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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短篇小說)

        2021-03-26 03:42:46呂不二
        滇池 2021年4期
        關鍵詞:王麗萱萱王軍

        呂不二

        王軍開車走在回家的路上,十歲的女兒萱萱坐在后排,低著頭,用電話手表放歌聽。那首循環(huán)播放的嗚哩哇啦的歌,折磨得他耳朵疼,又不好多說女兒什么。

        王軍忍不住問,這首歌好聽嗎?

        什么?萱萱大聲說,你說什么?

        王軍大聲說,你喜歡聽這種風格的歌?

        萱萱笑著說,我們班都喜歡,這是最近超流行的一首歌,你沒聽過嗎?

        王軍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么。隨著女兒的漸漸長大,他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了。尤其是這一年來,他們簡直有點無話可說。

        車剛開出呼市,離鄂市還有二百二十公里。出發(fā)之前,王軍打電話給父親,說要帶著萱萱回來。父親問他能趕上午飯嗎?他說應該能。父親又問他中午想吃什么?他說隨便。父親說那就燉羊肉吧。他說都行。

        王軍想象著年邁的父親雙手拄著助步器,在樓下車庫前的那片空地上,來來回回地鍛煉著,無力的右腳把地上的小石子磨得刺啦刺啦響。父親每天上午下午都要下樓去走啊走,鍛煉右半邊漸漸麻木的手腳。他知道,父親想盡力挽留住身體的墜落,哪怕讓它墜落得慢一點也行。

        車剛上高速,王軍就有些后悔了。這種后悔是習慣性的,非常熟悉的后悔。每次開車出了城,這種熟悉的習慣性的后悔就來了。王軍有點怕回家,怕親眼目睹搖搖欲墜、風燭殘年的父親。他對現(xiàn)在的父親愛莫能助,甚至隱隱地有種厭惡。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讓他更厭惡自己。后來,他有點想明白了,這種厭惡其實是一種逃避和恐懼,對于衰老的逃避和恐懼。因為他明白,發(fā)生在父親身上的,也可能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蛟S等他老了,還不如現(xiàn)在的父親呢。

        盡管每次回家都心存畏懼,可王軍還是得硬著頭皮一往直前。難道打道回府嗎?回自己家?那也得硬著頭皮才行。其實,他就是想離開兩天才決定回去看看父親的。

        昨晚,王軍緊趕慢趕把手里的活兒處理完,回到家時,萱萱還沒有吃飯。電視開著,王麗在家里不知所措地走來走去。她每天都這樣走來走去,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萱萱趴在自己的床上,在玩電話手表上的傻瓜游戲,嘻嘻地傻笑個不停。

        他問王麗,你在干嘛?

        王麗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說,嗯?

        王軍又問,做飯了嗎?

        王麗茫然地看著他重復道,嗯?

        他沒再說什么,趕緊跑進廚房下掛面。他買了許多掛面,以防萬一。他已經(jīng)不怎么生氣了,連無奈和痛苦都越來越少。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

        掛面很快煮好了,王軍又煎了三個雞蛋,三碗面擺在了餐桌上。

        王軍對王麗說,快吃飯吧。

        王麗撓了一下頭說,好。然后,姍姍來到了餐桌前,坐在了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

        王軍朝萱萱喊,萱萱——,萱萱——,快來吃飯!

        萱萱仍舊趴在床上,玩她的傻瓜游戲,嘻嘻地笑個不停,對王軍的喊聲充耳不聞。

        王軍又喊了兩聲,萱萱應了一聲,可仍遲遲不見出來。

        王軍有點生氣,徑直走進萱萱的房間,一把從她手里把電話手表拽了過來,氣洶洶地看著她說,喊了你好幾遍了,你怎么回事?

        萱萱白了他一眼,厲聲回道,你怎么回事?

        王軍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都上四年級的人了,讓我說你什么好!

        萱萱下了床,穿上拖鞋,跺著腳走向餐桌,斜坐在椅子上,不情不愿地扒拉了幾口飯,又回房間去了。

        王軍說,吃了這么點就不吃了?

        萱萱說,不吃了。

        王軍說,飽了?

        萱萱說,飽了。

        說完,哐的一聲關上了房門,把王軍和王麗關在了門外頭。王軍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xù)吃飯。王麗扭過頭,略顯無辜地看了一眼萱萱緊閉的房門,又扭過頭來看了王軍一眼,低下頭繼續(xù)吃自己的掛面,吃得漫不經(jīng)心。

        王軍說,明天我想回一趟家,看看我爸。

        王麗說,好。

        王軍說,萱萱跟我一起回去吧,她也好久沒回去了。

        王麗說,好。

        王軍說,你一個人在家行不行?

        王麗說,行。

        王軍沒再說話。

        他們倆一起吃掛面,都吃得漫不經(jīng)心。

        今天早上,王軍本來想早點走的,可萱萱起得晚。早餐吃的是面包、牛奶、雞蛋,營養(yǎng)又方便。萱萱喝了半盒牛奶,半個雞蛋,半片面包,就聲稱自己吃飽了。

        路上車很多,最高勉強能開到時速七十公里。王軍開得心煩意亂,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么著急干嘛。他想跟萱萱說會話,打發(fā)下無聊的時間。回過頭一看,萱萱已經(jīng)歪著腦袋睡著了。電話手表仍在嗚哩哇啦地響著,像只發(fā)了瘋的小獸。萱萱的眼睛微睜著,露出一絲眼白,似乎透著不滿。她一直有微睜著眼睛睡覺的習慣。睡覺時,能看見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轉來轉去,讓人不禁擔心她在夢里也是焦躁不安的。

        回到家時,父親他們已經(jīng)吃上飯了。

        保姆笑著說,等不上你們,我們就先吃了。

        父親邊吃邊笑著說,趕緊坐下吃吧。王軍看見幾粒米飯順著父親的嘴角掉在了桌子上,其中一粒滾落到了地上,被父親無知無覺地踩在了腳下。

        紅光滿面的阿姨面無表情地說,你爸知道你們要回來,燉了好大一鍋羊肉,生怕不夠你們吃。

        阿姨是父親十年前自己找的老來伴,他們一直叫阿姨,也只能叫阿姨了。父親是在住院時認識的這個阿姨,那時她還沒有退休,是中心醫(yī)院的老護士長。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就相中了對方,搭伴過起了日子。領了證,住進來之后,父親才告知他們這件事的。他們也知道父親并不是在征求他們的意見。父親從來不會征求他們的意見。他們無話可說,也不想說,說了也沒有用。

        自從前年父親身體出了狀況后,就和那個阿姨分床睡了。父親起夜多,睡覺不安穩(wěn),那個阿姨嫌父親擾得她睡不好,父親便睡到了小臥室。保姆睡在餐廳墻角的折疊床上。他們回來的話,就在客廳的兩張沙發(fā)上將就。人多的話,就去下面車庫里睡。

        王軍對萱萱說,問人啊!

        萱萱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嘟囔著說,爺爺好奶奶好。

        王軍父女倆剛圍坐在餐桌旁,保姆就又添了燉好的羊肉端了上來,油滋滋的,直冒熱氣。那個阿姨往碗里夾了些菜,起身去客廳吃了。她向來這樣,不愿意跟他們在飯桌上打照面。

        車還沒開進鄂市時,王軍的肚子就餓了??僧斔氐郊遥诹瞬妥狼?,面對滿滿一大盆燉羊肉時,卻忽然失去了胃口。他很喜歡吃燉羊肉的,可現(xiàn)在,這看上去誘人的燉羊肉,卻莫名而無聲地折磨著他。

        王軍對萱萱說,快吃吧,你爺爺專門給咱們燉的。

        萱萱皺著眉,鄙夷地看了王軍一眼,拿起筷子在盆子里翻來撿去。

        王軍不悅地說,?看準了再夾,別翻來揀去的。

        萱萱把筷子從盆子撤了回去,搖了搖頭說,太大了,一個比一個大。

        王軍說,大塊才好吃,不大塊能叫燉羊肉?

        萱萱撇了撇嘴,勉強吃起了白飯。吃了小半碗米飯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兩小塊肉,萱萱便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吃飽了。

        王軍說,再吃點吧?還有好多呢!

        萱萱皺著眉,撇著嘴,一臉痛苦地說,吃不下了,打死我也吃不下了。

        其實,王軍也吃不下了,可他還在吃,在吃這一大盆讓他浮想聯(lián)翩、也讓他望而生畏的燉羊肉。那是專門為他們燉的,萱萱可以吃兩口就不吃了,可他不能。

        盡管王軍逼著自己吃了不少——至少他認為自己吃了不少燉羊肉,可還是剩了大半盆。他看著盆里仍舊像小山頭一樣的羊肉,頓時一陣恐懼,惡心隨之而來,最后涌上心頭的是羞愧。

        王軍把碗碟端回廚房,擼起袖子,正準備洗碗的時候,那個胖胖的保姆小跑著進來,一臉訕笑地說,你放下,我來我來,你去客廳里看會兒電視,歇會兒。說話間,便不由分說地把他擠到了一邊,麻利地洗涮起來。

        王軍笑著說了句“辛苦”,只好轉身出了廚房。

        這是他們給父親雇的第五個保姆——也可以說是第二個保姆。

        父親糖尿病多年,自從一跤跌成了偏癱后,脾氣也慢慢變得難以理喻。兩年多的時間里,一連請了四個保姆,三個受不了他古怪粗魯?shù)钠庾吡耍诙€保姆倒是好脾氣,可老爺子卻嫌人家不講衛(wèi)生,干啥沒個分寸,堅決辭了。等到第四個保姆不辭而別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又把辭退了的那個請了回來。

        王軍來到客廳,看見父親坐在那張皮椅上,似睡非睡。萱萱百無聊賴地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王軍在萱萱身旁坐了下來,扭頭看著父親,順便用余光瞥了一下正在看電視的那個阿姨。那個阿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像石化了一般。

        王軍笑對父親說,睡一會兒吧?

        父親慢慢地睜開一雙渾濁的老眼,沙啞著嗓子說,馬上就睡呀!說完,咳出一口濃痰,用腳把旁邊的垃圾桶撥到自己跟前,把痰吐在了垃圾桶里。

        電視的聲音戛然而止,王軍扭過頭去,看見那個阿姨仰著頭,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經(jīng)過,走到臥室門口時,又猛地轉身朝廚房走去。然后,陰陽怪氣的聲音便從廚房清楚無誤地飄進了他的耳朵里:我說少做點少做點,非要燉一大鍋,每次都這樣,生怕餓著他們家的人了,你看看,又剩下一大堆……嘮叨完,又面無表情地從廚房里飄了出來,飄進了她的臥室,哐的一下關上了門,把他們關在了門外。

        王軍當然知道她的那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父親耳背,根本聽不見。那些話,他也不是聽過一次兩次了。剛開始時,他當然會覺得不舒服,甚至很不舒服。這是我家啊,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剩下又怎么了?花你的錢了嗎?這個家里的吃用、保姆、水電費,一切費用都是我爸和我們這些兒女出的,你大呼小叫個什么啊?時間久了,他不那么在意了,更多的是覺得可笑。本來他們和那個阿姨之間,相敬如賓最好,可她偏不,非要興點風作點浪出來。一把年紀了,何苦呢?他有點想不通。

        把父親扶到小臥室躺下后,王軍出來問萱萱,你要睡午覺嗎?睡得話,把沙發(fā)床打開躺一下。

        萱萱沒說話,搖了搖頭。

        王軍本來有點困,想躺下來瞇一會兒的,可萱萱不肯睡,他也沒辦法睡。再說,他也不習慣躺在沙發(fā)上睡,睡起來比不睡還難受。

        王軍想起鄂市東郊新開的野生動物園,聽說規(guī)模空前。他對萱萱說,要不我們去新開的動物園轉轉吧,老師不是讓寫一篇關于動物的作文嗎?

        萱萱眼睛一亮說,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

        在導航的指引下,他們開車來到動物園門口。排隊買票的人可真不少,里面的人就更多了,比呼市動物園的人都多,動物園也比呼市的大且漂亮。

        王軍好久沒來過動物園了,看著那些或可愛懵懂,或兇猛冷酷的動物時,一絲童心萌生而出。當王軍站在瞭望臺上,看著下面原野上的幾只狼離人如此之近,卻又目中無人的樣子時,感覺真是奇妙極了。

        王軍說,萱萱,看啊,狼!

        萱萱說,我知道是狼。

        萱萱拿著手機,調好焦距,對著狼拍了幾張照片,就急忙趕往下一處。

        王軍說,不再看會了嗎?

        萱萱說,沒啥好看的,還不如《動物世界》里看得清楚呢!

        萱萱一口氣走了好幾處,每到一處,掏出手機,猛拍幾張照片,扭頭就走。王軍簡直有點跟不上她了。

        萱萱——,萱萱——。王軍在后面喊道。

        萱萱一邊走一邊扭過頭瞪了他一眼,生氣地說道,別大呼小叫的。

        王軍小跑著趕上萱萱,喘著粗氣說,你那么著急干啥呢?

        萱萱說,看動物啊!

        王軍說,看動物得慢慢看,好好看??!

        萱萱說,不是正看著呢嗎?

        王軍說,你那叫看嗎?

        萱萱說,那叫什么?

        王軍說,我們不是來拍照的,照片網(wǎng)上多得是。

        萱萱說,不一樣。

        王軍說,什么不一樣?

        萱萱說,這是我自己拍的。

        王軍說,好吧,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萱萱說,那就別說。

        說完,萱萱繼續(xù)急行軍似的逛她的動物園,拍她的照片。

        王軍本來打算在動物園里花上三個小時左右的,可他們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出來了。兩個人坐在車里歇了會兒,就開車回家了。

        進了小區(qū),一過轉角,王軍就看見父親在車庫前的那塊平地上拄著助步器,拖著一條無力的腿,來來回回地走著,鍛煉著。

        王軍跟父親打了招呼,來到車庫里面,坐在小茶幾旁的藤椅上。車庫里有一張一米二的床,角落里圍了個廁所,再就是他面前的小茶幾和兩把藤椅了。這個車庫最早是奶奶住的。奶奶從老家來了鄂市之后,雖然高齡,也能走能吃,耳聰目明,可沒想到大小便失禁,弄得家里整天臭味繚繞。無奈之下,父親便把車庫收拾了出來,讓奶奶住了下來。奶奶在車庫里住了四年,每天不是在車庫門前慢慢地走來走去,就是坐在門前的小馬扎上發(fā)呆曬太陽,直到咽氣。

        搬到車庫后,奶奶好長時間都悶悶不樂,后來才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只是變得寡言起來。父親為此自責了好一陣子,可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王軍那時還在上學,偶爾思考起這個問題,既心疼父親,又心疼奶奶,更多的是無奈。

        奶奶去世后,車庫空了一年多,后來,租給了一家開餐館的四川人。晚上經(jīng)過車庫前,里面時不時傳出的嬉笑聲,讓王軍羨慕不已。

        前幾年生意不好做,那家四川人回老家不再來了。車庫空了大半年,正當他們想著再把車庫繼續(xù)出租時,父親摔倒了,偏癱了。醫(yī)生叮囑他每天多走多練,才能有助于恢復,車庫這下又派上了用場。醫(yī)生其實說的都是安慰人的話,多走多練是對的,但并不是什么有助于恢復,根本不可能恢復,最多只能延緩,能延緩就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父親肯定也心知肚明,只是他不肯相信——拒絕相信。

        王軍突然想到,說不定等父親不能走,不能自理了,也會像奶奶一樣住到車庫里來,等待著屬于他的時刻。那時,盡管父親不愿意,可也不得不像奶奶一樣接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命運。

        王軍正燒著水,準備泡茶的時候,大姐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大姐家離父親家只隔了一條街。幸虧大姐離得近,也幸虧大姐夫脾氣好,二姐家遠在成都,比他還忙,大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說請了保姆,可如果沒有大姐在跟前幫忙照應,父親有個大事小情,又能指望誰呢?

        大姐把手里提著的小蛋糕放在了抓耳撓腮的萱萱跟前,笑著在萱萱的腦袋上摸了摸,轉身坐在了床沿上。

        王麗最近怎么樣?大姐開口問道。

        就那樣吧。王軍勉強地說。

        大姐笑了笑,沒再說話。

        大姐當然知道王軍不愿意聊這個話題。也不是他不愿意聊,他知道作為親人,大姐他們都想幫他。他也想跟他們說一說,讓他們幫自己一把,可怎么說呢?說了有什么用呢?他們怎么幫呢?根本說不清楚,說了也沒有用,誰也幫不了他。至于他能不能把自己從茫然無邊的泥沼里拉扯出來,他也說不清楚。

        他們一齊看向窗外,助步器的聲音由遠及近,還有鞋底摩擦地面發(fā)出的刺啦聲。接著,頭發(fā)斑白的父親出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嘴角掛著一絲涎水。父親長吁短嘆地挪了進來,王軍起身,讓父親坐在他剛才坐的那把藤椅上,把沏好的茶放在父親跟前。等父親坐下來,拿起茶杯吹一口喝一口的時候,王軍把一旁放著的那個按摩器打開,把里面纏纏繞繞的線理好,按照說明粘在父親的胳膊和腿上,按下開關,機器便代替兒女給父親按摩,替他們盡孝。按摩器是二姐從成都寄回來的。二姐人回來得少,便隔三差五地往回寄東西,勸都勸不住。

        王麗還沒上班?父親突然問道。

        王軍走到門口,看了看門外,說,沒有。

        父親嘆了口氣說,一直不上班可咋辦?

        王軍苦笑了一下說,你不用操心這個,你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就行了。

        其實,王軍想說的是,我不需要她上班,只要她能把家收拾好,給萱萱照顧好,我就燒高香了。

        父親還想說什么,被大姐勸住了。

        大姐笑著說,你就不要操他的心了,要相信你兒子,他的事他自己還能不知道?

        父親搖了搖頭,喝了一口茶,握起左手,在自己的腿上、腰上、背上……凡是能夠得著的地方,又拍又打。一陣灰塵蕩漾而起,涌在了陽光里,隨即淹沒了他們。

        萱萱又開始玩她的電話手表了,那首烏拉哇啦的歌又一次像電鋸一樣響了起來,扯得王軍的腦仁疼。

        王軍冷著臉說,把你那破玩意關掉。

        萱萱白了王軍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關掉電話手表,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扯了扯衣角,晃蕩著身子走到院子里去了。

        晚上吃的還是燉羊肉,中午沒吃完的那大半盆。大姐沒走,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吃飯。羊肉里燴了點兒土豆和茄子,吃起來比中午干吃羊肉好多了。那個阿姨照舊沒有和他們坐在一起吃,分了點菜,端著碗去客廳了。

        王軍和萱萱都吃了好多。他們早上和中午吃得少,晚上算是胃口全開。尤其是萱萱,羊肉吃了一塊又一塊,不嫌大也不嫌肥了,吃得風卷殘云。

        吃完飯,大姐在餐廳里和他們坐了好一會兒,東聊一句西聊一句,聊萱萱的學習,聊他們家兒子開的披薩店,聊遠在成都的二姐……聊的都是安全話題,對那些尷尬的、冷場的話題敬而遠之。大姐今年都五十二了,還有三年退休。大姐已經(jīng)顯出了老態(tài),越來越像母親了。

        大姐回家后,王軍幫父親好好洗了一個澡。父親又一次赤裸在他面前,像一截枯干腐朽的木頭一樣,任他擺布。他看見父親的渾濁的眼神閃閃躲躲,神情中略顯羞澀。赤裸的父親,對自己的身體失去掌控的父親,對自己難免絕望又心懷希望的父親,讓他陌生不已也讓他不敢直視的父親。他們父子倆沉默不語,任水聲唰唰唰噴在身上,濺落在地上,打著旋兒墜入到黑暗深邃的下水道里。

        等王軍安頓好父親,來到客廳時,電視已經(jīng)關了,那個阿姨已經(jīng)回到她的房間里去了。那個房間曾經(jīng)是屬于他母親的。母親從陜北的小山村來到鄂市,在平房里住了好幾年,然后搬到了樓房里,住到了那個主臥,直到幾年后,安眠藥把她從他們的生活中徹底帶走。沒有人知道為了什么,父親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們也從未問過父親。

        萱萱已經(jīng)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鼾聲微響,眼睛微睜。他先把萱萱抱在電視對面那個皮沙發(fā)上,把靠門這邊的沙發(fā)床鋪好,又把萱萱抱回來,蓋好掖好被子。然后,關了燈,躺在了萱萱身邊。躺下沒一會兒,王軍就睡著了。臨睡之前,他決定明天吃完早飯就回呼市,就說領導臨時交待了個緊活兒要趕。

        第二天一早,王軍對父親擺出了他事先編好的理由,他們父女倆匆忙扒拉了幾口飯,就上車出發(fā)了。透過倒車鏡,王軍看見父親拄著助步器,茫然地看著他們,不斷后退,直至從倒車鏡中消失。王軍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悲哀起來。

        離開了父親家,要回到自己家去了,可王軍一點都感覺不到輕松自在。他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在等著他,或者說他知道家里等著他的是什么。不管怎樣,他必須回去,就像回父親家一樣。

        快到呼市的時候,電話里發(fā)出了信息提示音。趁著排隊過收費站的時候,王軍打開了手機。是那個阿姨家的大女兒發(fā)來的微信消息。她問他王麗最近怎么樣?他和她幾乎從未在手機上聯(lián)絡過,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出于禮貌,王軍還是回過去了兩個字:還好。

        那個阿姨家的大女兒又問道,聽說王麗最近嚴重了?

        王軍有些不悅地想,你聽誰說的?當然不會有別人,只會是那個阿姨。而那個阿姨又是聽誰說的呢?也只能是他的老父親。

        王軍無奈地回了一句,正調理著呢。

        那個阿姨家的大女兒說,都好些年了啊,這么拖下去只會越來越糟,不如早點了斷了好!

        王軍吃了一驚。了斷?怎么了斷?她是不是想說離婚?像她一樣,帶著個孩子過得風風火火?她怎么會說這樣的話?她以為她是誰?

        其實,大姐和父親他們也曾旁敲側擊地提過這種可能——離婚的可能。既然這些年了一直不見好,反而越來越嚴重,拖下去對誰也不好,不如狠下心各走各的路。王軍也不是沒這么想過,可想歸想。王麗病了啊,病得越來越嚴重了,自己的老婆病了就不要了?重新去尋找新的幸福?怎么給岳父母交代?怎么給萱萱交代?又怎么給自己交代?沒法交代,便沒法離。

        還沒進家門,領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是一個外地的項目出了點小問題,需要他趕去現(xiàn)場看一下,下午就得走。謊言轉眼變成了現(xiàn)實,王軍不禁自嘲地笑了。

        家里還是老樣子,跟他走時一樣。王麗不出所料地坐在沙發(fā)上,電視不出所料地開著。他們進門后,王麗站了起來,像往常一樣,一會兒揉搓著手,一會兒扯著衣角,開始在家里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王軍說,你沒事吧?

        王麗說,嗯。

        王軍說,我下午要出趟差。

        王麗說,嗯。

        王軍說,有啥事就給我打電話。

        王麗說,嗯。

        王軍看著王麗的背影,突然想到,或許王麗比他更無助,更茫然?;蛟S,她也一直在想辦法從那個世界里逃離掙脫出來,回到他們身邊來,變成以前的那個王麗。她不是沒努力過,只是太難了,較量的雙方太過懸殊,她無力抵擋罷了。

        收拾好行李后,王軍來到了岳父家,想給他們打聲招呼,讓岳父早晚接送一下萱萱。岳父家離他們家不遠,隔了三條街,直線距離不超過三百米。站在岳父家門口,按響門鈴之前,王軍清晰地聽到了岳母在里面唱京劇的聲音。可等他按響門鈴之后,唱腔止息了,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有人來開門。王軍又按了好幾下門鈴,依然沒人來開門。岳母明明在的,為什么不開門呢?真是個怪人。這種奇怪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種奇怪會不會遺傳呢?或者說王麗現(xiàn)在的狀況會不會跟岳母的古怪有關呢?王軍不得而知。

        出來后,王軍給岳父打電話。岳父說他在公園里看人下棋。岳父當然不會撒謊。岳父知道王麗的狀況,還常常覺得對不起王軍,也覺得有愧于王軍的父親。王軍還寬他心,讓他不要這么想。畢竟,誰也不希望這樣。

        岳父聽他說要出差,連聲說,你走你的,有我呢,我一會兒就過去看看。

        傍晚時分,王軍已經(jīng)在東北某座城市一家酒店里,準備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趕往項目現(xiàn)場。

        王軍剛洗完澡,坐在床邊擦頭發(fā)的時候,電話響了,是萱萱打過來的。

        王軍接起電話說,怎么了?

        萱萱說,我還沒吃晚飯呢!

        王軍說,媽媽呢?

        萱萱說,廢話,在呢啊!

        王軍說,姥爺呢?

        萱萱說,姥爺早回他們家了。

        王軍說,姥爺沒給你們做飯嗎?

        萱萱說,姥爺本來準備做來著,可媽媽說她一會兒做。姥爺回去后,媽媽又不做了,媽媽肯定又把做飯這件事忘到另一個星系里去了。

        王軍說,那你就下掛面吃吧。

        萱萱說,一提掛面我就想吐。

        王軍說,那怎么辦?要不,去外面吃?你能行嗎?

        萱萱說,有什么不行的?

        王軍說,那你自己出去吃吧,想吃哪家就進去吃,吃完了,爸爸加人家微信發(fā)紅包付賬。

        萱萱說,好吧。

        王軍說,問問你媽,看看她想吃啥,給她也帶上一份。

        萱萱說,好吧。

        掛了電話,王軍想到常常忘記做飯的王麗,忘記餓的王麗,忘記收拾家的王麗,忘記干什么的王麗……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王麗。王麗是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的呢?王軍想了又想,追根溯源,一直追到生了萱萱之后。好像是有了萱萱之后,王麗才慢慢變了。先是變得焦躁不安,后來又變得茫然無措,甚至呆若木雞。會不會是產(chǎn)后抑郁癥?產(chǎn)后抑郁癥會持續(xù)這么長時間嗎?他不知道。

        有了萱萱之后,王麗就不再上班了。也是有了萱萱之后,王軍升了職,一天到晚忙得團團轉,出差更是家常便飯。一忙就是這么些年,很少有放松休息的時候,也很少有靜下來好好想一想的時候。在他忙著加班出差的那些時候,王麗一個人在家干嘛呢?她在想些什么呢?她發(fā)生了哪些變化呢?他不知道。

        王軍想起他的母親。母親隨父親從農村來到鄂市后,父親常年在煤礦上班,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母親在鄂市,人生地不熟,猶如籠中之鳥。母親拿什么來填充那些巨大的時間溝壑呢?母親從來沒給他們說過這些,父親更不會過問這些。時間在母親背上,變得越來越重,最后,終于讓她支撐不住,自求解脫。是不是這樣呢?他不知道。

        王軍撥通了王麗的電話,響了半天,王麗才接了起來。

        王麗在那邊小心翼翼地說了聲,喂?好像不知道是他打過來似的。

        王軍說,家里還好吧?

        王麗說,還好。

        王軍說,沒啥事吧?

        王麗說,沒事。

        然后,王軍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王麗在那頭也沉默了。掛了電話,王軍才想起本來他想說出去旅游的事情的。他們已經(jīng)好些年沒出去旅游過了。

        王軍躺在床上,想著家里的事,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在夢里,他漂在大海上,起起伏伏,似乎要沉下去了,卻又總是浮在水面。只是看不見岸,也看不見人,只有他,還有身下茫茫無際的大海……

        ■責任編輯??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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