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 年1 月至1941 年12 月,“近代以來最大的一次購藏文獻行動”在鄭振鐸(時任暨南大學文學院院長)的帶領下展開。該行動秘密搶救了5 萬余冊即將淪亡的珍稀古籍,其中3 萬多冊精華本被轉移到香港,1942 年初在啟運美國之前不幸被日軍發(fā)現(xiàn),劫往東京的帝國圖書館,1947 年被追討回國。
1941 年初夏,上海的局面越來越嚴峻,搶救來的文獻必須盡快外遷。鄭振鐸從中挑出最珍貴的82 種善本,托徐森玉(時任故宮博物院古物館長)親自運抵香港,9 月再輾轉運抵重慶。第二批3200 余部善本,則通過在郵局工作的唐弢,分為3800 多個郵包寄到香港大學許地山那里。許地山不幸于8月4日去世,圖書保管就由馮平山圖書館主任陳君葆接手。從上海寄來的圖書,加上葉恭綽帶領的中英庚款香港小組在粵港所購,一共30000 多冊,裝成111 箱,以“中央圖書館”的名義存放于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
本來計劃將這批古籍海運至昆明,但此時中國沿海已完全被日軍控制,因此到1941 年9 月,重慶方面決定將古籍搶運至駐美公使館與美國國會圖書館代為保管。9 月,因先前在上海淪陷區(qū)不敢鈐本館名義藏章,等到全部古籍補鈐印章,已經是1941 年12 月。12 月8 日,日軍進攻香港,趕不及運美的111 箱古籍只能存在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
1941 年12 月28 日,日 軍 在馮平山圖書館發(fā)現(xiàn)這批箱子。1942年2 月上旬,日軍將包括中央圖書館古籍在內的香港大學各單位圖書全部劫走并運到東京。11 月26 日,陸軍參謀總部將這些“虜獲圖書”作為戰(zhàn)利品,轉交文部省。
1943 年7 月24 日,文部省將書運到上野的帝國圖書館。1944 年秋天,美軍飛機頻繁轟炸東京,帝國圖書館組織疏散圖書,1945 年3月,圖書又被轉移到飯山子高中的體操場。
1945 年8 月,日本投降之后,帝國圖書館的13 萬冊貴重圖書大部分回到東京,除了2 萬冊中國古籍。這批掠奪而來的古籍,甫運抵東京,又被偷偷轉移到神奈川縣的深山老林。
1945 年8 月下旬,這2 萬冊剛被接回東京的善本再次被疏散,藏進高部屋村原村長小澤的地窖里。
當時有挑剩的1 萬多冊善本,則被歸入“乙部圖書”,計劃用來應對中方的追索,1944 年12 月移至帝京博物館的地下室。但也正是這批被視作“乙部”的古籍,為中方提供了追討的線索。這得從英軍少校博薩爾的被劫圖書說起。
博薩爾也是長期從事中國歷史文物研究的漢學家。1941 年12 月他被日軍俘虜之后,家中藏書也被搶劫一空。日本投降之后,博薩爾立即寫信向馮平山圖書館館長陳君葆詢問其藏書下落,1946 年1 月21日,在上野帝國圖書館地下室找到他的627 冊藏書,同時發(fā)現(xiàn)“自香港移來的中國政府的書籍”。博薩爾立即通知在東京的中國代表團。
善本在港被掠的消息,重慶方面是通過1942 年6 月離港抵桂的港大教授陳寅恪而獲知的,但身處上海淪陷區(qū)的鄭振鐸并不知情。一直到1945 年11 月他還在痛心地表示:
至今還未尋找到它們的蹤跡,存亡莫卜,所在不明,這是我最為抱憾不安的事!
后來還是葉恭綽去信告知書籍已被劫至日本,并請他盡快整理書籍目錄。葉恭綽所云目錄,是1940年初鄭振鐸在搶救圖書之時即已“分別甲乙,并在目錄上詳注版本及作者”的文獻目錄,后來鄭振鐸按照四部分類載為四卷書目。由于全部古籍均經鄭振鐸之手購入,目錄亦由鄭振鐸一人之手抄寫,他人皆“未甚詳悉”。1941 年寄到香港的七批書,每一批皆有相應的“存港書目,諸留備查考”,“寄港書的書目,厚厚的兩冊”。全天下只鄭振鐸一人掌握著這批古籍的全部目錄。正是這份獨一無二的目錄,成了中國追索被劫文物行動最重要的依據。
1946 年3 月,中國政府派遣以朱世明為團長的駐日代表團,赴日追索被掠至日本的中國物資。南京中央圖書館屈萬里致函鄭振鐸,介紹中央圖書館專員楊全經至鄭振鐸處,復抄一份寄港圖書目錄。3月31日,駐日代表團第四組副組長張鳳舉帶著這份“香港裝箱目錄”來到東京。1946 年6 月,先有十箱古籍航運回國,1947 年5 月,中央圖書館被劫的34970 冊古籍全部運抵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