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
孩童時期,我趕著生產(chǎn)隊的驢馬牛羊在祁連山腹地的大口子放牧,每當看到它們貪婪、香甜地吃著青草,便對如茵的草原產(chǎn)生好感。玩耍時赤著腳在茸茸的草坪上蹦跳著,又醉又癢。有時干脆赤條條躺在河邊的草地上,滾上滿身的香草,是那樣愜意。后來我到省城上大學和工作,漸漸地和草原疏遠了。到了中年,由于我到天祝藏族自治縣任縣委書記,便又和草原結下了不解之緣。
走進天祝,人們能從時光的回眸中尋覓到歷史與傳統(tǒng)的蹤跡,又可以從美麗、神奇、富饒的草原上發(fā)現(xiàn)她獨具的魅力。海拔4447米的馬牙雪山天池,碧水清澈、神秘莫測,足見“一灣湖水映晚霞”的寧靜;鋪青疊翠的岔口驛馬產(chǎn)業(yè)基地,就是一幅活生生的“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的壯美畫卷;從抓喜秀龍到烏鞘嶺,從天堂到小三峽,從石門到松山,從夏瑪?shù)狡钸B布爾智,到處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的景象。吉祥富饒的天祝草原,像一大片一大片一直鋪到天邊的綠地毯。微風吹起,草原頓時掀起浮云一般的波浪。在那綠色的海洋里,你會不時地看到白牦牛群、羊群、馬群……遠處靜臥的白牦牛,像撒在草原上雪白的珍珠;那流動的羊群,又像一片片飄動的白云;那奔騰的馬群,像朵朵彩云。那憨實的牛兒、悠閑的羊兒、機靈的馬兒,個個吃得滾瓜溜圓,它們時不時抬起頭望著來人,想要告訴你什么似的。這時,忽然從草叢里竄起幾只或一群鳥兒,它們唱著婉轉動聽的歌,自由自在地飛向藍天,大老雕也在潔凈的天空盤旋著,給草原抹了一筆雄壯的色彩……這真正是牛羊成群馬兒壯,水美草綠花遍地的大美景象。置身于此情此景,你會感到生命的活力頓時舒展開來,像天空中飄動的流云,似蒼穹中翱翔的雄鷹,曠達、寬容和超脫,更讓你領略到城市喧鬧中所沒有的平靜與舒暢。
天祝,天祝,天之祝福。巍巍的山峰,浩浩的林海,清清的河水,綠綠的草地,這是大自然的造化,更是上天的恩賜。上天滋養(yǎng)了這美麗遼闊的草原,也養(yǎng)育了在祥云下勤勞勇敢,淳樸善良的天祝人……
在我的“情感記憶”里,永遠也忘不了天祝各族人民純樸可親的情誼,那些畫面電視般地時時在腦海里播放。
記得有一次,我一大早就深入到海拔3000多米的安遠鎮(zhèn)的貧困片調(diào)查研究,當我來到烏鞘嶺村藏族牧民祁世清家時,他們一家三口頓時抱頭痛哭,泣不成聲。原來祁世清兒子嚴重腎衰竭臥床不起,妻子又患了宮瘤手術也不能下地勞動。為給妻兒治病,他賣掉了全部牛羊,已債臺高筑,到了絕望的地步,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為使這個因病致貧的家庭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我將自己口袋里僅帶的六百元錢交到祁世清手中,讓他給兒子拉有線電視,并當場協(xié)調(diào)兩千元救助金幫助買羊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兩年后的深秋,當我重訪祁世清家時,他妻子已下地干活,兒子的病情也大有好轉,他們一家在種好莊稼的同時,養(yǎng)的綿羊已發(fā)展到20多只,我深深地被藏族牧人增強“自我造血能力”的堅韌和勤勞而感動。臨別時,一家三口緊緊拉著我的手,個個臉上都綻放著笑容。
2002年農(nóng)歷正月初二是藏歷水馬年,我沒有和省城的家人過年,而是來到幾年前遭受過地震災害的抓喜秀龍鄉(xiāng)紅疙瘩村與這里的農(nóng)牧民一起過年。我?guī)е郝?lián)和肉、磚茶,挨家挨戶地給村里的藏族、土族等農(nóng)牧民拜年,親手給他們獻上潔白的哈達,親自把盞為他們敬上三杯美酒,祝福他們節(jié)日愉快,扎西德勒。牧民蔣仲麟接過我敬的酒,情不自禁地一曲《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唱出了自己的心聲和對共產(chǎn)黨的感激之情。我喝著農(nóng)牧民自釀的青稞酒,共同跳鍋莊舞,看到農(nóng)牧民的臉上個個都蕩著笑意。村支書朵恒草才讓動情地說:“沒想到,縣委書記能和我們一起過年。還幫我們審定修建紅疙瘩學校的方案,協(xié)調(diào)解決建成牧區(qū)一流寄宿制學校的資金”。毛藏鄉(xiāng)是天祝最邊遠偏僻的深山區(qū),是純牧業(yè)鄉(xiāng)鎮(zhèn)。那天,漫天大雪紛紛揚揚,我夜宿藏族牧民盧生財家,盤腿坐在主人用羊糞和松毛籽煨的熱炕上,和鄉(xiāng)村干部及牧民們圍著火盆開會到清晨公雞打鳴,共商毛藏水庫壩址和進一步改善農(nóng)牧民生產(chǎn)、生活狀況的辦法和措施。牛糞火燒了一盆又一盆,酥油茶喝了一碗又一碗,發(fā)言的鄉(xiāng)親說了一個又一個……雖然腿壓麻了,眼皮重得用火柴棍都難以支撐,但心里卻感到為老百姓辦了實事而甜滋滋的。當組織上調(diào)我到新的工作崗位要離開天祝時,小毛藏村的牧民代表從一百六十多公里之外趕到縣城來為我送行……
天祝,天祝,多少純情的記憶啊!世風好古樸,人情好溫馨,讓你沉浸在霧一般的朦朧中,一切都變得那么美好;讓你任感情拍打,覺得天祝處處可做家……就因為這樣,我記住了天祝的父老鄉(xiāng)親,父老鄉(xiāng)親們也記住了我。
我深深地眷戀著天祝人民純樸的感情。天祝情,這難解難分的、難以割舍的,給人以慰藉的草原情結啊!
責任編輯 閻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