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川

不管激勵政策好還是不好、合理還是不合理，人們都整齊劃一地表現(xiàn)出守法的品質(zhì)。這種事只能是傳說

近日，某地有村民反映，村外的一片林地上，一夜之間竟突然冒出了幾十座新墳，但挖開來看，里面什么都沒有。村民所指的造假“新墓”都沒有墓碑，表面堆有近一米高的黃泥堆，面積也很小，上面壓有紙錢，但卻見不到燒香祭拜的痕跡。經(jīng)當(dāng)?shù)貒敛块T確認(rèn)，建造假墓的都是外村村民，目的是為了占地。目前，假墓已全部清除。這一故事讀來并不瘆人，但不無詭異之處，或許可以歸類為“新聊齋志異”。

在鄉(xiāng)村視野中，造墳占地，與占地造墳，不完全是一碼事，各有其例。但顯見，以假墳占地，做的是一門特別的“生意”。玩的是套路，賭的是心跳，就看能不能“出奇制勝”了。根據(jù)當(dāng)?shù)亟值勒f法，相關(guān)區(qū)域正在開發(fā)，那么，這些造假墳者自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拆遷補貼了。

墳?zāi)共疬w歸于鄉(xiāng)村拆遷事務(wù)中。墳荒有日，一朝遷而獲利，這樣的事太過尋常。多年前，我也親睹本地山嶺之上一些傳統(tǒng)土墳的變遷。有些荒墳，從鮮有后人過問，到遷至公墓換得“商品墳”，活著的人又得到一筆補償之后笑逐顏開，于是視為喜事，這類驚喜劇不斷上演。但好在沒有人去干那造假墳騙補的勾當(dāng)，也算是留住了底線。在本地，無中生有造假墳，向被認(rèn)為對主家大不吉利，這樣的民間心理制約了那些荒唐至極的念頭。但如今看來，為了蠅頭小利連臉面和倫理都不要，也是屢見不鮮的。

近年來，造假墳占地騙補，著實多見。例如，在南昌市新建區(qū)，有村民知悉修高鐵，趁夜做了75座假墳?zāi)?，騙取國家補償款6萬元；在四川廣元市利州區(qū)，有人趁國家工程拆遷之機，共謀壘假墳52座，騙取國家補償款近40萬元；廣西玉林，有人建假墳騙補，甚至用狗骨頭冒充親人遺骸，這真是利令智昏，無恥之尤。

其實，造假墳騙補，與拆遷之前突擊種樹、種菜、“種”房原為一類行徑。很多地方，拆遷消息甫傳，就如臨大敵般安排人員巡查，制止村民“搞名堂”，就是因為此風(fēng)甚巨，不得不防。某地稻田一夜之間冒出一個“村”，堪稱騙補之最。

造假騙補已涉嫌違法犯罪，各地多有造假墳騙補者遭到法律制裁的案例。貴州獨山縣，曾有造假墳騙補者被判刑三年，罪名是詐騙罪。

人性往往是經(jīng)不起利益考驗的。如果造一座墳、造一座屋，就能馬上成功變現(xiàn)為不菲的私人財產(chǎn)，自然會有更多的人有樣學(xué)樣。

有針對性的想獲得更多補償，當(dāng)然是對某些激勵政策的反應(yīng)。某些補償政策出臺后，對人性的弱點考慮不周，本身存有可以被利用的漏洞，因而誘惑著人們嘗試“走捷徑”甚至造假——誰能說，個別地方的造假墳行為，不是因為得到了“有墳頭就算數(shù)”這樣的不成文規(guī)則的“誘惑”？

顯然，在一些寸土寸金的城市，一座房產(chǎn)被拆遷意味著一夜暴富。而按照某種經(jīng)驗，某些地方拆遷政策存在的某種“彈性”，可以便宜處理爭議中或特殊情形下的問題，這也給一些善于打擦邊球、在政策外“找補”的人提供了另類思路，并以此做大到手的“蛋糕”。例如，樹木的賠償，實有“自由裁量”空間，憑空多報些數(shù)據(jù)也受到了“容忍”。

這種激勵抑或“誘導(dǎo)”產(chǎn)生的后果，在更多的細(xì)節(jié)中顯現(xiàn)。過往，一些地方推行拆遷政策，實行的是按戶頭“結(jié)算”。戶頭不夠多怎么辦？　突擊分家、遷移戶口、“假離婚”了解一下。這種“應(yīng)急”風(fēng)氣反倒被“寬容”。

一刀切的限購并未深入關(guān)切到購換房者的剛需性意愿和利益，這就逼得一些人通過“假離婚”來實現(xiàn)目標(biāo)。同樣的不堪，還顯現(xiàn)于為了一張北京車牌選擇“假離婚”。由此引發(fā)的家庭動蕩、情感悲劇，不乏其例。

按照法律的本義而言，所有的“假離婚”都是真離婚，“假離婚”是不存在的?！凹匐x婚”只是基于私人認(rèn)知的“非正經(jīng)”說法。與此同時，一些不近人情的政策同樣值得反思。

不管激勵政策好還是不好、合理還是不合理，人們都整齊劃一地表現(xiàn)出守法的品質(zhì)。這種事只能是傳說。所以關(guān)鍵還是要從制度的設(shè)計、政策的制定上下足功夫，以正向激勵機制取代有漏洞、有彈性、有變異的政策，從而保護好每一個老實人的利益。只有當(dāng)“激勵不守規(guī)矩”的政策被取消，人們必須通過遵紀(jì)守法拿到自己應(yīng)得的那份利益，造假騙補的事才會少之又少。

（作者系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