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記書

三只牦牛

說不出，車過唐古拉山口

我的心臟劇搏多久

深吸幾口氣，敢斷定

我與富氧列車，共用的是一片肺葉

三頭埋首啃草的牦牛

哪里是草

亙古蠻荒，往大了比叫無人區(qū)

向小處看，凍塬上簇簇苔蘚

僅僅有了點(diǎn)草樣

汽笛高鳴三聲，它們啃草

我目光在它們身上停約五分鐘

接近窺探，它們?nèi)匀晃磩?dòng)

仿佛我曾經(jīng)的落魄

仿佛牙齒是它們的命

所有被命詮釋的事物，都叫命運(yùn)

羊卓雍錯(cuò)

概括四千九百九十八米

我費(fèi)的是氣短

盤繞而上，崗巴拉山耗的是海拔

乃欽康桑雪山概括不了

去年，前年，甚至千年前的雪

占據(jù)著山巔，仿佛圣潔的宗教

它們不僅度了自己的浮生

普惠塵世

更替高天度了它不該暗黑的外延

而天湖可略，一人一影

羊卓雍錯(cuò)石柱旁爭相拍照的人

入云為碧，出水為藍(lán)

他們不知道

他們用手機(jī)留住自己的一瞬

相映而輝

水卻在他們身邊干凈了一生

布達(dá)拉宮掠影

我見到了白瑪草

也見到了阿嘎土

見到了鑲銀佛塔

也見到了純金打造的靈塔寺

它們都防朽

它們都閃光

它們佑護(hù)的是經(jīng)聲

來世的福報(bào)

宮墻以外，無處不在的朝圣人流

往山下走的時(shí)候

我還看見宮墻一角

四個(gè)藏地女人匍匐在紅色袈裟

面前

手背貼地，小臂上墊著頭

掌心中好像還放著什么

如果把它細(xì)細(xì)剖解

也許，是她們各自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