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娜
強奸幼女,非法拘禁,故意傷害,他無惡不作。被判死刑,死而復生,逍遙法外,他繼續(xù)作惡。近日,這樁震驚全國、涉案100多人的大案,幕后真相終于曝光……
作惡多端,他輕易逃脫罪罰
初中時,孫小果就成了昆明街頭有名的“大哥”,糾集一幫孩子行走在罪與罰的邊緣。1994年10月6日,光天化日之下,17歲的孫小果和其他4名男子,公然開車劫持2名女孩子,在郊區(qū)偏僻處實施輪奸。當時,因為孫小果不是主犯,且未滿18歲,被判處3年有期徒刑。奇怪的是,1997年,刑期未滿的孫小果,再次在昆明犯下重案:他在1周內(nèi)先后強奸了4名未成年女性。除此之外,他還在一家娛樂城內(nèi),非法拘禁并虐待侮辱兩名未成年女性。1998年,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判處孫小果死刑。
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也被開除公職,判處5年有期徒刑。孫鶴予犯了什么罪?原來,孫小果1994年犯下強奸罪后,時任昆明市公安局官渡分局民警的孫鶴予,和孫小果的繼父李橋忠,利用在司法界的人脈,非法給孫小果辦理了取保候?qū)徍捅M饩歪t(yī),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操作,讓孫小果在犯下人生的第一樁罪案后,輕易逃脫,且孫小果在取保候?qū)徠陂g,又多次作惡,翻下重罪。直至1997年,孫小果再次被抓獲。
俗話說:家教,家教,關(guān)鍵是孩子第一次做錯事時,家長怎么教。面對孫小果第一次作惡,他的父母以知法犯法的包庇,讓他在“法律根本奈何不了我”的自以為是里,朝著罪孽之路狂奔而去。這無疑為他扭曲而暴戾的人生,埋下了伏筆——
1998年,孫小果和母親孫鶴予,分別被判了刑。但孫小果的繼父李橋忠被撤職后,仍混跡體制內(nèi)。本該被執(zhí)行死刑的孫小果,在李橋忠的活動下,先是被改判為死緩,后又改判為無期。就這樣,在隱秘的角落,孫小果這個惡魔,一次次從法網(wǎng)的邊緣處逃脫,讓公平淪為尷尬的笑柄。特別是,2003年,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刑滿釋放后,聯(lián)手升職的李橋忠,開啟了拉關(guān)系、找人情、狂砸錢的“救子之路”。
李橋忠是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人。他深諳為官之道,精通人情運作。凡是他想辦的事兒,他想找的人,就算迂回49道彎,經(jīng)由81個人,他也會鍥而不舍給辦成。
孫鶴予出獄后,對丈夫李橋忠下達死任務:必須把她唯一的兒子孫小果,從監(jiān)獄里撈出來。當時,已升職的李橋忠一口答應下來,開始多方運作:行賄自己的戰(zhàn)友、云南省高院立案庭庭長田波10萬元,啟動孫小果案的再審;經(jīng)由田波,打通和云南省高院審判監(jiān)督庭庭長梁子安的關(guān)系,再行賄10萬元;通過一個私企老板,找到時任云南省省長秦光榮的秘書袁鵬,給袁鵬3萬元,讓袁鵬給云南省高院院長趙仕杰打個電話,讓趙仕杰同意,給孫小果案再審、改判。就這樣,在沒有任何新證人、新證據(jù)的情況下,通過拐彎抹角的關(guān)系,李橋忠通過龐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最終完成了繼子孫小果的“復活”:孫小果被改判成有期徒刑20年。一個罄竹難書的死刑犯,改判成20年有期徒刑。
這種暗箱操作,在普通人看來,足以讓人膽戰(zhàn)心驚,但在對愛子無底線的孫鶴予和八面玲瓏的李橋忠眼里,這些還遠遠不夠……
一個人的忠誠,敗給了一群人的墮落
攻克了法院后,接下來就要攻克監(jiān)獄。在昆明司法系統(tǒng)工作多年的孫鶴予和李橋忠,通過關(guān)系,把云南省監(jiān)獄管理局政委羅正云、云南省第一監(jiān)獄政委劉思源,一一拉攏過來。然后,他們又行賄孫小果所在監(jiān)區(qū)的多名獄警。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孫小果在監(jiān)獄里,不僅得到特殊優(yōu)待,而且連續(xù)7年被評為勞改先進分子,接連獲得減刑。同時,為了給孫小果減刑,孫鶴予還托人帶進監(jiān)獄一個“聯(lián)動鎖緊式防盜窨井蓋”的專利。
在獄警的幫助下,孫小果成功申請了國家專利,并因“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而獲得減刑”。就這樣,從省監(jiān)獄管理局的政委,到省第一監(jiān)獄管理局的政委,再到監(jiān)區(qū)的干警,都成了犯人孫小果的保護傘。
孫小果頭頂各種虛假榮譽,被一次次減刑,只有一個人反對,這個人,就是云南省第一監(jiān)獄的紀委書記——何紹平。他在上級領(lǐng)導打招呼“關(guān)照孫小果”的明示暗示中,一再堅持自己的立場:孫小果不符合減刑的標準。
非常遺憾的是,一個人的正義之聲,無法阻擋一群人的蠅營狗茍。最后,為了達到快速多次減刑的目的,在李橋忠的操作下,2009年,孫小果從第一監(jiān)獄被轉(zhuǎn)到第二監(jiān)獄。在第二監(jiān)獄,兩次減刑后,孫小果于2010年4月出獄。20年有期徒刑,實際只服了12年零5個月。惡魔,再次重返人間。他靈魂邪惡,背負罪孽,不思悔改,卻一次次得到來自父母和公權(quán)的豁免。
出獄時,孫小果已過而立之年。孫鶴予憑借李橋忠的關(guān)系,還有她自己精明的頭腦,做生意積累了可觀的財富。孫小果在孫鶴予的資助下,盤下了多家酒吧夜店,成了昆明夜場里的大哥大。他表面上經(jīng)營著合法公司,背地里依托母親和繼父的關(guān)系網(wǎng),開設(shè)賭場,收放高利貸,非法拘禁,故意傷害……依舊干著入獄前,他習以為常的那些犯罪勾當。2019年,震驚網(wǎng)絡之前,戴著大金鏈子、出入各大夜店的孫小果,開著豪車,住著孫鶴予給他買的千萬元豪宅,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直到中央六部委組成的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進駐昆明,面對調(diào)查人員的訊問,一次次逃脫法律懲戒的孫小果,以為憑借父母的“通天眼”,這一次他還能逃脫。
2020年2月,僥幸多活了20多年的孫小果,終究沒有逃掉死刑的命運。和他一起被推到審判席的,除了溺愛他一生的母親孫鶴予,和曾經(jīng)黑白兩道通吃的繼父李橋忠,還有100多名涉案人員……
父母和家教,是孩子行走人間的第一腳
從小切口審視孫小果案,也不難發(fā)現(xiàn),這個最終成為社會毒瘤的狂暴之徒,是從家庭內(nèi)部一點點豢養(yǎng)喂大的……
2019年,“死”而復生的孫小果,被輿論曝光后,一時間掀起了千層浪。三觀和信仰被這樁驚天大案捏碎的公眾,忍不住去猜想:孫小果的家族到底有多大的勢力,才能庇護他多活20多年?
有人說他生父是高官,有人說他祖父手握大權(quán),還有人說他的親戚和某個大領(lǐng)導有關(guān)聯(lián)……最終調(diào)查顯示:孫家最大的官兒,就是孫小果的繼父李橋忠——一個給他一根棍兒,他就足以撬動一大片官場的區(qū)城管局局長。而李橋忠之所以不遺余力地“救”孫小果,和孫鶴予對孫小果沒有原則的愛,密不可分。
孫小果是孫鶴予和前夫陳躍所生。陳躍是一個酒鬼,經(jīng)常喝醉,一喝醉就要動手毆打?qū)O鶴予和兒子。孫小果5歲時,爭吵打罵多年的孫鶴予和陳躍離婚。孫小果雖然判給了孫鶴予,但15歲之前,他基本上是跟著生父長大的。陳躍經(jīng)常家暴孫小果,這導致孫小果不僅叛逆,而且沿襲了父親的暴力,輟學成了不良少年。
孫鶴予再婚嫁給李橋忠時,孫小果已經(jīng)15歲,她錯過了兒子人格和三觀養(yǎng)成的重要時期。孫鶴予懷著愧疚的心情,把孫小果接到身邊,用沒有底線的溺愛喂養(yǎng)著性格乖張、行為殘暴的少年,以此彌補自己缺席多年的母愛。凡是孫小果提出的要求,孫鶴予會想盡辦法去滿足。這讓孫小果在母親無底線的縱容里,認為全天下的人都要順著他。
孫小果一邊享受著來自親生母親的溺愛,一邊又對身邊的女性充滿仇視和敵意:當一個母親用大包大攬和討好溺愛,去喂養(yǎng)自己的兒子時,是換不來他的感恩的。只會讓他在坐享其成中,覺得所有女性都活該犧牲,被男人剝削,任由男人蹂躪。因為,母親和兒子的關(guān)系,關(guān)乎他和其他女性的關(guān)系。母親扭曲的愛,會讓兒子在理所當然的吸血中,把更多女性當成玩偶和草芥。
直到孫小果被執(zhí)行死刑,孫鶴予還在感慨:“如果我和我老公普普通通的,我兒子知道我們沒有這個能力,他的膽子可能就會小一些,可能就不會這樣了?!鳖^發(fā)花白、身穿囚服的她,直到那一刻還不明白:父母的能力,不是孩子胡作為非的借口。父母的權(quán)力,不是給孩子行方便的。從某種程度上說,越是有能力的父母,越是有權(quán)力的父母,越要盡早教育孩子,去獨立,去經(jīng)歷,去擔責,去脫離父母的庇護,去學會自我的承擔。因為,父母會老去,而權(quán)力會消逝,唯有自我的奮斗,還有這奮斗加持的能量和能力,永遠相隨。
非常遺憾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孫鶴予這樣的母親,并不少見。她們有的來自權(quán)貴家庭,有的來自寒門底層,無一例外地用毫無底線和原則的溺愛,喂養(yǎng)著自己的孩子。她們不知道:溺愛,不是真正的愛,而是一種錯愛,一種打著愛之名的傷害,是用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無限滿足,來撫慰母親自己潛意識里的某種羞恥和匱乏。所以,孫小果,從某種程度上,是畸形母愛的惡果?!澳赣H,就是要滿足孩子的一切,不會去考慮后果?!碑攲O鶴予說出這句話時,她忘記了,身為曾經(jīng)的國家干部、公安民警,當她用一個母親本能的愛,去為惡魔兒子開脫時,那些被孫小果強奸傷害的人,也是別人家父母的心頭肉。所以,她的愛,說到底是自私,是助紂為虐,是建立在傷害他人、踐踏法律、蹂躪公平的基礎(chǔ)上的毒愛。
分析孫小果的原生家庭,當然不是為了給惡魔開脫:生活在不幸家庭的孩子何其多,他們都不會成為孫小果。孫小果之所以成為孫小果,有她母親的因,更有他自己的惡。但這個切口,有助于為人父母的我們,去思辨這樣一個真相:愛,是父母的本能;養(yǎng),是父母的本分;教,卻是父母的修行。
生而為人的父母,更要懂得:真正的愛,是寬嚴相濟,是獎懲分明,是我給你自由去碰撞,你也要在疼痛中去成長。是我愛你,但你更要歷經(jīng)風雨,找到勇敢而善良的自己。然后,在朝霞和落日、彩虹和霜花里,善待眾生,慈悲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