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璠
牛角梳的哽咽
牛角梳在晨光微起時炫舞于新娘鬢角。
發(fā)縷如黑瀑順勢傾瀉,姣好的臉龐,酡紅、粉黛,兩絲銀白被微陽皴染了底色。
巧匠在午時細細打磨,犀利的鋸齒漸趨圓融,蘊涵通透的肌理,泛著歲月的幽光。
這溫潤如玉的牛角梳,源自犀牛角、水牛角,抑或黃牛角?不得而知。只知自煢煢孑立的祖母手中傳下,便封藏了待嫁娘的眼淚,迷醉了神性時刻的允諾。
那梳子反面的一抹醒目煙黃,是犀牛泣血的胎記,是手工匠雕刻時光的腳步,是祖母走過霜雪的痕跡。
角梳,晨時捧于掌心,午后棄如弁髦,夜半停止了生息。
人生有不同的時段,也有不同的迷惘。沉溺于朝陽白晝,零落于黯淡驟雨。
牛角梳在時光隧道一角哽咽,同是青絲漸染,華發(fā)共生,怎就朝露易碎,繁花似霰,殘陽如血?
黑白變奏曲
一束米色光穿透玻璃窗幕,畫廊照壁上的名作被涂上膠片色澤。
墨赭是主色調(diào),如暗黑的天幕。那一方留白之上的嫣紅,是辨別遺跡的北辰星。
狼毫,羊毫,或兼毫,綻放于水墨池子,收攏于歙硯浮雕邊緣。
黝色的玄香、烏玦,是陳年的珍藏,在這一刻螺旋糾纏,消融后,化冰成水。墨液流動著他的情緒,細膩而篤實,勻溶而清馨。
生宣力透紙背,熟宣耽于工筆,鋪展的雪白熨帖跌宕的椽筆,柔弱的表層承載厚重的內(nèi)里。墨線如駿馬奔騰于心靈的曠野,重彩如音符回蕩于史載的余韻。
她在畫作之中,凝望成一尊沉睡的姿容。
淺白的衣襟,黛色的裙擺,墨玉的星眸,朱砂的篆印……
流觴曲水的命運,名字雋永了永不湮滅的愛之掌紋。
飛天神思
午夜夢回,想象馳騁,靈魂是翱翔于天際的信徒。
這面帶笑意的美人,姿容銘刻時空,更迭于魏晉隋唐,衰頹于五代宋元。
飛天,一身彈古箏,一身彈箜篌。
胸佩瓔珞,臂飾寶釧,自云端凌空。
嘴角微翹,衣袂飄曳,巾帶飛舞。
幻象是其真元,婀娜嬛綿是代名詞,反彈琵琶深入人心。
佛語和禪意唯美結(jié)合。哲理,在美學(xué)中萌芽;意境,自然流淌。
天人散花,彩云流轉(zhuǎn),真、善、美自天國降臨人間。
乾闥婆和緊那羅,混為一體,雌雄莫辨。佛國凈土將空靈無限放大,差異微縮。
夢醒時分,從天落地。
神思回籠。喜鵲報曉,喜上眉梢。金魚和天竺葵,一個睜著雙眼,一個揚起笑臉。
飛天,流傳于壁畫;
美,流傳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