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

近日，浙江紹興一位收廢品的大叔位光明在網絡上走紅。他蝸居在15平方米的出租房，沒有衛(wèi)生間沒有水龍頭，四周是灰色的水泥墻，但墻壁上、橫梁上是一幅幅色彩亮麗的油畫：金黃色的向日葵、橙紅色的夕陽、碧藍色的海浪……這些畫作都出自位光明之手。五年來，他白天騎著三輪車外出收廢品，晚上窩在出租房畫油畫，如今已創(chuàng)作千余幅作品，網友親切地稱他為“陋室畫家”。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位光明這些繪畫功底竟然都源于自學，他說：“只要心中充滿了對油畫的熱愛，任何人都可以！”

家貧輟學，困頓生活堅持繪畫

1972年出生的位光明是安徽省靈璧縣人。他從小就喜歡涂涂畫畫。高三那年，位光明的母親得了一場重病，高昂的醫(yī)療費使得本不富裕的家庭債臺高筑。懂事的位光明決定輟學打工以貼補家用。他輾轉過鞍山、上海、廣州等地，因為沒有學歷，干的都是搬磚、挑煤、拌水泥等又苦又累的體力活。那幾年，位光明嘗盡了生活的苦，但他始終不曾放棄自己的愛好——繪畫。

工作之余，位光明在街頭和公園擺攤給人畫肖像。顧客倘若覺得畫得不錯，就給三四十元錢買走;要是顧客對畫作不滿意，位光明就隨手把畫撕了。日復一日擺攤露臉后，陸續(xù)有人找到位光明，請他幫忙畫牌坊門頭、灶神等裝飾畫。生意好的時候，位光明一個月靠兼職繪畫也能有1000多元收入。

繪畫，不僅給位光明增加了收入，還帶來了愛情。一天，他在公園里繪畫，正要拿水喝時，身后突然遞上一瓶礦泉水，并傳來甜甜的聲音：“喏，給你的，你很有才氣！”位光明回頭一看，見是一位20歲出頭的姑娘。他禮貌性地感謝了幾句，又緊接著投入創(chuàng)作中。原以為只是一面之緣，不料第二天，姑娘又出現了。這天，得空的位光明和她聊了起來，知道她是湖北人，在公園附近的一家工廠打工……

一來二去，愛情的火花在這對同在異鄉(xiāng)打拼的男女心中點燃。他們發(fā)展成了情侶，繼而步入婚姻的殿堂，第二年喜得麟兒。組建家庭尤其是兒子的到來，讓位光明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變重了。他以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現在不同了，他不能讓妻兒也跟著他露宿街頭，他必須給他們安穩(wěn)的生活。可繪畫的收入并不穩(wěn)定，有時一天能掙上百來元，有時一星期還接不到一個單。為此，位光明決定放下手中的畫筆，尋找有固定收入的兼職。

他找了保安、搬運工等工作。對繪畫如癡如醉的位光明來說，這些工作雖然保障收入穩(wěn)定，卻無法像之前那樣令他有成就感?？稍谛枰B(yǎng)家糊口的現實面前，位光明只好一遍遍告訴自己，保證溫飽再談夢想。不過，他雖然不再以繪畫營生，但仍然會在空閑時翻閱手頭的一本《素描的訣竅》，這本書已被位光明反復閱讀了七八遍，每一頁都記滿了筆記。

身居陋室，左手夢想右手生活

后來，位光明在親戚的介紹下，來到紹興做收廢品生意。他租了兩間低矮的平房，略大的一間用來堆放收來的廢品，另一間15平方米的用來當起居室，僅有的家具是一張窄小的單人床。位光明將收廢品收回來的電腦簡單修理后用來上網，每天不管回來多晚，他都要如饑似渴地去網上瀏覽名家畫作。有了微信后，他會時不時把喜歡的畫作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2016年的一天，位光明像往常一樣去一家塑料廠收廢品。當他捆好廢品，騎著小三輪車打算離開時，老板娘突然喊住他：“位師傅，我看你常在微信朋友圈發(fā)畫作，那些都是你自己畫的嗎？”位光明忙擺手道：“不，不，微信朋友圈里發(fā)的都是大師的作品，我離他們還遠著呢。”話匣子一打開，位光明興致勃勃地和老板娘說起了自己曾擺畫攤謀生的經歷。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完位光明的講述，老板娘認定他有“兩把刷子”，開口道：“位師傅，我家剛裝修好，我想向你求購一幅風景畫裝飾下新房?！蔽还饷髡獜埧谕妻o，老板娘卻已不由分說地在微信上給他轉了100元定金，還仿佛看穿了他心事似的鼓勵道：“放心，老手藝還是在的，再說我也不急，你慢慢畫。”這下，位光明只好從命了，向老板娘保證自己一定盡力畫好。

當再次拿起扔了十多年的畫筆時，位光明明顯感到生疏了許多，何況這次是畫他以前從未涉及過的油畫。如他所料，他一開始畫得非常糟糕，可錢都收了再無退路。就這樣連續(xù)畫了六個晚上，位光明才勉強完成了老板娘定制的風景畫。最終，這幅畫賣了200元。

這幅油畫像一縷春風，把位光明心中為生計不得已摁下去的藝術小火苗吹得旺盛起來。位光明發(fā)現，雖然這些年來自己從事的工作和繪畫毫無關系，但腦海里繪畫的念頭從未斷過，他越來越確定繪畫是他一生的摯愛。從這時起，位光明每個月會從生活費里支出一部分用于購買繪畫教程、名家畫冊和顏料，開始自學油畫。為此，位光明格外省吃儉用，常常用稀飯配點咸菜充當一頓的飯食，一天只吃一頓更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自學油畫之初，位光明看畫冊上是什么顏色就用差不多的顏色抹上畫布，結果出來的色彩又生又燥，很不協調。身邊無人可問的他只好在網上看油畫教程，當遇到英文版、法文版教程時，有中文字幕還能看字幕，沒有字幕只好學著畫面中人家是怎么調色的，一步步摸索學習。沒過多久，出租房的水泥墻上就寫滿了顏色配比法、調色口訣、畫家的手法特點……早晨6點多起來作畫，下午去收廢品，晚上8點多再拿起畫筆，每天畫到深夜，興致高時畫到凌晨，這幾乎就是位光明的日常。

走紅網絡，渴望成為職業(yè)畫家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位光明的努力使他的油畫水平有了大幅度提高，身邊人漸漸知道了他的繪畫特長。2020年，一位工友建議位光明把畫作掛到網上售賣，做到賺錢、愛好兩不誤，工友的話一下子說到了位光明的心坎上。

當晚，位光明就在藝術品社交電商平臺上注冊了賬號。一星期后，一位顧客出價200元買走了第一幅畫，還夸位光明用色大膽、過渡自然。這一天，位光明格外興奮，不僅因為畫作成交增加了收入，還因為畫作得到了陌生人的認可。從那以后，每完成一幅作品，他都會放到網上出售，訂單從一開始的每月三四筆增至每月十來筆，位光明由此信心大增。

（圖為位光明創(chuàng)作的油畫）

“吃穿簡單點沒關系，但繪畫不能怠慢?！北@樣的信念，位光明幾年不買一件新衣服，連理發(fā)都是自己用剪刀對付的?？稍诶L畫顏料上，他為了能夠更好地表現出層次感，往往會買價格更高的顏料。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2021年6月，底層謀生的收廢品大叔和藝術創(chuàng)作的油畫畫家，這兩個身份的巨大反差讓位光明在網絡上走紅，全國各地的網友慕名前來向他求購畫作。然而，位光明沒有被此沖昏頭腦，他直言：“手繪不是電腦噴繪，一筆一畫需要用心創(chuàng)作，訂單太多就沒法保證畫作的質量。”因此，他拒絕掙快錢，堅持每月接單不超過30個，也承諾不會因為自己出名了而漲價，他希望自己的油畫是普通人都買得起的藝術品。

2021年6月25日，熱心的網友幫位光明和他的偶像——廣州美術學院的郭潤文教授，進行了23分鐘的視頻連線。在視頻中，郭潤文感謝位光明對自己的喜歡，鼓勵他把繪畫作為一種精神堅持下去：“在工作方面我們或許有很大不同，但是在美術問題上我們是平等、一致的，我們對美都有充分的仰望?！蔽还饷鞫啻窝劭魸駶?，激動地說：“我愛繪畫如同愛我的生命，哪怕一幅畫都賣不出去，我也會堅持一輩子的，我會用余生去奮斗！”

心里有夢，熱愛可抵荒蕪。在15平方米的陋室里，位光明用熱愛為生命注入了能量，用堅持為人生打開了另一片天地。對于未來，位光明期待某天不用為生計發(fā)愁時，他能騎著小三輪車去拍一些好看的風景，創(chuàng)作一些自己喜歡的題材，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職業(yè)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