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未央
趙琪的丈夫居然出軌了!
幾個姐妹跑來她店里,給她出謀劃策。
“顏京亮平時看著挺老實的,沒想到也能干出這種事來?!?/p>
“那女的不也是他單位的嗎,咱就去他領(lǐng)導(dǎo)那兒鬧,怎么著也得扒他們一層皮?!?/p>
“讓他麻溜兒地滾蛋,咱有他出軌的證據(jù)。房、車、孩子,他什么也別想要?!?/p>
趙琪被她們?nèi)碌妙^疼,她把那些人送走,關(guān)了店門。天氣暖得不像是冬天,陽光透過玻璃窗,曬得她渾身發(fā)躁,心里卻一陣陣泛冷。顏京亮出軌的那個女人太普通了,不比她年輕,更沒有她漂亮。顏京亮腦子進水了,找了個這么不入流的對手,簡直是對她雙倍的侮辱。
趙琪有事業(yè)、有顏值、更有能力,哪一樣不比顏京亮強?這個家里就算有人出軌,也不該是他顏京亮。
她想不明白,顏京亮是靠什么來出軌的?他掙的是死工資,手里根本沒什么錢,靠傻傻的真情來贏得女人的青睞?就像當(dāng)年對她那樣?
大學(xué)那會兒,學(xué)校附近的老舊居民樓里有日租房,租給那些談戀愛的大學(xué)生。他們買了菜,手牽手往回走,像是一對過日子的小夫妻。
他做最拿手的番茄湯面,簡單卻美味?,F(xiàn)在呢,顏京亮竟然這樣對自己。那一刻,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顏京亮,我會讓你后悔的。”
那天,趙琪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
顏京亮聽到動靜,沖了杯蜂蜜水,端到她的床頭柜上,勸她以后少喝點,對身體不好。趙琪斜著眼瞥他,“你每天這么兢兢業(yè)業(yè)地演戲,有勁嗎?”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把手機甩給他看??赐旰?,他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一如他們吵架時,她滔滔不絕、有理有據(jù)地指責(zé)他,他就是這種逆來順受、任憑她欺負的模樣。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更來氣,“給我講講你們感天動地的真愛故事。怎么?你不想說?那我打電話找個人講給我聽?!?/p>
顏京亮這才慌了,伸手去奪她的手機,說:“你想干什么?”
趙琪幾乎要伸手扇他,眼前這個男人,曾在遇到危險時擋在她前面,豁出命也要護著她,并聲稱要愛護她一輩子。現(xiàn)在,他卻視她為傷人的猛獸,轉(zhuǎn)頭護上了別的女人。
顏京亮只得跟她交代,那女人是他的同事,平時兩人工作有交集,慢慢地就有了更深入的交流。那回是因為女人被丈夫打了,哭著跟他傾訴。兩個人喝多了酒,一時糊涂就犯了錯誤。
趙琪說:“離婚吧。那女的不是被老公家暴嗎?那么可憐,你正好去把她解救出來,我也算成全你們了?!?/p>
顏京亮努力挽回,“我跟她已經(jīng)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你整天在店里忙活,根本照顧不了兒子?!?/p>
“好,你不想離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h3>3
趙琪把事情反映給了顏京亮的單位領(lǐng)導(dǎo)。那是個老牌國企,對這種事還是挺敏感的。那女的又只是個合同工,被領(lǐng)導(dǎo)約談后,就不得不辭了職。
那些日子,顏京亮像得了一場大病。他每天上下班,接送孩子,吃飯睡覺,連話也很少說。他本來覺得就算他做錯了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可事到臨頭,他只能聽天由命,什么責(zé)任都承擔(dān)不了。他知道,趙琪原本可以做得更絕,現(xiàn)在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
可是,他的逆來順受,并沒有讓趙琪收手。
趙琪店里有個叫小樂的兼職小伙,是附近大學(xué)的學(xué)生,剛剛二十出頭。她公開帶他參加朋友的聚會,還在朋友圈曬他們的合照。她笑靨如花,他青春活力,依偎在一起,一點都不違和。
顏京亮自然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他自己犯錯在先,哪里有資格跟她大吵大鬧?那一整天他都在開會,忙得沒有時間接孩子,打電話讓趙琪去接。
很晚了,兒子才被小樂送回家,說小樂哥哥帶他去了游樂場,還吃了肯德基。趙琪故意問兒子:“以后經(jīng)常讓小樂哥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兒子滿心歡喜,一口應(yīng)允。
顏京亮忍著怒火,壓低著嗓子問趙琪:“你能別在兒子面前胡扯嗎?”
趙琪滿不在乎,“你出軌的時候,怎么沒想到自己還有個兒子?”
“趙琪!你別太過分了,你是不是想毀了這個家?”
“笑話,明明是你先出軌的。放心吧,我很快就帶著兒子搬離這里,以后你見都別想見兒子?!?/p>
“你瘋了吧!”他不想跟她吵下去,拉開門想走。她上去拉扯他,腳下一滑,身體就不受控制了,摔倒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用手撐了地。一陣猛烈尖銳的疼痛,她悶叫一聲,汗都下來了。
顏京亮連夜把趙琪送去醫(yī)院,她手腕骨折,打上了夾板。經(jīng)過這番鬧騰,他也死心了,“咱好聚好散吧,我什么都不要,但你別不讓我見兒子?!?h3>4
晚上,趙琪做了個夢,有人喊她“媽媽”。她回頭一看,是個扎著辮子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看著她。
她一下醒了,半天沒緩過神兒。當(dāng)初她懷孕的時候,一心想要個女兒,生出來卻是個兒子,她失望極了。顏京亮安慰她,等過兩年就生個女兒。生個女兒,是他們一起做過的美夢。
趙琪再也睡不著了,她在陽臺上找到了顏京亮。他坐在地上,面前一堆空罐子。以前,顏京亮喝多了就喜歡笑,還愛大聲唱歌?,F(xiàn)在,他正邊喝邊哭。趙琪心里狠狠疼了一下,也坐了下來。
那晚,他們說了很多醉話,回憶了很多往事,從他們在階梯教室上大課時,他鼓起勇氣跟她搭話那一刻起。
那天之后,趙琪沒再提離婚的事。一個多月后,她懷孕了,突發(fā)奇想地要買個大房子,迎接二寶的到來。顏京亮懵了。這個孩子的到來,讓他覺得是個圈套。
趙琪很快買好了房子,聯(lián)系裝修公司。她吐得很厲害,吐完后還堅持再吃。顏京亮冷眼看著這一切,像個局外人。直到女兒出生時,那孩子跟他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才讓顏京亮所有的疑慮和煎熬都瞬間消失,他抱起女兒,喂奶、拍嗝、換尿布,動作嫻熟得不得了??吹剿е畠旱臉幼?,趙琪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春節(jié)期間,他們一家四口去逛廟會,爸爸抱著妹妹,哥哥牽著媽媽。周圍人路過時,都投來艷羨的目光。
女兒轉(zhuǎn)過身,奶聲奶氣地沖著趙琪喊:“媽媽,媽媽!”這叫聲讓趙琪突然想起那個夢,原來是女兒,在冥冥之中,把這個家從懸崖邊上救了回來。
當(dāng)初,顏京亮出軌的事一爆出, 所有人都替她憤憤不平,告訴她一個獨立女性面對“渣男”出軌時應(yīng)該怎么做。從沒有人想知道,她自己到底想怎么做。
她當(dāng)然傷心、憤怒、為多年的感情不值,但跟這些比,她更放不下的是他們一路走來的那些點點滴滴。但她被架在道德高臺上,根本隨不了心,只能按既定劇本一步步走下去。
她逼丈夫的出軌對象辭職,牽手店里的男店員,威脅顏京亮不讓他見兒子,她把自己從受害者一步步變成了魔鬼。她快意恩仇,以牙還牙,把他傷得體無完膚,也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就是因為她不想離婚,卻又忘不了他犯下的錯。
最終,她和他一起墜入了深淵,她才終于放下了心結(jié)。
她明白顏京亮的疑慮,也理解他的冷漠,她也很怕他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也曾背地里偷偷抹眼淚。直到女兒出生,看著他抱著她親不夠的樣子,她那顆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他們把犯下的錯和惡都埋起來,種上花種上草,長出花好月圓,生出相濡以沫。只有愿意接受此刻的晦暗,才能走向死生契闊。
你看,前面那對顫巍巍的銀發(fā)夫婦,手牽手走在夕陽紅下,其實他們的后院里,也埋著各種不為人知的罐子。
責(zé)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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