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立娟，魏 巖，張文風

（長春中醫(yī)藥大學，長春 130117）

疫病又稱“時行”“時氣病”，是具有流行性、傳染性、死亡率較高的一類疾病[1]。芳香中藥氣味芳香，又稱“香木”“芳草”“薰草”，其性辛溫香燥，升散走竄，具有芳香避穢、開竅化濕、宣清化濁、通調氣機等功效，在疫病的防治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2]。筆者對芳香中藥在防治疫病源流、應用及作用機理進行簡要分析，以期為芳香類藥物在疫病防治中的臨床應用與進一步研究提供參考。

1 芳香中藥防治疫病歷史溯源

芳香藥多為植物藥，具有芳香特質，但并不是所有具有芳香氣味的中藥都能歸入芳香藥的范疇。中醫(yī)學的“疫病”屬于現(xiàn)代醫(yī)學傳染病范疇。早在先秦時期，就有文獻記載用蒼術、石菖蒲、白芷、降香、木香、丁香、艾葉、硫磺煙熏以“避穢驅邪”。《山海經(jīng)》中記載：“薰草……佩之可以已癘”；《中藏經(jīng)》記載“丁香花、檀香、麝香等”制成香囊佩戴以防疫。唐代孫思邈在《千金要方》中采用搐鼻、涂鼻、佩香、煙熏芳香類藥物防治外感溫熱病，如用赤散搐鼻，雄黃散涂鼻，太乙流金散煙熏等。此外，《千金翼方》記載，可內服“大金牙散”“小金牙散”以防疫。宋代芳香療法盛行，《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和《圣濟總錄》記載了諸多芳香逐疫方藥，如正氣散“順氣寬中，辟除瘟疫”，香蘇散“治四時瘟疫、傷寒”。徐大椿《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百種錄·上品》記載木香、麝香等藥具有防疫辟穢作用，“ （麝香）香者……正氣盛，則自能除邪辟穢也”“（木香）主邪氣，辟毒疫溫鬼……氣極芳烈，能除邪穢不祥也”。明清開始，成藥廣泛應用于疫病預防，《溫疫萃言》之避忌法載“張三豐方，治天時溫疫癘氣，用孩兒菊，俗名醒頭草，取葉塞鼻中，穢氣不染”。吳機提出“以絳囊盛七寶如意丹佩胸前預防疫病”。陳可冀《清宮配方集成》中收錄的芳香避疫方“避瘟散”，全方20多種藥，絕大部分是芳香藥，如蒼術、白芷、薄荷、石菖蒲、木香、草果、藿香等[3]。

2 芳香類中藥防治疫病的作用機制探討

2.1 芳香類中藥防治疫病的中醫(yī)理論基礎

“傷寒之邪自毛資而入，時疫之邪自口鼻而入”。正氣虛衰、運氣異常、氣候失常、外感邪毒等都會導致疫病的發(fā)生，吳鞠通認為：“疫為穢濁之邪，自口鼻入里，循經(jīng)傳腑，每多變化?！逼浒l(fā)病與濕熱、濕濁、寒濕之氣密切相關，其中多兼夾濕邪。濕邪為病，常犯脾胃，致脾不運化；濕邪重濁黏膩，易阻滯氣機，脾功能失常，氣機不運，兼夾他邪，導致病情復雜多變。芳香藥能夠化脾之濕邪，通肺之氣機，使臟腑功能正常，則正氣充足，邪不可干。《藥品化義》記載“香氣入脾”“香能通氣，能主散，能醒脾陰，能透心氣，能和合五臟”。徐大椿認為，“香者氣之正，正氣盛則除邪辟穢也”。李時珍《本草綱目》中強調“芳香之氣助脾胃”“中氣不運，皆屬于脾，故中焦氣滯宜芳香，以脾胃喜芳香也”。芳香中藥氣味辛香，性溫善通，辛能行氣，香能通氣，易于從口鼻吸入，能夠外走肌表、內助脾胃、宣暢氣機，具有疏理氣機、健脾化濕、開竅醒神、避穢防疫等作用，能夠固正氣、增強體質、提高機體免疫力，鄒滋九總結曰：“夫疫為穢濁之氣，古人所以飲芳香，采蘭草，以襲芬芳之氣者，重滌穢也”，契合疫病病機，被廣泛運用于疫病的治療與預防中。常用芳香之藥有佩蘭、藿香、郁金、降香、石菖蒲、白豆蔻、草果、丁香等。

2.2 芳香類中藥防治疫病的現(xiàn)代機制研究

芳香類中藥防治疫病的主要藥理機制是抗菌、殺菌、消毒、抗病毒、促進人體新陳代謝、提高機體免疫力。諸多研究證實，芳香中藥的揮發(fā)油可經(jīng)口鼻吸聞、皮膚滲透進入人體血液循環(huán)而發(fā)揮藥效，增強人體防御能力，從而達到防病保健的目的[4]。艾葉揮發(fā)油、艾葉提取物、艾煙對多種細菌、真菌有殺滅或抑制作用[5]，艾葉揮發(fā)油能夠體外抑制流感病毒（IFV）和呼吸道合胞病毒（RSV）[6]；艾條熏蒸有很好的滅菌效果[7]，艾絨煙熏對ICU空氣中自然菌有很高的抑制率，且對皮膚、黏膜無刺激性，對人體危害性較小[8]；北蒼術煙熏殺菌效果明顯，殺菌率為70.8%[9]；蒼術中的蒼術酮對乙型流感病毒和H3N2、H5N1甲型流感病毒均有殺滅作用[10]；艾灸能增強白細胞的吞噬作用及抗體的形成，促進人體內環(huán)境穩(wěn)定，增強和改善機體的免疫功能[11]；廣藿香芳香化濁、和中化濕，其提取物廣藿香油和廣藿香醇具有顯著抗菌、抑制流感病毒、腺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和柯薩奇病毒的作用[12-13]；預防性地使用霧化吸入中藥熏香劑（藿香、蒼術、艾葉、肉桂、山萘等）揮發(fā)油，可以緩解上呼吸道感染所致免疫力低下[14]；柴胡揮發(fā)油提取物具有抗炎、抗細菌和抗病毒作用，能干預c AMP及抗病毒蛋白的合成及分泌等，增強機體的細胞免疫功能[15]。

3 芳香中藥防疫的具體應用

芳香類中藥防治疫病有外用和內服之分。內服方藥劑型豐富，包括丸、散、湯、膏等。外用主要有燒熏法、香佩法、沐香法、取嚏法、涂抹法等[16]。

3.1 內服法

劉奎《松峰說疫》記載：“治法于未病之前，預飲芳香正氣藥則邪不能入”，認為內服芳香藥，能夠芳香避穢、固護正氣，起到未病先防的作用。書中記載福建香茶餅能“辟一切瘴氣時疫，傷寒穢氣”，將麝香、冰片、沉香、白檀、兒茶、粉甘草等藥研為細末，以糯米湯調，丸黍米大，含在口中使其溶化?！秱浼鼻Ы鹨健贰ⅰ吨夂髠浼狈健酚涊d用白芷、石菖蒲、干姜、蜀椒、桂心、細辛等預防瘟疫。丁堯臣記載：“五月五日午時，多采蒼耳嫩葉陰干收之服二錢，或水煎服亦可”以辟疫。 此外，還有屠蘇酒、椒柏酒、豉術酒、松毛酒等。

3.2 香佩法

香佩法是利用懸掛或佩戴含揮發(fā)性的中藥來防御傳染病邪侵襲的方法，佩帶的部位一般是胸前、臂上及門、床角等。古代用于佩戴的復方有老君神明白散、太一流金散、赤散、辟瘟殺鬼方、除穢靖瘟丹等?，F(xiàn)代人們常用的藥物包括芳香化濕類的藿香、佩蘭、蒼術、草果；芳香行氣類的檀香、沉香、木香、橘皮、甘松；芳香開竅類的麝香、蘇合香、石菖蒲等；芳香疏散類的香薷、白芷、辛夷；芳香散寒止痛類的干姜、丁香、高良姜、花椒，制作成各種香囊隨身佩戴，或懸于門戶、床角等地方，或制作成香藥枕頭等用以辟穢防疫。

3.3 燒熏法

燒熏法是將藥物燃燒，取其煙氣上熏，改變疫毒存在的環(huán)境以消毒防疫的方法[17]?！端煞逭f疫》記載了許多煙熏防疫的方劑，以及焚燒丁香避瘟、焚燒降真香避天行時氣等?！短t(yī)院秘藏膏丹丸散方劑》記載的避瘟丹由乳香、降香、蒼術、細辛、川芎等組成，并謂：“此藥燒之能令瘟疫不染，空房內燒之可避穢氣?！?燒熏法燃燒的藥物可以是單味香藥，也可以是多種香藥混合，常用的藥物主要有艾葉、蒼術、降香、白芷、高良姜、石菖蒲、蕓香、檀香、沉香、安息香、香附、藁本等。

3.4 沐香法

運用具有芳香氣味的中藥沐浴發(fā)揮其清潔、祛穢、溫經(jīng)、散寒的作用。如李時珍《本草綱目》記載：“白茅香、茅香、蘭草，并煎湯浴，辟疫氣”?！端煞逭f疫》載有煎湯沐浴祛穢避瘟的方劑，如“于谷雨以后，用川芎、蒼術、白芷、藁本、零陵香各等分，煎水沐浴三次，以泄其汗，汗出臭者無病”?；蛴冒~或姜片等煮水泡腳，散寒化濕，振奮陽氣，抵御外邪。

3.5 取嚏法

取嚏法最早見于《黃帝內經(jīng)》：“噦，以草刺鼻，嚏，嚏而已”，是用藥物刺激鼻腔，使不斷地打噴嚏，通過宣發(fā)肺氣，以達到防疫目的的一種方法[18]?？捎么け巧?、透頂清涼散、通氣散等嗅鼻，或用雄黃和麻油涂鼻。亦有用孩兒菊、花椒、蘇葉、降香、檀香、雄黃、馬尾松枝、菁草等塞鼻以杜染。常用的藥物有皂莢、薄荷、川芎、細辛、冰片、鵝不食草等，單味便可取效，方劑有通關散、上清散等。

3.6 藥物涂抹法

雄黃散研末，用水調涂于五心、額上、鼻人中及耳門等處，以滅菌殺毒，防止呼吸道傳染病。

4 小結

芳香類中藥作為治療新型冠狀肺炎等疫病的潛力藥物，其臨床療效和作用機制仍存在一定空白，還需更多的臨床和實驗研究進行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