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

機長尤金理屈詞窮，神情尷尬，但仍試圖包庇叛國者、扣下外交郵袋。何存峰一針見血地指出：“他人不得予以拆開或扣留外交郵袋，這是公認的外交關(guān)系原則?！笨吹接冉鹦奶摰谋砬?，何存峰毫不退讓，堅定地說：“人在文件在，不到紐約決不下飛機。”

36年前，發(fā)生了一場中美外交博弈。不過，它既不發(fā)生在談判桌上，也不在會議廳，而是在1.3萬米的高空。當時，攜帶絕密外交郵袋的中國外交信使楊水長，在飛往紐約的航班上突然叛逃美國。中國絕密外交郵袋的命運如何？叛徒的下場又如何？中國駐美國首任大使柴澤民和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guān)系研究所副教授陳鋒組織撰寫的《中美較量大寫真》（此書已售罄，但其中的精彩內(nèi)容《金一南政治軍事系列》有所涉及，文末有售）中提供了大量資料，披露了這場中美外交博弈的內(nèi)情。

中國外交郵袋神秘失蹤

1985年11月25日早上8點，美國舊金山國際機場。在泛美航空公司準備飛往紐約的一架PA72班機艙門口，正在登機的中國信使何存峰、楊水長分別提著一袋外交郵件，在空姐指引下進入艙內(nèi)。

8點30分，飛機準時起飛。40分鐘后，艙前落下銀幕，開始放映電影。楊水長稱自己在舊金山兩天沒睡好覺，將看護郵袋的任務(wù)推給何存峰，獨自睡下。何存峰看著電影，心里仍記掛著自己的使命，眼睛不時掃向腳下的兩只外交郵袋。過了約20分鐘，何存峰想去洗手間，便推醒楊水長，叮囑他看好郵袋。當何存峰返回座位時，他不禁大驚失色，兩只外交郵袋不見了！楊水長也不見了！

何存峰的腦海中快速思索著：“外交郵袋是信使的生命。人在郵袋在！小楊與郵袋在美國的飛機上突然失蹤，肯定是出了問題。會不會是小楊攜郵袋叛逃？”何存峰頓時警覺起來。

他找遍座艙的每一個角落，始終沒有找到楊水長和外交郵袋的蹤影。何存峰跨步上梯，準備到飛機上緊連著駕駛室的唯一“閣樓”里去尋找，但是中途被兩名穿制服的美方保安人員攔住。由于自己的外語水平有限，何存峰只好請同艙一名英語流利的中國旅客當翻譯，協(xié)助他與機方人員交涉。但美方保安人員仍然態(tài)度蠻橫。這一信息告訴何存峰：楊水長出事無疑了！兩只裝有絕密文件的外交郵袋已經(jīng)遇險！楊水長就被美方隱藏在“閣樓”里。

絕不能讓國家機密落入美方手中

分析清楚事件后，何存峰思考著如何與美方“短兵相接”。

“沖上樓去，奪回郵袋！不行！這是在美國的飛機上，更何況對方人多勢眾。不能意氣用事，必須智??！”何存峰冷靜下來，決定據(jù)理力爭，運用外交手段與美國人一決高低。

“請你們注意外交信使的使命和中美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交出楊水長和外交郵袋，否則你們要承擔全部責任?！焙未娣辶x正詞嚴地向美方表明了態(tài)度。

“楊先生要求政治避難，帶走文件。他不愿再見您?！泵婪酱饛?fù)。

“楊先生身為外交信使，執(zhí)行中國政府特別使命，受到中國政府信任，不能要求政治避難！我要求立即與他面談?！焙未娣逭f。但他的合理要求遭到了拒絕。一名美國空姐轉(zhuǎn)給他一個手提袋，里面是何存峰的護照、機票和他與楊水長臨行時準備的零用美鈔，并夾著一張顯然是楊水長筆跡的字條。真相徹底大白：楊水長叛逃了！何存峰氣憤至極。

美方覺得不必再與何存峰兜圈子。于是，編造了飛機引擎發(fā)生故障的謊言，決定將飛機臨時降落芝加哥奧哈里國際機場?！盀槭裁丛谶@個節(jié)骨眼上改變航線？里面一定有鬼！”何存峰當即提出抗議，但被美方保安人員推搡回座位上。

中國信使沉著應(yīng)戰(zhàn)，大獲全勝

趁著美方保安人員不注意，何存峰給翻譯同胞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起身，再次奔到“閣樓”樓梯口，與之針鋒相對。此時，飛機已經(jīng)降落在芝加哥奧哈里國際機場，時間是下午1點半。美國民航機長尤金·特納不能不露面了。禮節(jié)性的寒暄之后，何存峰直截了當?shù)刂赋觯骸拔业耐潞蛢芍煌饨秽]袋現(xiàn)在都被扣留在貴機的‘閣樓上。希望機長本著民航客機的服務(wù)宗旨，施加影響，將我的同事和兩只外交郵袋送回，并確保順利抵達目的地?！?/p>

“楊先生要求政治避難，并表示要攜郵袋去臺灣。”尤金發(fā)覺何存峰已察覺到事情的真相，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何存峰再次予以駁斥：“他正在執(zhí)行緊急公務(wù)，說明官方是信任他的，不存在所謂的‘政治避難問題。如果他擅離職守，另有企圖，那他已喪失信使資格，外交郵袋當然應(yīng)該交還給執(zhí)行任務(wù)的信使?！?/p>

尤金理屈詞窮、神情尷尬，但仍在作最后掙扎：“楊先生要拆包取文件，建議你們一起下飛機。您可以當面監(jiān)督楊先生拆封，然后換機去紐約?！焙未娣逡会樢娧刂赋觯骸八瞬坏糜枰圆痖_或扣留外交郵袋，這是公認的外交關(guān)系原則。如果我們的外交郵袋被無理拆封，美國政府和機長先生本人必須承擔全部責任?！翱吹綑C長尤金心虛的表情，何存峰毫不退讓，堅定地說：“我是貴班機的旅客，我的目的地是紐約，不到紐約決不下飛機?！?/p>

當?shù)貢r間下午2點后，美國移民局及國務(wù)院官員先后登機。他們聽取了何存峰的陳述和解釋后，雖自知理虧，但仍然話不饒人：“你的朋友不同意把郵袋交給你，他要帶走?！庇谑?，何存峰又一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鄭重提醒美方遵循外交原則，“否則由此產(chǎn)生的一切后果完全由美方負責”。美國官員一陣低聲商議后，一人走近何存峰不無遺憾地說：“你勝利了。”何存峰終于取回了他視若生命的那兩只外交郵袋。

之后，楊水長被兩名美國警察帶走了。4年后的一天，中國駐聯(lián)合國代表團的一名外交官在紐約的大街上碰見過楊水長。他孤身一人，步履蹣跚，表情沮喪，精神萎靡，30多歲的人看上去如同年過半百。據(jù)了解，他一直住在難民營，終日無所事事，沒有絕密外交郵袋的叛國者自然價值不大了。

事發(fā)后，中方就這一事件向美方提出嚴正交涉。美方心虛氣短，作了一番辯解后，保證今后不再發(fā)生此類事件。至此，這場外交博弈結(jié)束了。何存峰遇險不驚，智勇應(yīng)變，不辱使命，受到領(lǐng)導(dǎo)的贊賞，有關(guān)部門給予他通報嘉獎，并記大功一次。

（水云間薦自《炎黃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