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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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熱播的電視劇《大秦賦》，主要劇情是秦始皇從幼年期到繼任秦國君主，并在與父親莊襄王、母親趙姬，以及大臣呂不韋、李斯、蒙恬等人的互動過程中統(tǒng)一六國、建立秦王朝的故事。在男性群像劇里，趙姬這個堪稱“奇葩”的女性格外引人注目。

趙姬是秦始皇的生母，史書中對趙姬的記載不算太少，但就像飄零在亂世中的無數(shù)身不由己的落英一樣，趙姬沒有姓氏，也沒有名字。趙姬這個稱呼，是明朝小說《東周列國志》給她取的，更接近于一個代號，不是說她姓趙，只是因為她是趙國的女子而已。

趙姬是很美的，但美貌對于她這樣的女子來說不是福而是禍。精明的大商人呂不韋將她買下，就像囤積一件未來可能升值的貨品一樣，想在某一天可以派上用場。很快，這個時機到了。在趙國邯鄲某個酒肆，呂不韋遇到了一個衣著簡陋卻氣度不凡的男子，呂不韋一眼就看出這個人不是等閑之輩，對其出手極闊綽。這個人就是后來的莊襄王，當時還叫異人，在趙國當質(zhì)子。

攀附上異人之后，呂不韋動了政治賭博的心思——扶持異人當上秦國的王。想要收買一個質(zhì)子，光用錢是不夠的，還要美女加持。呂不韋沒有多想，毅然決定啟動趙姬這個封存已久的“神秘武器”。趙姬被送給異人后，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后來的秦始皇。孩子剛生下，天地驟變，趙軍在長平被秦國“戰(zhàn)神”白起一夜之間殺掉四十多萬，邯鄲城家家披麻戴孝。秦軍兵臨城下，異人和呂不韋都逃跑了。趙姬都來不及罵“渣男”無情無義，只顧帶著襁褓中的嬴政在邯鄲城里四處躲藏，過著有上頓沒下頓、隨時可能被抓捕的日子。

幾年后，兒子到上小學的年齡了，孩子他爹還是杳無音信。當趙姬都快絕望了的時候，異人改名為子楚，榮膺秦國太子。他終于想起了自己在趙國的妻兒，派人將這娘倆接了回去。趙姬在迷迷糊糊之中被迎回秦國，她從底層群眾搖身一變成了秦國太子妃。幾個月后老秦王突然死去，子楚繼位，她跟著晉升為王后。

嬴政13歲那年，子楚也暴病而亡，趙姬和已經(jīng)當上丞相的呂不韋成為小秦王背后的決策者，也成為這個王國的實際統(tǒng)治者。真正屬于趙姬的權(quán)力時代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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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呂雉或武則天不同，趙姬愛權(quán)，但不愛政治。她沒有什么遠大的政治抱負，更沒有什么宏圖大志，只是喜歡把權(quán)力當成繡球，丟給自己最親近、看著最順眼的人。第一個接過權(quán)力繡球的，就是呂不韋。

子楚死了，呂不韋就成了趙姬最親近的人。在趙姬心中，呂不韋始終有一種既像主人又像父親的威嚴，她對他總是有說不出的依賴感。兩人從曖昧開始，逐漸發(fā)展為半公開的同居狀態(tài)。在她的安排下，呂不韋從丞相升級為“相邦”，得到侯爵的封號，還成為當時最富庶的洛陽十萬戶封地的主人。

除了權(quán)勢、金錢，趙姬還給呂不韋“名分”，她別出心裁地給呂不韋奉上一個稱號，讓年幼的嬴政稱呼呂不韋為“仲父”，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就是“二叔”的意思。沉浸在“愛情”當中的趙姬完全沒有意識到年紀漸長的嬴政對母親越來越不滿，而呂不韋卻非常精明地看透了其中的風險。為了脫身，呂不韋給趙姬物色了一個新的“玩具”，門客嫪毐。權(quán)力的繡球被移交到了新人手上。

嫪毐被呂不韋以“太監(jiān)”的身份送進宮中，史書上說，趙姬對嫪毐的感情是“絕愛之”，她瘋狂地愛上了他，甚至勝過了愛異人、愛呂不韋、愛嬴政。呂不韋原有的待遇被原封不動地搬到了嫪毐身上。呂不韋封文信侯，嫪毐就封長信侯;呂不韋封地在洛陽十萬戶，嫪毐的封地就在太原十萬戶;呂不韋獨攬朝政一手遮天，嫪毐同樣手握大權(quán)，秦國的大事小情沒有他不過問、不掌握的。與嫪毐受寵相對應的，是趙姬與兒子嬴政的疏遠。為了避開兒子，趙姬借故從咸陽搬走，在與嫪毐同居的三年多時間里，一連生下了兩個兒子。

嬴政在一點點長大，他遲早要拿回屬于他的權(quán)力，但嫪毐已經(jīng)嘗到了權(quán)力的滋味，越加貪婪，他早就不把嬴政放在眼中，也不愿失去已經(jīng)擁有的一切。嫪毐想要這天下只能從趙姬入手，日復一日，他在趙姬的耳邊吹著“枕頭風”，向她大灌除去嬴政、立自己的兩個兒子為王的迷魂湯。

終于，趙姬被他說動了。她取出自己保管的秦王玉璽和太后印璽交到嫪毐手里，兩人鄭重發(fā)下誓言：嬴政死，我們的孩子就是新王！作為一個曾經(jīng)帶著兒子顛沛流離的母親，趙姬的這一步選擇實在讓人難以理解，只能說，她的“戀愛腦”讓她寧可舍棄兒子，也要討情人的歡心。

這場兒戲般的叛亂當然以失敗告終，嫪毐完全不具備篡位者的城府和計謀，他被趙姬的寵溺慣壞了，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嫪毐背叛了趙姬，在嚴刑拷打面前，他一分鐘都沒有猶豫，便將自己與趙姬的海誓山盟和盤托出。二十二歲的嬴政面對著這一切，感到從未有過的心酸、屈辱、背叛和狂怒。

嬴政沒有殺自己的母親。他下令將趙姬遷移到荒涼的大鄭宮，名為靜養(yǎng)，實同囚禁。雖然在學者茅焦的勸諫下，嬴政后來還是將母親接回了咸陽，但這對陌路母子早已沒有任何親情可言。趙姬被困在幽深寂寥的高級監(jiān)獄中，聽到外界不斷傳來消息：呂不韋死了，是被貶出咸陽后服毒自殺的;老家趙國也不存在了，兒子親自到趙國都城邯鄲，用最殘忍的方法將昔日欺辱過他們母子的人全家殺光;六國都不存在了，兒子終于成了全天下唯一的、萬人仰望的王。

外面的世界風云變幻，深宮內(nèi)日夜漫長——“熱鬧都是他們的，我什么都沒有”。被卸掉權(quán)力的趙姬只是一個普通老邁的婦人，她最終在孤獨寂寞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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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的一生，是一個傳奇。她從身世不明的舞女到第一個統(tǒng)一帝國的皇太后，再從最高的政治平臺上被推下塵埃，寂寂死去。但這背后，不是個人的奮斗，也不是命運的眷顧，而是人為的操縱。

她自始至終都被權(quán)力場上的角斗士當作玩物和籌碼，男人們利用她來獲取自己想要的，她只是個棋子，被強行放在政治的棋盤上。歷史上很多有名的女人都難逃這樣的設(shè)定，貂蟬、西施、王昭君、楊玉環(huán)，大家耳熟能詳?shù)乃拇竺廊耍囊粋€不是男人的武器？她們沒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命運，她們是禮物，被送來送去;是工具，被利用來利用去。她們之所以出名，無非是利用她們的男人更有名。

趙姬曾經(jīng)是一個國家最有權(quán)勢的人，但她要的卻不是這些，她想要被愛，權(quán)力填不滿她內(nèi)心的空洞和匱乏。她靠男人來獲得權(quán)力，也用權(quán)力來收買男人，為了討情人的歡心，她連兒子都可以犧牲，妥妥的“戀愛腦”。

癡情、放縱、荒淫，她之前有多不自由，之后就有多任性，那是她對命運的反抗，但這種反抗也反抗得那樣絕望——愚蠢的“戀愛腦”背后，是對愛的極度渴望。她最終成為千古笑柄，但我們在嘲笑她的同時不應該忘記，她不是天生如此，她是被后天人為塑造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