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華

李月根正在棋牌室打麻將，突然接到了表哥李林根打來的電話，叫他趕快回去一趟，說有兩個人正在他閑置的農(nóng)田里折騰。

李月根心頭一陣高興，難道是自家的農(nóng)田國家要征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發(fā)大財了！

李月根放下麻將牌，騎上電瓶車心急火燎地向自己的田頭奔去，遠遠就看見有兩個人在自己的地里走動，走近一看，一個戴墨鏡的中年人背著一個儀器，掃地雷似的在地上來回搜尋，另一人是個年輕小伙，手里拿著鏟子在地里東鏟鏟西挖挖，像在找什么東西。

李月根上前熱情地招呼：“兩位好！這塊兒地是我家的，請問你們在干什么？”

兩個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走了過來。年輕小伙笑著說：“大哥，恭喜你，你要發(fā)大財了?！崩钤赂活^的霧水，疑惑地說：“你們別取笑我了，我李月根孤家寡人，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自打我父母雙亡后，剩下的這幾畝薄地我也不再耕種，都拋荒閑置好幾年了?！?/p>

中年人鄭重地說：“我是老趙，他叫小張。我們是探寶愛好者，今天出來探尋，無意間發(fā)現(xiàn)你的地頭有陶器，我們想租用你的土地。”

“真的？”李月根將信將疑。老趙說：“剛才我用尋寶探測儀測了一下，你的地里至少有十來件陶器，如果是一般的陶器，價值也有幾萬元;要是年份久遠的話，那就更值錢了。”

李月根不由興奮了，他只知道陶器是文物的一類，然而自己對陶器方面的知識是一點兒也不懂。老趙看出了他的顧慮，說：“讓你合伙，一不讓你出錢，二不讓你出力。你只要把土地交給我們就行了。你也知道偷挖國家的文物是犯法的，因此，對于這些文物，我們不能明目張膽地挖。為了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要先在地里種些植物作掩護，比如葡萄、杜瓜之類的，不但好管理而且成活率又高。這些作物不占地，日后也方便陶器挖掘。你看這個辦法怎么樣？”

李月根猶豫不決，說：“這事好是好，可不管種什么也都需要有人管理的呀，讓誰來管理呢？”

小張說：“我與老趙是城里人，也都有工作，平日里沒時間，雇用別人我們也不放心。李哥，你是農(nóng)民，在這方面有經(jīng)驗，況且這又是你家的地，這個管理員我覺得非你莫屬了。至于工錢嘛，以后分紅的時候我們再多給你一些，怎么樣？”李月根左思右想，覺得這個辦法還不錯，就點頭答應了。

沒過多久，杜瓜苗運到了田頭。李月根與老趙、小張奮戰(zhàn)三天，把瓜苗全種上了。從那以后，李月根再也沒時間睡懶覺，也沒時間去棋牌室了。杜瓜苗種上了，李月根要給它們鋤草、施肥、灌溉;杜瓜苗漸漸長大了，李月根要給它們搭棚、修枝、剪葉。李月根眼瞅著原先光禿禿的地頭，現(xiàn)在綠油油的一片，生機盎然，心里滿是歡喜。

這天傍晚，趁著空閑，李月根悄悄拿著一把自制的小鏟在地里鏟了起來。正鏟得專注，突然老趙小張走了進來。李月根頓時語無倫次地說：“我，我，我在給地松松土……”

老趙臉色凝重地說：“月根，你這就不對了，說好了三個人合伙的，你憑什么一個人悄悄偷挖文物！”小張也說：“李哥，我們前期投入了這么多，你卻背著我們想獨吞文物，這也太不地道了吧！”

李月根愧疚地說：“都怪我鬼迷心竅，想偷偷挖點文物，想不到被你們給撞到了。我對天發(fā)誓，這是第一次挖，還沒挖到，你們就來了！”

老趙嘆了口氣，說：“月根，你以為挖文物就像挖馬鈴薯一樣容易嗎？錯，大錯特錯。挖文物不但要運用現(xiàn)代探測儀器，還要運用專業(yè)的技術知識，看似一個就在地下的文物，假如你挖掘時運作不當，文物就會損毀，那么它的價值也會大打折扣。陶器深埋在地下，說什么它也不會跑的，等到時機合適，我們自然會來挖掘的！”

李月根連連點頭，說：“行，我都聽你們的，下次我再也不敢了?！?/p>

轉(zhuǎn)眼間，到了杜瓜的收獲季節(jié)。望著四畝金燦燦的杜瓜，李月根心中說不出是啥滋味。他起早貪黑把杜瓜采摘下來，炒貨加工廠的收購員把車開到了地頭，把他的杜瓜全部收購下來。

李月根種杜瓜獲得了豐收，一下子在李家村引起了轟動。附近的幾位村民聽說了，一個個跑來取經(jīng)，問這問那，打算明年也要種植。農(nóng)戶們的熱情，讓李月根推脫不了，他嘴上答應下來，心里卻暗罵老趙與小張，都是你們出的餿主意，現(xiàn)在讓人家把我當成種杜瓜專業(yè)戶，還要向我學習，想想真是好笑。

晚上，李月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他干脆開燈起床了。他拿出所有的原始發(fā)票開始計算起來，扣除買瓜苗、買化肥、買農(nóng)藥和其他一切費用，四畝地凈掙了兩萬元，經(jīng)濟效益還真不錯。假如明年把村里另外閑置的十幾畝地承租過來，全部都種上的話，那么明年的收入肯定會超過十萬元。

李月根把自己的想法與老趙和小張說了之后，兩個人都說你這個想法不錯，你的地里有陶器，說不定其他的地里也有，要么不干，咱們既然干了就要干到底。今年賣杜瓜的錢暫且不分了，他們讓李月根妥善保管，作為明年的投入資金。不過他們特別要求，明年還是三個人合伙，到年底分紅。

第二年，李月根就放開手腳一個人大干了起來。他一門心思把時間與精力放在杜瓜的種植與管理上，把挖陶器這件事漸漸地給淡忘了。

這一年間，老趙與小張也好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兩個人誰也沒來過。到了年底分紅的時候，兩個人還是沒有音訊。李月根正捧著一大堆鈔票發(fā)呆之際，他表哥李林根推門走了進來。

李月根忙抓住李林根的手，說：“表哥，你是村干部，認識的人多，你知道老趙與小張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林根說：“你找他們什么事？”

李月根說：“我種植杜瓜，他們都入了股。今年杜瓜豐收，賺了十萬元，我要找他們分紅，還想……謝謝他們，是他們讓我找到了自身價值，還讓我干起了自主創(chuàng)業(yè)……”

李林根“嘿嘿”一笑，說：“我的傻弟弟，你腦筋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轉(zhuǎn)過彎來呀！實話告訴你吧，老趙與小張他們不是文物發(fā)燒友，他們是縣扶貧辦找來的工作人員?！?/p>

李月根一下子怔住了。

原來李家村農(nóng)田閑置拋荒嚴重，年輕人不求上進天天泡棋牌室賭博的陋習上了縣扶貧辦的內(nèi)參頭條。如何振興新形勢下的農(nóng)村發(fā)展，如何改進新時代潮流的轉(zhuǎn)變，成了縣扶貧辦與李家村村委會共同攻堅的課題。作為內(nèi)參的重點人物，李月根自然被列為幫扶的首批對象?？衫钤赂贻p氣盛，心比天高，正面幫扶傷其自尊心不說，方法不當?shù)脑掃€會適得其反。為了消其顧慮，縣扶貧辦工作人員和李家村村委會才想出了地下有寶貝的這個點子來，請附近影視城的兩個群眾演員裝扮成考古人員，演了一出幫李月根脫貧致富的好戲。

李月根聽后，如夢方醒，喃喃地說：“什么？這一切都是圈套？那么，這地下有寶的事，也全是假的嘍？”

李林根搖搖頭，說：“地下有寶，這是真的。他們沒有騙你！表弟，你只知道杜瓜皮、杜瓜籽能賣錢，其實最值錢的是杜瓜的根，其藥用價值高，而且價格也很貴，按照目前的行情，每畝杜瓜根的收入也在萬元左右。”

“什么？杜瓜根也能賣這么多錢！”李月根一下子又激動起來，他興奮得無法平靜，跑到屋外，對著遠方大呼：“老趙，小張，你們什么時候再來，和我一起挖地下的寶貝呀！”

選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