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石舒清筆下，動物書寫的反復出現(xiàn)不僅源于作家的農(nóng)耕情節(jié)，還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倡導的和諧的生命觀及作家的鄉(xiāng)土記憶以及作家直面苦難的態(tài)度有關。作家賦予動物人性和生命意識，一些動物成為作家表達對安詳生命形態(tài)追求的一種載體，還有一些動物則主要是作為虛化的意象起到襯托環(huán)境和描寫人物的作用。這些特點使得石舒清筆下的動物書寫具有了獨特性。

關鍵詞：石舒清 動物書寫 生命觀 安詳生活 情緒化

動物是西北作家日常敘事中熱衷于描寫的一類形象，例如牛、羊、雞、狗等這些農(nóng)村生活中常見的動物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們的筆下。尤其在廣闊的農(nóng)村，人與動物保持著一種和諧友愛的關系，因此，作家在描寫動物時賦予它們?nèi)诵院蜕庾R，而這背后除了作家農(nóng)耕民族的情結外，還蘊含著作者多層次的思考。因此，文學作品中動物形象的反復出現(xiàn)使得人與動物的關系也有了更為深刻的含義。

作為寧夏文學的“三棵樹”之一，石舒清的小說創(chuàng)作也成為寧夏文壇獨特的一部分。依托著西海固這樣一塊富足、廣闊且深遠的土地，石舒清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最多的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而農(nóng)人與動物、土地在日常生活中密切相關。綜觀他的小說，不難發(fā)現(xiàn)各種動物形象在他的筆下都有一種不同的姿態(tài)。因此，本文將從石舒清小說的動物書寫及作者對人與動物相處狀態(tài)的描繪入手，分析、探討這些動物書寫的精神所指。

一

“和諧的生命觀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是很受推崇的，既‘和且‘諧，強調(diào)的是多種生命的平等共處與相互交流。”受鄉(xiāng)土記憶的影響，在寧夏大多數(shù)青年作家筆下，這種和諧的生命觀都有體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為人與土地、自然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和諧的秩序，另外一方面體現(xiàn)為人與這片土地上一起生活的動物之間的和諧關系。a

寧夏地處西北內(nèi)陸，這里的農(nóng)村尤其是西海固的山村在十幾年前主要還是依靠人畜耕作，因此，人們對鄉(xiāng)村、土地、自然以及生活中息息相關的各種牲畜充滿了深情。同時，由于環(huán)境的惡劣、生活的艱辛，這里的人們懂得生命的脆弱，因此，他們不僅珍惜自己的生命，同樣尊重和敬畏其他生物的生命。在石舒清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他對人與動物的關系也進行了重構：人將普通的動物看成了與人類一樣有思想、有情感的物種；動物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人性光芒，也贏得了農(nóng)人的喜愛和尊重。人與動物相互依賴、和諧共處，這種融洽的關系同樣給艱苦的農(nóng)村生活帶來了溫暖和安詳。在石舒清眼中，動物中作為農(nóng)耕民族主要勞動力和工具的牛有著博大而寬容的心靈，是一種了不起的生命。通過他的描寫，我們可以直觀地感受到牛對于一個家庭的重要作用。如《伏天》中，羊虎子的牛得病比自己得病還要令他難過，因為犁地、擺耬、馱水，樣樣活計都要靠著牛。此外，在《清水里的刀子》中，石舒清更是寫道：“耶爾古拜覺得自己不是在伺候一頭牛，而是虔敬地侍奉著自己敬重的一位老人?！迸Ｗ鳛檗r(nóng)人主要的勞動工具，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地為家庭服務，最后甚至要承擔使命去拯救在苦海中的生靈，因此農(nóng)人尊重它們、依賴它們。除了作為主要勞動力的牛之外，石舒清筆下的其他動物也有它們獨特的品質(zhì)。狗與人的關系較為親密，由于長期與人類生活，因此通人性，中國文化中所謂“效犬馬之勞”即說明了狗這種動物的特點：服從和忠順。《旱年》中寫道：“當聽到前院有動靜時，老狗聞訊跑了出來，看到有陌生的人在院子里，老狗便竭盡所能用老得發(fā)渾的聲音朝院子里進來的陌生人叫喚著，狗一輩子都在陪伴著保護著自己的主人?！毖嘧印ⅪW鵡等動物則是鐘情的代表。在《老家的燕子》中，燕子在屋檐下筑巢，母親剛開始很反對，后來慢慢接受了它們。再到后來，當小燕子被鄰居家的黃貓吃掉時，母親對燕子充滿了同情和擔心，幫助它們修巢，保護燕子。在這篇作品中，人與燕子的關系是非常和諧的，燕子不僅是老家里的一種鳥，更像是父母親的鄰居和伙伴。在《鳥事》中，“我”在鳥市場給母親買了兩只不同顏色的鸚鵡，剛買回來的時候，兩只鸚鵡互相不出聲，不嬉戲，顯得很淡漠，過了一段時間后，它們變得非常親切。母親把它們帶回老家后，它們也是互相不分開。三舅家的虎皮鸚鵡有一只死掉了，剩下的一只像丟了魂一樣，整天待在黑黑的鳥屋中不出來。這些都讓“我”很感慨。這篇作品既寫到了動物之間的友愛關系，也寫到了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在《貓事》中，“我”剛開始不喜歡貓，認為那樣的動物不過是一種特別的玩具，捏死也是沒關系的。但是慢慢地，“我”認識到它們和那些無生命的玩具是不一樣的。雖然貓一天除了睡懶覺什么事也不做，但“我”還是很喜歡它，并且會好好對待它。在這篇作品中，貓是“我”兒子的寵物，“我”由不接受到喜歡的態(tài)度轉變，除了“我”對于貓生命的尊重和愛護外，也體現(xiàn)了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重要性。在《長蟲的故事》中，外爺認為家里有長蟲是好事，后來因為長蟲，家里發(fā)生了幾件不好的事情，因此外爺也覺得家里有長蟲不是好事了；但外爺也沒有隨意冒犯它們，暴力驅(qū)逐它們，而是想著好好弄走那些長蟲。即使是面對一些小生命，石舒清筆下的人們也沒有想要輕易地去冒犯和傷害它們。在《羊的故事》中，當羊回家時，母親總會數(shù)羊。在母親眼里，羊都是有名字的，母親對羊的喜愛也進一步說明了人們對動物的美好感情。

在讀這些作品時，我們會感受到人與動物平等友愛、和諧相處的美好關系。石舒清在刻畫這些動物時更賦予了它們?nèi)诵院蜕庾R，這體現(xiàn)了石舒清的和諧生命觀。

二

石舒清在訪談中概括自己短篇小說的美學追求時說道：“我希望我的短篇小說能給人帶來這樣的感覺，就像一個身體健康、內(nèi)心安寧的少婦，在滿院和暖的日光里拾掇著經(jīng)年的陳釀?；蛘呤且粋€歷經(jīng)世事的老人，只身孤寂地坐著，有意無意地漫想著發(fā)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這好像說的是人，但我希望我的短篇更能予人一種情緒，一點聲響，一個場景，甚至是一件超越于實用價值之上的小器皿的感覺?！眀石舒清對紛擾的現(xiàn)實總是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在他從容、平靜的敘述中，讀者會緊隨鄉(xiāng)土日常敘事的發(fā)展，見聞和感受作者筆底的溫情、悲憫和懷想”c。這種簡單、平靜而溫暖的敘事會帶人去往一個和諧、安詳、美好的世界。

在他的一些作品中，人物內(nèi)心的安詳與充實通過對一些動物的描寫得到了最好的訴說。在《旱年》中，有許多鳥兒飛到了大院里來，還有各種各樣的飛蟲，“許多聲音混合在一起，一點也不顯嘈雜，反而使人靜謐，使人深沉，使人喜悅地融化在里面”。在眾多聲音的包圍下，原本大而寂靜的院子沒有變得嘈雜，反而讓人感到靜謐和喜悅，主要是因為院子里鳥、蜜蜂、螞蟻等眾多的生物匯合在一起，給人一種生命的充實與安詳感。薩利哈婆姨的內(nèi)心與外在的世界是互通的，她與外界的生物相伴，不但不會感到寂寞，反而有了幾分踏實，這讓她沉浸在生機勃勃的果園里。這是對生命的尊重，更是作家內(nèi)心對于安詳生活的追求。

除此之外，石舒清多用羊這種動物來表達安詳和充實。為什么羊能讓人產(chǎn)生一種安詳之感呢？這就跟羊這種動物本身的特點有很大的關系了。羊又稱綿羊或白羊，在動物中是親切和溫順的代表。它們乖乖吃草，乖乖睡覺，不爭不搶不鬧，合群性強，適應能力強，因此給人一種柔和而穩(wěn)重的感覺。另外，羊這種動物喜歡飲用清潔的流水、井水，而對污水、臟水等拒絕飲用，他們自身的清潔給人的感覺也是干凈愉悅的。因此，羊被人喜愛是不無道理的。在《羊的故事》中，生完小羊羔的老母羊，喝幾口湯就要抬頭看看小羊羔。老母羊望著它的孩子叫著，小羊羔那種令人心慌意亂的叫聲也沒有了。在這里，老母羊的叫聲讓人覺得安寧又踏實，蘊含著一種家庭溫暖、生物和諧之感?！冻鲂小吠瑯訉懙焦氨鄙嫌泻芏嗟呐Ｑ虬苍?shù)爻圆?。大地母親孕育了世間所有的生命，牛羊安詳?shù)爻灾棠鄣牟?，這其中有對自然包容萬物的感激之情。但是這些生靈不知道，再過十幾天，它們將被人們宰了舉行祭祀活動，連那只小羊羔也不例外。死亡的日子快要來臨了，但它們?nèi)匀粴g喜地吃著嫩草，而我“看著它們安詳著神態(tài)吃那碧嫩的草，我的心像是有了某種和平與補充”。同為大地上的生命，牛羊的性命卻掌握在人們的手中，此處有“我”對牛羊生命的同情和惋惜。它們即將面臨死亡，這讓“我”感到不安；但是它們?nèi)匀弧鞍苍斨駪B(tài)”吃著草，使“我”感到某種安詳與和平。石舒清希望，不管是面對生活無盡的艱辛，還是面對未知的死亡，都應該始終追求一種安詳?shù)纳螒B(tài)。

在中國農(nóng)人看來，牛具有勤勞、踏實、任勞任怨的品質(zhì)，因此牛也常常被用來形容人類的勞作狀態(tài)。在石舒清的一些作品中，他也借牛來寫農(nóng)人的生活狀態(tài)，進而表現(xiàn)西部農(nóng)村生活的艱辛。除此之外，石舒清還借牛的生命狀態(tài)來表達人對于安詳生活狀態(tài)的追求。其于1998年在《人民文學》發(fā)表的短篇小說《清水里的刀子》，通過對馬子善老人的老婆和牛的死亡的描寫，使讀者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存在，這篇小說透露的生死觀也是石舒清對于安詳生命狀態(tài)的一種追求。在《清水里的刀子》中，牛在預知了自己的死亡時，開始不吃不喝，為的是讓自己有一個清潔的內(nèi)里，然后干干凈凈地歸去。正是這樣一種生前任勞任怨，死后要干干凈凈地離去，還要使命般地去拯救苦海中的受難心靈的生命給了馬子善老人非常大的觸動：原來人到底卻還不如這一條生命活得明白。馬子善老人害怕面對未知的死亡，也疲于應付浮躁的世俗，因此他非常希望能像牛一樣提前知道自己的歸期，好在死到來之前收拾得干干凈凈，從容地告別這個世界。但他無法像牛一樣預知自己的生死，因此他能做的就是尊重牛的選擇，敬畏牛的生命，他要用清水把刀子磨得像?？吹降哪菢?，并且在殺牛的那天躲避出去。老人在牛博大而寬容的心靈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真正形成了對死亡的認識之后，也進一步找到了自己對于生存意義和死亡的答案：我們應該像牛一樣，坦然面對死亡，忠于自己的信仰。老人的心理活動，實際上就是石舒清對于生命和死亡的思考，而牛則給了石舒清啟發(fā)：人應該像牛一樣敬畏自己的生命，活著的時候淡然接受生活給予的苦難，不應該因現(xiàn)實和世俗的困窘而逃避生活，活在痛苦與困惑之中；當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候，更不應該不知所措，而是要從容安詳?shù)孛鎸λ劳觥Ｔ谖骱９踢@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由于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和生存條件而受盡了苦難，但是他們頑強堅忍，珍惜生命，對信仰始終保持著虔誠，懷著對生活的熱情和希望而活著。這是人們的自主選擇，也是石舒清苦苦追尋和期盼的精神支柱。直面苦難，但更強調(diào)對苦難的超脫，他如實描寫生活中的苦難，但他的描寫是平靜而舒緩的，這是一種對待苦難勇于接受的態(tài)度，是對現(xiàn)實生活理想化的講述。這片理想的安詳世界也是他在苦難人生中賴以依靠的精神家園。

三

石舒清筆下的動物書寫除了絕對地寫實以外，還有一些不承擔敘事功能，主要是作為一種虛化的意象起到襯托環(huán)境和描寫人物的作用。這類動物書寫也是作者情緒化的一種反映，石舒清憑借對這些動物的認識和感受，在創(chuàng)作時將它們不自覺地融入作品中。

石舒清用馬、獅子、母牛、猴子等動物來形容人?！缎∏囿H》一文寫到姑太太的樣子時，這樣形容：“這時候我的心驟然一驚，我看到了恐怖的情景，我看見姑太太半明半暗的臉多么像一張馬臉。那衰老的臉像是在變化。多么像一頭獅子的臉；姑太太落在墻面上的影子總像是暈暈乎乎的，大得像一頭母牛?！痹谥袊幕?，馬是人類辛苦勞作的象征。馬具有忍耐、吃苦的特點，所以常常被用來形容辛苦勞作的人類。d中國民間歷來也有逢佳節(jié)舞獅的活動，人們一直把獅子當作是守護人們吉祥、平安的象征。母牛則是母性與多產(chǎn)的象征。姑太太十五歲就嫁到山南里去了，在那里哺育了很多兒孫，她對“我”也是充滿了慈祥與寵愛，因此姑太太在“我”眼里像一頭母牛一樣充滿了母性的慈愛，而七十多歲的姑太太滄桑衰老的臉就像辛苦勞作了一輩子的馬的臉一樣。另外，用獅子的臉來形容姑太太也有“我”對姑太太的祝福與期盼的意味。在《恩典》中，作者用一只隨時會跳上主人肩頭賣乖的猴子形容村長劉習貴。猴子與人類有極為相近的習性，由于機靈活潑的特點，其往往也被用來形容人的活潑機靈或者狡猾精明。村長劉習貴為馬八斤安排了一個體面的領導王廳長當親戚，馬八斤心里很復雜，但是他的老婆和兒女們知道了之后卻顯得異常興奮。王廳長還沒有來，但家里一貫的那種寧靜與祥和卻被打破了，馬八斤感到一種壓迫與恐懼。后來，當王廳長來到他家時，他感到茫然和不安，但是村長劉習貴卻像是主人一樣，熟練地吩咐著虎娃摘果子、宰公雞，讓馬八斤的老婆答應著給王廳長做鞋。劉習貴在王廳長面前竭力表現(xiàn)的樣子在馬八斤看來就像一只好動并且狡猾而精明的猴子，這讓馬八斤感到厭惡，他覺得他在家里的位置受到了威脅。當聽到劉習貴一系列主人似的口吻后，他更加感到難受惡心。

石舒清除了借動物形象比喻人之外，還借蛇、狗、蜜蜂、大魚等動物形象來襯托環(huán)境、渲染氛圍。在《小青驢》中，作者用蛇來形容農(nóng)村夜晚的安靜：“夜奇怪的安靜，像危險的水蛇一樣吐著火星，要探進屋里來?！薄吧甙乃刑匦跃C合起來，似乎引發(fā)了人類最基本的恐懼。關于蛇的邪惡與恐怖在多種文化中被描述。因此人們會不自覺地將蛇與陰暗、恐懼聯(lián)系起來?！眅燈盞上的火苗忽明忽暗，“我”因為極度的疲倦和恐懼而靠墻站著。如果沒有恐懼，“我”可以靠墻睡去。黑夜里一閃一閃的火苗和姑太太的影子讓“我”感到害怕，貓?zhí)映霰蛔記]有了呼聲后更增添了夜晚的安靜，這樣一個黑漆漆又寂靜的夜晚帶給人的恐懼和蛇給人的感覺具有某種相似性。在《殘片童年》中，作者用狗叫聲襯托夜晚的安謐和家庭的祥和：“有時候狗就叫起來了，狗叫聲總是很抒情很詩意，星星密亮，不斷地產(chǎn)生流星，使人覺得狗叫聲與流星有某種必然的聯(lián)系。狗在院子里叫，就使得我們似乎高居在天上?！毙r候“我”經(jīng)常去外奶奶家玩，那時節(jié)，外奶奶一家總是集中在高房子里，男人們談論著深奧的事情，而女人則悄悄哄孩子睡覺，或者默默地就著油燈納鞋。“我”非常懷念那段童年時光，也固執(zhí)地認為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的日子。中國人常常把狗視為吉祥的動物，這里用狗叫聲襯托夜晚的寧靜，也表現(xiàn)了作者對童年時期農(nóng)村和諧安詳?shù)纳畹膽涯??！逗的辍酚妹鄯湟r托宗教的氛圍：“一只蜜蜂在空闊的屋子里飛來飛去，飛近飛遠，那種臨近和遠逝的聲音使薩利哈婆姨心里生出宗教的意味。”薩利哈婆姨讓薩利哈出遠門時給她換了一百塊零錢，方便要乜貼的來了散給他們。當那個大熱天穿著棉襖的乞丐來討東西時，薩利哈婆姨感到燥熱難安，走進清涼的屋子里為乞丐取錢時，蜜蜂的聲音讓她的心里生出了宗教的意味，因為她的行為是虔誠而神圣的。后來，乞丐要求在她家里做禮拜，薩利哈婆姨感到敬佩和慚愧。她從乞丐身上看到了他們對信仰的虔誠、對禮節(jié)的尊重，乞丐在她心里喚起了一種純凈而神圣的東西?！懊鄯渚哂行撵`以及生命的象征意義。蜜蜂常常被作為靈魂的象征，當軀體死亡后，作為靈魂象征的蜜蜂飛向了天堂?！眆薩利哈婆姨是一個物質(zhì)上相對富有的農(nóng)村婦女，但是她慷慨大方、善良慈悲，她虔誠的信仰、高尚的人格品質(zhì)與她濃重的宗教情懷是分不開的，而那只能夠凈化靈魂的蜜蜂忽遠忽近，讓薩利哈婆姨對她的信仰更多了幾分尊重和堅定。在《大魚》中，作者用大魚渲染男女之間的感情：“一天夜里夜色深濃，天上的星星很多，黑沉沉的湖面上不時地聽到大魚破水躍出的聲音，那聲音給人一種喝了醇酒似的感覺……我向一個剛剛發(fā)出沉重水響的地方望去，魚已經(jīng)沉到水下面去了，在星光下，看到水紋像急促而又壓抑的呼吸那樣一圈兒一圈兒波開著?！痹谥袊奈幕?，魚象征著婚姻與性愛的關系，如中國俗語“魚水之歡”就借用魚和水不能分離的親密關系象征男女親密和諧的情感和性愛關系。g自從“我”家門前的那條湖成了大學湖之后，那些大學生讓“我”與老婆深感不安和憂慮，魚兒的嬉戲和那些石欄、石橋使情竇初開的大學生們蠢蠢欲動。一天，“我”和老婆偶然看到了離湖邊稍遠的大柳樹下，一對大學生正在偷吃禁果。這里借大魚破水而出渲染男女之間的感情。

石舒清筆下的此類動物書寫在一定程度上對人物形象做了生動的補充說明，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外，借動物書寫來襯托環(huán)境、渲染氛圍，一方面是動物特有的象征意義與對特定環(huán)境的書寫具有某種關聯(lián)性，另一方面也是作者情緒的一種反映。

石舒清是西海固日常生活的講述者和守望者，動物是他筆下的形象之一。通過他的敘述，我們可以感受到在西海固那樣一塊苦土上，人與動物的關系卻是非常和諧的。石舒清展現(xiàn)給我們生命之間互相尊重與關懷的理想而美好的關系，這種和諧的生命觀同樣也在指引著我們?nèi)リP愛動物、尊重生命。在中國的農(nóng)耕文明中，牛、羊等動物是一個家庭很重要的伴侶和工具，因此人與動物具有非常密切的關系。人與動物相互依賴，和諧共處，石舒清在描寫動物時更多地賦予了它們?nèi)诵院蜕庾R。此外，由于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倡導的人與自然、與動植物和諧相處的生命觀以及鄉(xiāng)土記憶的影響，石舒清在作品里自覺地將各種普通的動物看作與人類一樣有思想、有情感的物種，將他們看作可貴的生命，以平等相處、尊重生命的態(tài)度對它們展開敘述，這充分反映了作家平等的生命意識與和諧的生命觀。最后，石舒清對一些動物的書寫也折射出了他直面苦難、書寫苦難的立場與態(tài)度。鄉(xiāng)村的苦難與艱辛是無法避免的，他如實描寫這種苦難，但是他的描寫是平靜而舒緩的，可以說，這是一種對待苦難勇于接受的態(tài)度，是對現(xiàn)實生活理想化的講述。

a 馬梅萍：《直觀生命探尋本質(zhì)——論寧夏青年作家群的生命意識》，《揚子江評論》2012年第5期。

b 白草：《寫作，是一種苦工——石舒清訪談錄》，《民族文學》2005年第1期。

c 李生濱、馬萍：《沉靜而淳樸的文學追求——2005年以來石舒清創(chuàng)作評述》，《朔方》2013年Z1期。

d 施軍：《敘事的詩意——中國現(xiàn)代小說與象征》，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2頁。

e 陳侃：《繪畫心理測驗與心理分析》，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108頁。

f 申荷永：《洗心島之夢》，廣東科技出版社2011年版，第76頁。

g 牛林杰、劉寶全：《中韓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山東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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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 國家級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練項目“新時期以來（1978—2000）寧夏小說創(chuàng)作編年”（項目編號：2019107490015）

作 者： 史亞萍，寧夏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在讀本科生。

編 輯：趙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