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登春

四月的原野

那夜的月色

流淌過四月的原野

母親在病魔的追趕下

正匆匆忙忙離開

惶惑的人間

父親在石榴樹下

磨了一整夜鐮刀

風過原野，麥浪翻滾

母親走的那天

父親在毒辣的陽光下

揮動著鐮刀，像一個舞者

在悲傷還來不及涌動之前

以極為夸張的動作

完成了他一生最后一次收割

倒在了四月的原野

雨后，我想起

雨后，我想起花絮般飄散的承諾

和不堪拾輟的往昔

想起最可怕的欺騙

天馬行空的謊言

肆虐的驟雨澆滅跳動的火焰

想起羅曼蒂克的愛情

和黃昏中找不到家的孩子

想起不離不棄，陌路天涯

一路狂奔和生命的沉重

想起掙扎與守護

想起遠離故鄉(xiāng)

回不到從前的人們

想起人生的分水嶺，做一個俗人

拖地、洗衣、買菜

去追蠅頭小利

抽煙，喝酒，打牌

去趕一個接一個無聊的飯局

想起半世的癡迷

一生的毀滅

和一個要用一輩子去忘記的人

那條路

石子、坑洼、甚至垃圾

靜靜地躺在廢墟旁邊

不安地纏著一面墻

羞澀地伸向街口的

是那條路

泥濘????污水????甚至腐臭

可能有流浪漢盤踞

螞蟻從墻洞奔向廢墟

匆忙的腳步被丟在午夜

瞬間又歸于平靜的

是那條路

太短????太直????甚至淺薄

承載不住愛一個人的嘆息

無法詮釋愛人眼中深邃的憂郁

有醉酒的人光著膀子????打著口哨

無意中走過的

是那條路

懵懂????惆悵????甚至倉惶

連接企盼抵達的目光

又在時間的縫隙中劃傷大地

卻是唯一能通向你的

是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