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慧
與皮革的相識已是1998年的事情,北漂中的劉江遇上了自己的美術生涯危機,前途茫然之際,卻因著一次偶然的機會,對皮革這一材質產生了濃厚興趣——原來除了鞋履和包具之外,一塊天然的皮革可以變幻出這樣多的形態(tài)。但真正讓他們惺惺相惜的是兩者共通的性情:對外的樣子總是柔軟、溫和有著極大的包容性,內里卻是意外的剛強堅韌,不畏懼時間的遷移,任歲月留下飽滿痕跡,歷久彌新。自那以后,他開始將全部心力轉向了皮革工藝的鉆研,一堅持便是20多年。
2018年,劉江開著車、載著全部家當來到杭州,沉淀兩年,開設了“一納夫皮革研究所”,名字源于同伴對他的英文昵稱“Enough”,有些隨性調侃,余音卻是滿滿知足的味道。譯文“一納夫”又是劉江創(chuàng)作狀態(tài)的完美詮釋,收納范本般的空間陳設是他有條不紊的日常反映,周而復始地專注于“皮革”這一件事情,不知厭倦為何物,確實“一納夫”。花器、燈具、豆莢……大塊的時間由著劉江浸入其中,瘋魔般一次又一次地用手中的裁皮刀切出不斷涌現(xiàn)的新想法,“皮革是我的老師,它教會我突破自己固有的思維模式,去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就這樣,從“1”開始,劉江不曾想給作品命名,而是以編號作為記錄,“我無法知曉自己可以做到第幾個,這些數字可以幫助提醒自己,每一件作品都要發(fā)心對待,努力善始善終?!薄捌じ镉鏊畷兊酶?,方便造型,干燥之后皮革會適度收縮變得緊密,再用稀釋的生漆一遍遍涂刷,直到浸透,這樣就得到了皮和漆結合的胎,不同的胎會有不同的未來,剩下就是我們各自的對話?!绷摹捌ぁ?,劉江會不斷強調自己用皮的出處,“它必須是植鞣的”,一種采用純天然植物鞣劑處理后的熟皮。這是他經歷了幾年北漂后,對美學的感悟,“真正的美不是人創(chuàng)造的,而是自然產物,從自然中來,回自然中去”。
除了“皮匠”的好技藝,劉江也寫得一手好文章,即便是“憋”不出什么思緒時的窘況,一句“感覺水混混,看不清,撈不出,偶爾撿上幾個字兒,岸邊曬曬發(fā)現(xiàn)不是本來的樣子,無奈丟了回去……”也能顯出他在生活里的俏皮可愛。但他不太寫“皮”,反倒是那些脫離“皮”之外的生活成了“一納夫”公眾號里的常見文字。對于“皮”他的確無需再多言,這個朝夕相處的朋友早已根植于他身上,隨他穿行于乞力馬扎羅的雪山以及烏蘭巴托的草原,正如那時初到杭州,為嶄新門禁卡隨手制作的皮套,皮革便是他的文字,他生活里無處不在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