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飛宇
1946年1月,白薇在致劉海尼的信中,感慨地說:“抗戰(zhàn)以來,奔流了兩年,埋沒四川鄉(xiāng)下六年?!眲⒑D嵩凇队洶邹薄分幸嗾f:“抗戰(zhàn)初期的兩年間,白薇是在各處奔流著的,到重慶的她大部的時間都埋沒在鄉(xiāng)間?!本唧w說來,白薇是在1939年冬,從桂林出發(fā),經(jīng)貴州到達重慶。對于途中見聞,白薇作有《陸司機》和《釣絲巖上的石工歌》兩詩,以記其事。
初到“戰(zhàn)時的新都重慶”,白薇“帶著滾滾的熱血”,四處尋找工作。她找過史良,但史良認為,抗戰(zhàn)時期,“什么人都應該站在他本來的崗位”,“寫文章的”,“就寫你的去吧,何必找職業(yè)呢”?并表示“嚴重的沉默”。幾經(jīng)碰壁,白薇過著“沒住處,少飲食,受寒冷的生活”。1939年12月28日午,白薇暈倒在較場口街旁,抬歸,“脈要斷,心停跳”,連醫(yī)生都不愿施救。直到新年元旦一早,才“從暈夢中醒來”。后搬到鄉(xiāng)下將養(yǎng)一月,才逐步恢復(《作家書簡:白薇致謝冰瑩》)。此處的“鄉(xiāng)下”,應指南溫泉,時有商家投資所建的簡易竹屋,可租住。
此后,《蜀道》上不時可見白薇的零星信息?!妒竦馈肥侵腥A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在《新蜀報》所辟副刊,先后由姚蓬子、梅林、王亞平主編。1938年6月,白薇經(jīng)田漢、洪深、陽翰笙等人介紹加入文協(xié)。到重慶后,曾在“風雪寒天”架竹板在文協(xié)客廳住了幾夜,早上五點半即拆去。因為無錢“和大家共伙食”,也“只吃紅薯和陽春面”。1940年6月10日,《蜀道》的《文藝簡訊》云:“沙汀已來渝,住南溫泉文協(xié)宿舍,白薇亦于昨日移去?!彼^“移去”,當指從租屋移到文協(xié)宿舍。至1941年2月13日,《文藝簡訊》又云:“白薇近自南溫泉遷住重慶?!庇纱丝梢姡邹本幽蠝厝?,至少有一年時間。關于其居住環(huán)境,白薇在《地之棄子——寄冰瑩》有過描述:“我住的房間很小,又是當西曬,臨廚房的火坑,鄰居是穿著破爛的老百姓,也嘈雜得令人頭痛心煩,不能寫作。警報也天天照例響,要到十幾里遠的山中去躲?!?941年8月底,白薇再度“臥病南泉”,至9月底方痊愈。對南溫泉的生活,白薇一直充滿美好的憶念,曾寫作詩歌兩首:一是《孩子麥登》,“記南溫泉一孤兒”;二是《邵承基》,“記南溫泉的一個小朋友”。
后來,陽翰笙為白薇“在中國電影制片廠謀得特約編導”,“工作是開會討論劇本”,月薪五十。1940年3月2日,《蜀道》有簡訊云:“白薇近參加中國制片廠及中國萬歲劇團編導工作?!敝?月25日,又有簡訊說:“陽翰笙離政治部第三廳后,將致力于中國制片廠及中國萬歲劇團之編導工作?!闭且驗楣ぷ魃系慕患柡搀系娜沼洷悴粫r出現(xiàn)白薇的名字。1942年1月1日午后二時,陽翰笙“參加文協(xié)所主持之茶會,席間與白薇、海尼閑談”。談到《天國春秋》,海尼問:“你寫女人寫得那樣的好,是不是受了你太太的影響?”陽翰笙笑答:“也許是的吧?!?月12日晚,白薇去見陽翰笙,托他找工作,說“想做導演”。4月4日,文化工作委員會會計程澤民自賴家橋來,陽翰笙就“會內(nèi)人事調(diào)整問題”商談甚久,轉(zhuǎn)商之于郭沫若,“郭也很同意”,“從此白薇工作可望得一解決”。據(jù)劉紹唐主編《民國人物小傳》(第14冊),1942年,白薇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文化工作委員會第二組組員。第二組主要從事文藝研究,組長田漢,與白薇素有師生之誼。東京時期,白薇曾以易漱瑜之介認識田漢,得其指導,閱讀大量世界文學名著。田漢到桂林工作后,則由石凌鶴代理組長。
白薇在文委會,地位“不及一個準尉司書,和孩子劇團的小女孩”,與“不大識字的太太是一樣的待遇”,甚至不及上士勤務兵的待遇。除自己燒飯、洗衣、縫針、挑水之外,還不得不開荒種地,收獲蔬菜雜糧來補助生活。其困居鄉(xiāng)下,“過著像魯濱遜漂流荒島那樣的孤獨生活”,常常臨江面水,“信口胡唱”。與之同病相憐的,則是一個在多家打雜的下江老太太。謝冰瑩后來有一篇《黃白薇》,談及此時白薇的生活境遇:“她住在賴家橋的鄉(xiāng)下,過著自己挑水,自己種菜,自己做飯,上班下班的生活,如果有事進城,就得像一個行腳僧似的,背著簡單的行李,走到那里,誰留她住下,她就隨便在地板上或者凳子上、桌子上躺下來。”有一次,謝冰瑩和白薇在重慶天官府文委會的辦事處樓上的地板,“和幾個勤務兵混在一道”過了一夜。而“郭沫若、馮乃超就住在隔壁”,“房間里擺著舒適的沙發(fā)、衣柜、梳妝臺”。至于“可憐的白薇”,“冬天卻穿著十幾層單衣,連一件舊棉袍都沒有”。不過,白薇對郭沫若卻充滿敬意,在《屈原》上演之后,還寫下《致我最敬愛的詩人》,歌頌郭沫若。對馮乃超,白薇認為其“道德有余,而明察不足”,以致文委會“弊端奇出”,曾寫信痛責,但馮乃超卻歡喜道好。
1945年1月10日晚,陽翰笙收到白薇來信,“內(nèi)容牢騷很多”。因此,陽翰笙決意“這次進城”,就“她的工作問題”,與郭沫若、馮乃超“再作一次徹底的研究和決定”。不意3月30日,國民黨當局下令解散文化工作委員會,白薇再次失業(yè),病居重慶。7月26日晨,白薇回到賴家橋,病上加勞,阿米巴痢疾復發(fā)。從8月4日晨至9日,才勉力支撐,寫信給“蓀荃、海尼、清君、曉梅、子妥、叔珂、劍冰、君慧、會悟、德君、雯卿、荃鴻、聲韻、沈慧及所有關心我的姐妹們”,算是“生活的告白”。
白薇原本諸病纏身,重慶時期更見反復,相關記載處處可見:
1941年8月29日,《蜀道》的《文藝簡訊》云:“白薇近患猩紅熱癥,臥病南泉,頗為沉重。在渝友人均甚掛念?!?/p>
1941年9月7日,《蜀道》云:“白薇病狀轉(zhuǎn)佳,聞猩紅熱已至結(jié)痂時期,不久當可恢復健康?!?/p>
1941年9月26日,《蜀道》云:“白薇病已大愈,重慶友人聞訊后至為快慰。”
1942年1月22日,梅林日記云:“夜深了,白薇還在鄰室走來走去,不斷咳嗽著,有時似乎在開熱水瓶,有時似乎在磨墨,而有時似乎走到廚房下去煎藥。夜是深沉的,冷寂的,她的每一動作的聲音都似乎帶有凄涼味。一個女作家,從封建的幽靈塔中走出來,在廣垠的人生底旅途上,她曾經(jīng)在凄風苦雨的黑夜里獨行,她曾經(jīng)在惑人的陽光下振臂向天宇高歌,她曾經(jīng)在萬花怒放的春天歡笑舞蹈,她曾經(jīng)為了‘正義感,為了‘利他主義,獻出她的鮮血和皺紋;而現(xiàn)在,在眾人熟睡的深夜,她咳嗽著走進廚房煎藥……”
1942年3月13日,《蜀道》云:“白薇病已愈,將移賴家橋鄉(xiāng)間休息?!?/p>
1942年6月4日,《蜀道》云:“白薇最近又在鄉(xiāng)間患病?!?/p>
1943年4月14日,《蜀道》云:“白薇近又患病,正診治中?!?/p>
1943年6月10日,陽翰笙日記云:“白薇又病,大家很關心,決定送伍佰元給她做醫(yī)藥費?!?/p>
1943年8月3日,梅林日記云:“收到白薇的一首長詩《陸司機》和信。她又生病了。斑疹傷寒,剛從醫(yī)院出來,現(xiàn)在住在鄉(xiāng)下休養(yǎng)。”
1945年8月12日,白薇在致梅林的信中說:“我廿六下鄉(xiāng),當夜熱病極重,倒床多天,熱減而阿米巴痢疾復發(fā),明天不能到會,恭祝勝利?!?/p>
1945年12月16日,白薇在寫給五妹黃碧遙(九如)的信中,談到在多霧的重慶居住日久,也就得了“重慶病”,即風濕癥,是夏曾花費六萬多元,也未醫(yī)好,并且“霧季總是猛咳數(shù)月,臉腿都腫”。
對于白薇的貧與病,文協(xié)及各界友人均不斷施以援手。1944年4月16日下午二時,文協(xié)在文運會(曹家巷文化會堂)召開成立六周年紀念大會。大公報館贈款一萬元,老舍現(xiàn)場決定以此款分贈貧病同人:張?zhí)煲?、王魯彥各三千元,盧鴻基、白薇各二千元。同年7月15日,文協(xié)總會發(fā)起“籌募援助貧病作家基金”。在收到多起捐款之后,文協(xié)于7月30日開會,決定將第一批基金“立即分配”:王魯彥一萬五千元,艾蕪一萬元,張?zhí)煲硪蝗f元,白薇五千元。不過,據(jù)李長欽《白薇年譜》,“文協(xié)將捐款五千元送給她,當即退還”;“后來病倒在床,文協(xié)要送她一萬元”,也被婉謝。安娥也曾回憶說:“有一次文協(xié)幫助她大約是五十萬吧?她卻除了自己用了極少數(shù)外,第二天聽說翦伯贊窮且病,便把錢全部送給了他,弄得翦伯贊先生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彼^“五十萬”,恐是誤記。1945年8月12日,白薇在致梅林的信中曾說:“蒙給我拾萬元巨款,真是衷心感激!請將全款交給任鈞,由他給我買藥并帶來?!?/p>
白薇退捐的消息不脛而走,且距離事實漸行漸遠,至1946年3月29日上海出版的《大觀園》第15期,已變身為另一版本:“著名女作家白薇,臥病北碚數(shù)年,某會亦給予補助,函白親領,白惑于宣傳,以為有大宗津貼可領,乃欣然扶病入城,無何,所得者五千元支票一紙耳,白大忿,擲諸地,蹌踉至碚,而病乃益重?!睂嶋H上,當白薇“為著病為著窮”,不得不領受“細微的接濟”時,常向劉海尼悲苦地訴說:“這是可恥的!我是不能接受這些錢的,怎么能讓我寫點東西出來?我就可以不餓死。我不愿接受別人的錢,然而我又不能不接受,你理解嗎?我是多么的難受呀!”白薇還將這些想法,以淚和血,凝鑄成《救濟貧病作家給我的感想》(一名《對救濟貧病作家有感》)。
也正是在重慶,白薇與劉海尼成為莫逆之交。劉海尼(一作劉海妮),浙江溫州人。曾留學日本。1938年,從福州退駐重慶,參加文協(xié),從事寫作。作品多見于《現(xiàn)代婦女》、《婦女》等。據(jù)其《記白薇》,二人的相識緣自“一九三九年在重慶文協(xié)主辦下的一個文藝晚會上”。當時白薇“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袍,衣服的樣子已有點過時,頸上打著白綢的領結(jié),手里提著一個黑布做成的警報袋”,“不大說話,只默默地坐在一個角落邊”。“她的沉默和安娥在全場中的活躍,剛成了一個反比例”。吸引劉海尼注意的,是白薇“一種特別的姿態(tài)”,其中“有著一個女人內(nèi)心隱藏著的某種生命的重量”,顯示這位“中年的女作家在生活的途程上已有點疲勞,但沒有死亡”,“還跟她的生命做著最后的掙扎”。白薇的“警報袋”,亦曾出現(xiàn)于梅林1942年1月19日的日記中:“白薇有一個包袱,珍貴異常,倘有警報,托代為照顧”,里面裝的是“一疊未修正的劇本原稿,和一疊由她自己設計印的道林紙的稿紙”,另有幾張相片:“一張是她打出封建的‘幽靈塔逃到東京時拍的單人小照”,“是一個美麗小姑娘的再現(xiàn)”;“另一張是從日本回國后拍的,側(cè)坐著,臉上沒有笑容”;“第三張則為五六年前的肖像”。
劉海尼住在下羅家灣,位于今之渝中區(qū)上清寺。結(jié)交之后不久,白薇即去拜訪劉海尼,談過去上海文藝界的活動,談田漢《暴風雨》中的七個女性,談冰心、丁玲,并主動講述自己與楊騷的戀愛。這里順帶補充說明白薇與冰心的關系。1936年9月1日的《現(xiàn)代生活》第3卷第4期,曾發(fā)表彭子岡的采訪報道《記白薇》。問及冰心,白薇說:“撇開思想不談,我非常喜歡她,想見一見。她個人方面的道德是崇高的,她有她的‘才,她有她的‘體驗。時代激變下去,她會慢慢進步的,只是慢一點而已?!敝貞c時期,冰心與白薇之間至少曾互通音訊。1943年3月25日,冰心在寫給梁實秋的信中說:“剛給白薇寫幾個字,忽然想起趙清閣,不知她近體如何?”趙清閣與兩人均相熟,可能是二者聯(lián)系的紐帶。
從南溫泉進城,白薇常到劉海尼寓所同住,“每晚總談論許多問題”,“常常爭執(zhí)得很厲害”,有一次甚至差點決裂。其間,劉海尼也到過南溫泉兩次,一次去看白薇,一次去洗澡。兩人“游小溫泉,爬山,跑警報”,每次“都有楊騷在一處”。后來,白薇隨文化工作委員會搬到賴家橋鄉(xiāng)下,因為生病,劉海尼前去探望,但一見面便起舌戰(zhàn),直到深夜三點。白薇責備劉海尼“對婦女運動不熱心”,譏笑她“對文藝太感興趣”;狂熱述說自己“對婦女工作的志向”,希望有人能和她“真誠合作”。從兩人的相處中,劉海尼認識到白薇的“天真而仁愛”,但“很任性”,“不能經(jīng)常地駕馭自己的理性”,然而“因為太真,她吃虧,她受苦”。而安娥對于白薇,雖然見面時只是局促地表示“是是”、“好好”、“對對”,內(nèi)心卻充滿“崇拜”與“尊敬”,甚至因為劉海尼和白薇作密友,就“直截了當?shù)匾渤绨莺D帷?。在安娥眼中,白薇“不但是婦女,也是‘人性的驕傲”。
白薇寓居南溫泉時,楊騷也在。劉海尼認為,“在重慶,楊騷對白薇是盡了應盡的友情”,“他們友誼地過活著,為了使白薇生活寧靜,楊騷把自己的房子讓出給她,而自己搬到白薇的籠似的房子里住”。當時文協(xié)的朋友們也在竊竊私語,希望他們能夠破鏡重圓。安娥在《我想白薇》一文中,回憶有一次沙汀“非常善意”地為白薇設想,“在重慶南溫泉文協(xié)會址”加以勸說,結(jié)果“白薇卻狗血淋頭的把沙汀罵了幾個鐘頭,沙汀只能把被窩蒙頭掩耳”。對于這次沖突,白薇在《地之棄子》中已向謝冰瑩一一道過,可謂聲形并肖。不過,白薇對沙汀并不記恨,稱贊其人“坦白無邪”。后來沙汀在回憶錄《睢水十年——四十年代在國統(tǒng)區(qū)的生活》中,也曾敘及這一事件:“有一天,她到文抗來串門子,閑談當中,忽然靈機一動,我把自己籌思過多次的一項建議,向她提出來了,希望她同楊騷成為夫婦。沒料到她立刻火冒三丈,對我連聲詰責,并一步步逼近我,光景很可能讓我吃幾耳光。我呢,也就只好隨著她的逼近,逐步退到房間的旮旯里。”“由于我的退讓,解釋,她的撲打姿態(tài),也只說明她對我的建議多么生氣。結(jié)果可并未動手,最后氣也消了,照樣同我友好。”但劉海尼認為,“悲劇已注定他們永久的命運”。隨著楊騷遠赴南洋,兩人的復合也便失去了機會。
自白薇與沙汀爭吵之后,風言風語便在重慶傳散開來,甚至老舍也不允許白薇住在文協(xié),認為她鬧得“滿城風雨,有傷風化”。后來,婦聯(lián)、中蘇文協(xié)以及好些“前進”文化人,都對白薇冷眼相看。尤其是婦女界,更將其謠傳得“丑惡無邊”,以致1945年在鄭瑛家,姐妹們正在商量國家大事,一見白薇“碰來”,如同看到特務一樣,“驚逃四散”。至于賴家橋,更是一個“謠言窩”。在白薇看來,最善于制造“毒害的風云”者,當推梁文若,還有駱劍冰、池田幸子等人。甚至梅林(信中未直呼其名,據(jù)前后文推斷),也是一位“自私善妒”的作家,“不樂”自己住文協(xié),卻造謠說是老舍的意思。1951年9月11日,白薇將自己在重慶所受冤屈與悲苦,致信鄧穎超,盡情傾訴出來,并為了使真相大白天下,請求將信在《新中國婦女》連載發(fā)表。
雖然四面悲歌,但白薇在重慶,仍參加過不少社會活動,現(xiàn)略述一二:
1940年4月7日下午四時,文協(xié)假粉江飯店(一說“國泰飯店”)舉行重慶會員大會,紀念該會成立兩周年,到百余人。由邵力子主席,老舍報告會務。七時聚餐。白薇“剛放下飯碗”,即被馬宗融拉去看戲,后寫成《從演出談〈國家至上〉》,發(fā)表于《中央日報》1940年4月16日的《平明》副刊。
1940年6月8日,《婦女生活》月刊主編沈茲九召集女作家座談會,討論“婦女與文藝”問題。白薇、陸晶清、劉海尼、趙清閣等十余人參加,而“發(fā)言以白薇為最多最實際,情況至為熱烈”。
1940年6月9日午后七時,新華日報社在一心花園召開“民族形式”座談會。參加者有以群、蓬子、黑丁、戈寶權(quán)、臧云遠、胡繩、羅蓀、光未然、沙汀、葛一虹、艾青、梅林、白薇、潘梓年、吳敏、力揚、戈茅、曾克,潘梓年主席。座談筆記刊登于7月4日與5日的《新華日報》,其中未見白薇的發(fā)言內(nèi)容。此次座談會,沙汀與白薇俱在,與前引《蜀道》關于二人“移去”南溫泉文協(xié)宿舍的簡訊有抵牾。
1945年2月22日,文化界發(fā)表對時局進言,“要求召開臨時緊急會議,商討戰(zhàn)時政治綱領,組織戰(zhàn)時全國一致政府”。簽名者達三百一十二人,白薇列其中。
1945年4月8日六時,重慶各黨派領袖及文化界人士,歡宴郭沫若及文化工作委員會各先生。到會賓主有郭沫若、沈鈞儒、左舜生、章伯鈞、柳亞子、黃炎培、董必武、王若飛、譚平山、陶行知、張志讓、馬寅初、鄧初民、郭春濤、史良、沙千里、施復亮、翦伯贊、侯外廬、高崇民、孟憲章、何公敢、吳藻溪、史東山、陽翰笙、于伶、吳祖光、夏衍、高龍生、胡風、馮乃超、宋之的、白薇、傅彬然、梅林、葉以群等百余人。
又,《白薇年譜》云:1945年秋,毛澤東赴重慶談判,在“周公館”招待陪都的婦女界人士,白薇應邀出席。詳細情形,《火鳳凰——秦德君和她的一個世紀》中已有生動描述,但具體日期則不清楚。據(jù)國民黨憲兵司令部警務處的跟監(jiān)報告《參政員毛澤東在渝市之動態(tài):民國三十四年八月二十八日至九月卅日》,9月5日下午四時五十分,“陪都婦女界代表呂云章、劉王立民(明)、彭子岡、浦熙修等十二人往桂園訪毛澤東,當由王炳南介紹,晤談約三十分鐘始離去”。不知白薇是否就在此行?跟監(jiān)報告雖然詳細,但有殘缺:毛澤東是在“雙十協(xié)定”簽署后,于10月11日九時四十五分起飛,離開重慶,而10月1日之后的跟監(jiān)記錄尚未面世;同時跟監(jiān)也有遺漏,如9月3日晚六時,毛澤東會見郭沫若、翦伯贊、鄧初民、馮乃超、周谷城等“文化界的朋友”,征詢他們對時局的意見,相關事宜可見諸陽翰笙日記,但跟監(jiān)報告卻無記錄?!睹珴蓶|年譜(一八九三—一九四九)》則提供了兩種可能:9月5日,“會見中國婦女聯(lián)誼會代表和各方友好”;9月22日,“會見在重慶的作家和戲劇界人士”。綜合來看,毛澤東會見白薇,可能性較大的是在9月5日。不過,后人對此所作的渲染,或已過甚。
抗戰(zhàn)勝利后,白薇急于回家,9月進城,住一月,無計可施,復返賴家橋。但鄉(xiāng)里機關早已解散,差不多都人去屋空。11月1日,又進城尋找關系,但“船、車、錢都找不著”,不得已再回鄉(xiāng)下。至1946年6月7日,《飄》第11期又借黃碧遙之口透露白薇近況:“最近有封信來說,可能買到船票,先到漢口,然后再看交通情形,或回湘南省親(舍間父母尚健在),或來京、滬。此刻她還沒有到京、滬,不是已回家鄉(xiāng),便是沒有買到船票?!?946年6月中,白薇終于抵達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