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華青
南太平洋的風雨,滋潤著島國瓦努阿圖。一座村莊,被高高低低的大樹和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掩映著。
村口不遠處,一個皮膚黝黑、赤裸著上身的中年男人,站在地面,不緊不慢地向另一個站在竹梯上的人,傳遞長長的竹片。細看過去,他們正在濃蔭密布的樹叢中搭建房屋。那房屋不大,外觀已基本成形,看上去,與自然環(huán)境渾然一體。
幾個衣衫襤褸的男孩兒女孩兒,見村口來了客人,老遠地嬉笑著,不顧一切地奔跑過來。他們圍在我們身邊,睜著大大的眼睛,不說話,友善地微笑著。
村子的一角,一間由廢舊鐵皮圍裹四周,掛一塊彩條編織袋充作門簾的草房前,鋪著一塊藍底黑花舊線毯。四個中、青年婦女,盤腿坐在線毯上,悠閑地交談著。其中,三個人的懷中抱著嬰兒,有一人還奶著孩子。另有兩個沒穿上衣的小孩兒,跪在地毯的一角,兩雙小手,你推我拉,正在爭搶一只喝剩的奶瓶。
在孩子們的引導下,我側轉著身體,避開前胸后背緊貼的低低屋檐,走過通往村子深處的窄巷。村子里的人很友好,看見我們微笑相迎,有的還招手示意,像老朋友重逢。我發(fā)現(xiàn),這個村子里,村民的住房大多都是用鐵皮或者竹片圍裹起來的小屋。屋子都不大,窗戶高低一般都開在我的胸前。
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下,有個青年男人,正舉著竹竿,“嘩啦、嘩啦”地從樹上打下青色的果子。一個滿頭白發(fā)、臉上長著絡腮胡子的長者,彎著腰,將滿地滾落的果子一個個撿起來,裝進用廢棄材料替代的圓形桶里。
站在樹下,觀看桶里的青果,有些像我國西北地區(qū)新鮮的大棗。那位白發(fā)長者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然后,他彎下腰,伸手從桶里拿起一個青果。他將青果捧在合起的雙手心里,來回搓了幾下,低頭看了一眼,又用手輕輕擦了一下,遞給我,讓我品嘗。那果子圓圓的,潤潤的,泛著淡淡的綠色。我輕輕咬了一口,不算甜,但水分很多,滿口清香,卻帶有絲絲澀澀的酸味。我望著老人,想表達一下謝意,苦于無法用語言交流,只能笑著向他伸出大拇指,連聲說:“Good!Good!”他兩手一攤,無聲地笑了,淳樸得感人。
村口的路邊,有一張用竹片鋪搭起來的攤桌,約有四米長,窄窄的,半人高。桌上擺放著幾把干干的青菜,還有三個青里泛黃的大杧果。三個年輕人,大的約有20歲,小的10 多歲,他們將自己的上半身伏在桌子上,不時探出頭,向道路的兩邊張望。透過那眼神,我知道,他們在等待過往的車輛,盼著有行人來購買桌上的青菜和水果。
透過年輕人身后樹木的間隙,我驀然發(fā)現(xiàn),這座村莊緊鄰著高爾夫球場。球場與村莊僅隔一道稀疏的竹籬圍欄。我的眼前,可以看到球場寬闊的綠草地,優(yōu)雅地微微起伏。草地上,幾棵大樹根深葉茂,非常整潔。幾個人扛著球桿,踏著青草,向村莊的方向走過來,不遠的路邊,跟著一輛高爾夫球車。
眼前的籬笆墻,分隔著兩個世界。不知為什么,我想起了剛剛停泊郵船的那片海域。一座碼頭,泊滿了大大小小的白色游艇,一根根筆直的桅桿,穿插其間。水邊,一條一米多寬的石板路,沿著海岸,默默伸向遠方。緊貼石板路,佇立著一長溜陳舊的茅草屋。茅草屋沒有門窗遮掩,仿佛是為這片碼頭精心打造的風景線。岸上的簡陋與水中的奢華,形成了明顯反差,而這種對比,又彰顯著一種浪漫的韻味。茅草屋不高,屋檐剛過人頭。一張張方形餐桌,一道道長條吧臺,隨意擺放在茅草屋里,獨具風情。
如果說,海邊的混搭,是精心設計的一種別致,那么,近在咫尺的兩種生活狀態(tài),卻讓我心中充滿感慨。帆船與茅草屋,可以融合成浪漫的一體,而面前的籬笆墻,對于村民來說,也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再看面前攤位上的三個年輕人,他們似乎不想知道世界上還有別的模樣,每個人都平靜地望著道路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