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姿
《紅字》是19世紀美國著名小說家納撒尼爾·霍桑的代表作。它以17世紀清教徒馬薩諸塞灣殖民地為背景,講述了海絲特·白蘭因通過外遇懷上了女兒,并努力創(chuàng)造悔過自新的生活和尊嚴的故事。故事還涉及其他三個人物:羅杰·齊靈沃斯(她的丈夫)、丁梅斯代爾先生(與白蘭因有私情的男人)和珠兒(“罪惡的產(chǎn)物”)?;羯R愿叱膶懽骷记少x予了小說中每一位人物豐富的象征內(nèi)涵,因此,多年以來,后人對小說的人物形象的分析也層出不窮。其中,對珠兒的象征意義的研究也有很多。象征手法通常是作家借助某一具象來傳達某些觀點或者理想追求而使用的一種寫作手法。有學者認為,珠兒的出現(xiàn)是為反襯丁梅斯代爾和羅杰·齊靈沃斯的自私與邪惡,也是一個救贖這兩個角色的存在,她就是一個“活著的A字”。也有學者認為珠兒陽光開朗的形象是霍桑表達對傳統(tǒng)教條主義的厭惡的方式。本文嘗試從珠兒人物形象的分析角度出發(fā),總結(jié)國內(nèi)外研究的重點,并對未來的研究方向提出建議。
在對珠兒的研究中,象征主義是學者采用得最多的視角。在大多數(shù)關(guān)注象征意義的論文中,珠兒的象征意義已經(jīng)從一個活生生的紅字,到一個價格高昂的貴重物品,再到小說中的寓意。不過,在其他論文中也發(fā)現(xiàn)了其他的象征意義。例如,Eisinger認為珠兒“是一個老式的孩子”,她代表了清教徒的信仰——“每個人的靈魂都是珍貴的,有義務(wù)把珠兒從對自然的束縛中釋放出來,為她在人類社會中找到一席之地”[1](注:筆者譯)。而Griffith則認為珠兒代表著年輕的美國,是自由的象征[2]。
珠兒,這樣一個狂野、任性、像小惡魔一樣的人物,也被認為是她母親海絲特的寫照。許多學者把研究的重點放在珠兒和海絲特的關(guān)系上。Lasser分析說,珠兒像一面鏡子,反映了海絲特所害怕的東西;但她也是海絲特良心的化身,母親海斯特胸前的紅字是珠兒一生中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嬰兒時期的珠兒甚至伸手去摸過那個紅字。隨著她的成長,海絲特經(jīng)常為她做紅色的衣服。每當珠兒穿上紅色的衣服,她就像一個活生生的紅字[3]。事實上,她是另一種形式的紅字——賦予生命的紅字,它是海絲特邪惡的象征。在海絲特精神不斷受到煎熬的過程中,海絲特自身的絕望、反抗、任性、陰郁和沮喪也在珠兒的身上進行了對應(yīng)的表現(xiàn)。同時,珠兒像是母親海斯特性格和精神形象的對立面,是一種互補。也就是說,珠兒是母親內(nèi)心深處保留的善良與正義。Whelan將珠兒歸為海絲特的寓言化身,表達了后者的內(nèi)心想法[4]。同時,珠兒的身上也反映了“海絲特和丁梅斯代爾之間復(fù)雜的愛情和激情的糾結(jié)”。
目前,也有人在探討珠兒與作者納撒尼爾·霍桑之間的關(guān)系。Budick認為霍桑和珠兒一樣,也是清教徒的孩子[5],然而他并沒有過多提及。后來在周紅菊發(fā)表的論文中談到了一點,珠兒是霍桑的“發(fā)言人”[6]。關(guān)于他們二者的關(guān)系,前人的研究或多或少忽略了這方面的內(nèi)容。事實上,霍桑在創(chuàng)造珠兒這個人物的過程中,已經(jīng)在她身上進行了自我投射。
《紅字》問世后,通過翻譯傳入世界許多國家,成為流傳下來的作品。國內(nèi)對《紅字》的研究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倫理問題。20世紀90年代以來,人們對《紅字》的評論開始轉(zhuǎn)向小說內(nèi)容中的倫理問題。海斯特和丁梅斯代爾的關(guān)系在當時的社會是不為世人所認可的,是違背倫理的,他們也因此遭受了一輩子的懲罰,而珠兒正是這種罪惡的產(chǎn)物[7]。第二類是霍桑的清教傾向。由于家庭的影響,霍桑對清教主義的感情是復(fù)雜的,即順從和叛逆。他的思想透過珠兒這個形象的塑造而呈現(xiàn)出來。第三類是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分析小說當中的女性形象,這其中就包括了珠兒。
在這些前人文獻中,珠兒是一個次要角色,她的剖析相對而言不算多。讀者和學者更多將矛頭指向文中的三位大人。作為貫串整部作品的人物,雖然作者沒有使用大量的筆墨描寫珠兒,但她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一些學者認為,珠兒不僅反襯出丁梅斯代爾的虛偽及羅杰·齊靈沃斯的邪惡,同時又拯救了他們的靈魂,是救贖者一般的存在[8-9]。另一些學者則認為,珠兒是海斯特的罪與痛的象征[10],是不被世人所認可的愛情的產(chǎn)物,表達了霍桑的愛情觀:愛情是神圣、寶貴、美好的,它遵循的只是自然法則,而不應(yīng)用虛偽的社會法則來禁錮或扼殺愛情。
前人對于珠兒形象的分析研究主要是從象征主義這個視角切入,這也是霍桑在《紅字》中注入的最典型的文學手法。珠兒被看作邪惡的反襯,是救贖者。在海斯特、丁梅斯代爾和羅杰·齊靈沃斯三個成年人的愛情糾葛面前,珠兒是一個純潔的存在。許多學者對珠兒的象征意義的研究也正是從反襯的角度切入。丁梅斯代爾和羅杰·齊靈沃斯的形象描寫得越邪惡、越自私,霍桑筆下的珠兒就越單純、越善良;而海斯特每當看到這樣的珠兒在她面前活蹦亂跳,內(nèi)心的罪責感也愈發(fā)加深了。然而,這也觸發(fā)了三位成年人開始走上救贖的道路,他們開始為過去的錯誤潛心懺悔。與此同時,珠兒代表的是一種反叛,珠兒的存在本身便是自然人與社會人的矛盾。作為“自然”的產(chǎn)物、愛的結(jié)晶,珠兒來到世上,其與生俱來的“自然”品質(zhì)在作品中得到充分渲染。珠兒與太陽、森林融合為一體,與狼成為朋友,說明珠兒是“自然”的一部分。正如尼娜·貝姆教授所說:“她具有清教徒所竭力否定的一切自然的品質(zhì)?!敝閮旱男袨?、語言都是自然的本性的流露,沒有摻雜一點世俗,她就是一個生活在人類社會的自然人,她不需要虛偽,她反對掩飾,她與社會是格格不入的,她是人類純真的追求者。她的身上散發(fā)著人類自然的光彩,影響著別人,珠兒的存在使人們看到了人類純真美德的回歸的希望。
但是筆者發(fā)現(xiàn),前人研究大多只關(guān)注于解讀所謂的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而忽略了真正想要表達的是隱含的作者。隱含作者最初是由W C 布斯在其《小說修辭學》一書中提出的,指的是作家在寫作文學作品的過程中,采取特定的立場時投身的人物形象[11]。所以,真正的作者和隱含的作者是有一定區(qū)別的。
隱含作者作為修辭敘事理論中一個獨特的新名詞,通常用于研究某個作家的寫作意圖。在《紅字》這本小說中,霍桑就是采用“隱含作者”這一手法創(chuàng)造了珠兒。珠兒有著特殊的身份,作者在她身上投射了自己,表達了自己的思想和態(tài)度。在作者看來,珠兒代表了紅字的真正秘密。小說中,海斯特犯下了當時社會觀念中認為不可容忍的罪行,也因此受到了嚴厲的懲罰。安排陽光開朗的珠兒在海斯特的身邊,看似是諷刺,實則表現(xiàn)的是追求自由和人性解放的理想。然而,以往的文學評論中只是提及珠兒代表了霍桑對清教主義的厭惡,并未談及作者想要抒發(fā)的理想。因此,珠兒人物形象分析仍然不全面,視野還不夠開闊。
本文回顧國內(nèi)外學者對《紅字》中珠兒的人物形象分析研究,梳理了目前學術(shù)界主流的幾種觀點,發(fā)現(xiàn)多數(shù)學者是從珠兒的象征意義上進行分析,較少有人是從“隱含作者”這一視角進行探討。本文認為,未來對珠兒的人物形象分析可以考慮通過對珠兒這個人物的分析和珠兒與霍桑的比較,證明珠兒是《紅字》的隱含作者,并發(fā)現(xiàn)珠兒對清教主義和人性的隱含態(tài)度,這對《紅字》的研究將有新的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