液的焚燒,高潮過后的迷惘,連同那些看不見的疼痛,被一杯葡萄酒呈現(xiàn)。
倒空的酒瓶,成為腎虛的象征。
一顆心在墜落中驚醒,時光的倒影隨冰雪一起消融,仿佛一次向內(nèi)的旅行,但依然是焦灼、倦怠和脆弱。
“在路上,事情可能永遠都是這樣。”被鎮(zhèn)靜劑迷戀,我無法預(yù)見更多的荒涼。在緬懷中活著,臉上還有未消退的胎記。
一身藏青色的外套,映出一張背叛的面影——
疼痛,一件無法拒絕的禮物。
如何讓我驅(qū)走流感的冬天?泄氣的春天,減輕了花朵的憂郁。
檸檬色的夜,像一道裂縫,我生活在裂縫的右邊。不可名狀的預(yù)感,一個眩暈者注視著剎車后留下的車轍。
樹影蜷縮著另一種焦渴,駝背的老人又將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
我已習(xí)慣玻璃痙攣的戰(zhàn)栗,但我無法面對玻璃破碎的細節(jié)。
還有什么會進入我的生活?在春天的喘息中,在曖昧的睡眠里,我悲哀地想:“誰會給城市一張干凈的床?”
小河流淌在鄉(xiāng)村的懷里,孩子們吹著口哨從山丘上下來,向日葵站著不動。
風(fēng)摩挲著樹皮,回到曾經(jīng)熟悉的粗糙,葉子屏住了呼吸。
冬天在等待時機。下雨了,轉(zhuǎn)眼間變成綠色,關(guān)心春天的人,將得到愛情。
籬笆那邊,一只鳥飛過,在它的身后,留下大片的虛空。
曾經(jīng)的渴望消散殆盡,一陣冷風(fēng)襲來,我抖擻著醒來——繞不過時間的悲憫。
我曾經(jīng)擁有的紫砂壺將黑夜打碎,碎片埋伏在四周,像我的一堆渴望。
這世界沒有什么屈服于我,就這樣活著,像碎片,已看不到火焰。
但比火焰強悍——這致命的,渴望。
來自夢,也來自醒來的瞬間,夢如梯子,爬上去,一腳踩空,又跌下,或醒來發(fā)現(xiàn),梯子被搬走。
想念一個人,就是翻越一座雪山,常常身處險境,雪崩,被掩埋,或凌空欲墜。
也如凌晨讀帖,臨帖——
對臨,背臨,意臨,變換行氣,眼到手到,手到心到。
內(nèi)在的聲音,像我體內(nèi)的疼痛、尊嚴,甚至原始的欲望。深夜的焦慮,讓我遠離自己。我墮落的夢境,緊張和滿足,但這不是我的命運。
懷念或者遺忘都無可挽回,憂郁的血讓我活著,蛛網(wǎng)惻隱地倒扣大地,我在姓氏的后面尋找自己的面影,懷孕的鳥巢讓我贊美。
而在泥濘的春天,我更像一只螞蟻忙碌地啃著自己的未來,靈魂像飛碟——這出人意料的比喻,僅在天空作一秒鐘的停留。
黎明被氧化,我不再被春天所迷戀,仿佛一切畏懼都已銷聲匿跡。
在熱愛中懷疑,又在懷疑中熱愛,我像溪水中的一顆卵石,找不到腐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