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預防犯罪教育是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重要舉措,中小學是預防犯罪教育的黃金階段。在未成年人罪錯行為分級的新時代背景下,應當結合犯罪預防理論,將傳統的犯罪控制轉向罪前預防。在此基礎上,明確預防犯罪教育對象,規(guī)范教育行政部門、家庭、學校和社會在預防犯罪教育中的責任,豐富預防犯罪教育形式,建構“多元共教”的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體系。
關鍵詞:預防犯罪教育;多元共教;罪錯分級;罪前預防
doi:10.3969/j.issn.1009-0339.2021.05.017
[中圖分類號]C913.5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339(2021)05-0099-07
犯罪學研究表明,教育與犯罪二者之間緊密相連,接受良好教育的人實施違法犯罪的概率相對較低[1]。“與其將經費用來改造罪犯,不如將經費投入到預防犯罪教育中”[2]“與其將研究視角置于犯罪后的法律規(guī)范,不如研究犯罪前的預防教育”[3],預防教育在犯罪預防中的地位與作用已然獲得了學者們的普遍認可。預防犯罪教育在一般預防、臨界預防與特殊預防中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警戒作用。
縱觀各國未成年人專門性立法,我國預防犯罪教育為國際先河。1999年《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便已將此專章規(guī)定,2021年修訂實施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從未然犯罪出發(fā),以罪前防范為目標,嘗試從預防犯罪教育的主體、形式和內容等方面探索該制度的體系性建設,力圖使未成年人盡可能少違法、盡可能少犯罪,在“罪錯分級”的基礎上推動我國未成年人司法的現代化與法治化建設。然而,結合實際情況來看,當前我國的預防犯罪教育主要還停留在《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數個條文之中,教育的內容、主體、方式等仍存在諸多留白之處。如何從未然犯罪出發(fā),構建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學科體系,成了新時代法治教育的一項重要內容。本文以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的規(guī)范特征為基礎,采用系統論的研究方法,力圖從以下四個層面探討如何理解并構建“多元共教”的新時代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大格局。
一、現行規(guī)范的整體性省思
從現有法律規(guī)范來看,我國未成年人犯罪綜合治理的理念為“提前預防,以教代刑”,并試求從多元教育主體、豐富教育內容與多樣化教育方式等領域探索預防犯罪教育的開展與實施。但是,結合實際情況來看,仍存在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
(一)法律規(guī)范內容單薄
從當前世界主導的未成年人立法模式來看,有以美國為代表的刑事司法一元化模式,以日本為代表的兒童福利法、少年法二元模式,也有以瑞士、挪威等國家為代表的福利模式。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不斷探索未成年人立法模式,民法與刑法均將年齡視為責任能力的重要考量因素,對未成年人民事、刑事責任能力予以規(guī)定。20世紀末《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這兩部專門法的制定實施,打破了由刑民籠統規(guī)定的傳統做法,我國未成年人立法開始走向“福利法+司法法”二元模式。在司法法的這一分支體系中,以應對未成年人犯罪為主要內容。在當前對未成年人的罪錯行為予以分級化處理的新時代背景下,2020年我國較為系統全面地修訂了《刑法》與《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由此我國已形成了以刑法為基礎,以《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這一專門法為支撐的罪錯未成年人二元立法模式。
預防犯罪教育作為未成年人司法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主要作原則性規(guī)定,除涉及較為多元的預防犯罪教育主體規(guī)定外,預防犯罪教育的內容、對象、方式等具體內容未有明確規(guī)定。在其他相關法律規(guī)范中,僅有2021年最新修訂實施的《教育法》第40條明確規(guī)定“國家、社會、家庭、學校及其他教育機構應當為有違法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接受教育創(chuàng)造條件”。立法內容單薄與立法形式單一,使得我國預防犯罪教育的開展與實施面臨困難。應當如何從立法層面為預防犯罪教育提供法治保障與規(guī)范性指引,是當前急需解決的問題。
(二)各教育主體之間缺乏銜接
雖然《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規(guī)定了較為多元豐富的教育主體,但從具體的條文規(guī)定與實際操作來看,還缺乏有效的銜接機制。研究表明,未成年人的預防犯罪教育往往容易被忽視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各教育主體之間職能分工不明確,缺乏有效的銜接聯動機制[4]。
從教育行政部門與學校預防教育規(guī)定內容來看,多將兩者混為一談,各自的分工與職能并不明確。如《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17條規(guī)定,兩者均應將預防犯罪教育納入學校教學計劃;第22條規(guī)定,兩者均應當通過舉辦講座、座談、培訓等活動,介紹科學合理的教育方法,指導教職員工、未成年學生的父母或者監(jiān)護人有效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然而,這些規(guī)定并未能彰顯出教育行政部門的組織、領導與管理職能,學校應當在此過程中充當實施預防犯罪教育的直接主體,而分工的不明確將導致預防犯罪教育工作難以開展。
從家庭預防犯罪教育與學校預防犯罪教育來看,兩者之間的銜接機制有待加強。結合我國家校合作的歷程來看,家庭的作用已然由傳統的“輔助配合”轉向“與校協同”,家庭教育也由私人領域轉向公共事務,家庭教育走向制度化發(fā)展[5]。對于家庭教育,既要充分尊重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的自主性,也要有效發(fā)揮政府、學校和社會的促進作用,必要時進行國家干預,從而加強家庭教育的價值引領和教育功能,促進未成年人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6]。預防犯罪教育既是家庭教育的新領域,也是家校合作的新領域。但從現有規(guī)定來看,家庭在這一特殊教育中并未實現角色轉化,而是仍停留在輔助配合學校預防犯罪教育的層面。如《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第16條雖然將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監(jiān)護人規(guī)定為預防犯罪教育的直接責任人,但第19條第2款、第22條第2款均強調未成年學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在預防犯罪教育的配合作用。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既是家庭預防犯罪教育的特殊主體,也是直接責任人,但其在預防犯罪教育中的主體作用并未得以彰顯。
預防犯罪教育離不開學校與家庭,兩者的有效協同能進一步加大預防犯罪的效果。如何有效發(fā)揮家庭教育在預防犯罪教育中的作用,進而強化家校之間的預防犯罪教育協作亦成為這一領域的一項新議題。
(三)對象范圍不明確
新修訂實施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是在未成年人罪錯分級處遇的背景下提出的,通過預防犯罪教育,對未成年人的罪錯行為予以提前干預和介入,是最有利于未成年人原則的基本要求。預防犯罪教育是一項系統工程,其中最為關鍵的要素之一即為教育對象。結合《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行為分級來看,教育對象可以分為不良行為、嚴重不良行為與犯罪行為的未成年人。結合特殊預防理論,這三大主體理所應當為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然而,不容忽視的是,應當結合一般預防的犯罪理論,將并未涉罪涉錯的未成年人納入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范圍。
以何種標準確定預防犯罪教育的范圍,也是構建預防犯罪教育體系的重點與難點之一。結合當前的規(guī)定來看,預防犯罪教育并未明確是應當以教育場域為主界定對象范圍,還是以教育對象的年齡范圍為界限確定范圍。《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主要規(guī)定的是各預防犯罪教育主體的職責,教育主體依據場域的不同開展預防犯罪教育,教育場域主要包括家庭、學校、社區(qū)及其他社會活動場所。作為專門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規(guī)定的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范圍當為所有的未成年人,即未滿18周歲的我國公民。但是,從未成年人這一群體的實際情況來看,年齡范圍不同致其所接受預防犯罪教育的場域也不同,如學前低齡兒童,接受預防犯罪教育的場域當為家庭;未成年中小學學生,接受預防犯罪教育的主要場域當為學校;18周歲以下輟學、失學的未成年人,或已就業(yè)且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未成年人,接受預防犯罪教育的場域當為家庭、社區(qū)或其工作所在的單位。
由于教育對象不明確影響了各教育主體之間的分工與有效銜接。如何結合未成年人身心發(fā)展的特點及生活學習場域的不同,明確核心的預防犯罪教育對象,也成為預防犯罪教育體系建構的重要內容。
二、新時代預防犯罪教育的目的轉向
從犯罪基礎理論來看,犯罪控制與犯罪預防緊密相連。雖然犯罪學中通常將兩者融合為“犯罪預防”這一概括性術語使用,但兩者是不同的具體研究范疇,且在概念、術語和應用對策上存在嚴格區(qū)別。犯罪控制是指在犯罪行為發(fā)生后或者過程中采取的不使犯罪行為繼續(xù)發(fā)生或再次發(fā)生,并防止犯罪現象的數量與質量超出正常范圍(或稱為社會所能容忍的范圍)的硬性抑制手段。犯罪預防是指對犯罪的事先防范活動,具體是指消除犯罪原因,避免犯罪發(fā)生的各種社會組織與管理、建設與發(fā)展的活動[7]。由此可見,犯罪控制的運行特征更具主動性,整體上是一種積極的治理措施,是對犯罪的積極避免和主動出擊,而犯罪預防的運行特征在整體上具有一定的消極被動性,是對犯罪的被動防守和事后處置[8]。
從現有的未成年人司法體系來看,我國刑法第17條關于未成年人犯罪的實體法規(guī)定和刑事訴訟法關于未成年人犯罪的程序法規(guī)定,均聚焦于未成年人已然犯罪,強調犯罪控制。針對這一情況,《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結合罪錯分級的方式,重點關注未然犯罪,強調一般預防與臨界預防的重要性。從現行的未成年人司法體系建構來看,我國對于未成年人的罪錯行為倡導犯罪預防與犯罪控制二元論。但需要強調的是,預防犯罪教育作為犯罪預防的重要手段,它屬于罪錯前預防,即在罪錯發(fā)生之前,采取積極措施對罪錯行為進行預防。與不良行為、嚴重不良行為未成年人的臨界預防(或稱罪錯中的預防)不同的是,預防犯罪教育的重點在于強調犯罪一般預防的作用,將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視野提前,不再將預防對象局限于已然罪錯的未成年人。
預防犯罪教育屬于犯罪預防的重要手段之一,是實現預防犯罪的重要工具,旨在防止和減少犯罪的發(fā)生,針對犯罪形成的原因及其作用于犯罪心理的外化過程,選擇和設置防治犯罪的工具及其措施。具體而言,在預防犯罪模式下,預防犯罪教育應當以預防犯罪為目的,并應當具有以下功能:其一,教育功能,即通過對中小學生開展人生理想教育、道德情操教育、法治觀念教育和文化知識、勞動技能教育與培訓,通過塑造人們的心靈,達到預防犯罪的目的;其二,排除功能,即排除可能產生未成年人罪錯行為的社會因素及其對未成年人的消極影響,以防止未成年人形成犯罪意識;其三,疏導功能,即對罪錯前的征兆,既不能消極地堵塞漏洞,更不能只著眼于事后的承辦,而是將未成年人的反社會情緒扭轉或引導到維護社會安寧上,避免、減輕某些消極因素對未成年人的影響以防止犯罪意識形成或被強化。
預防犯罪教育應當以犯罪預防為目的導向,其具有保護性預防的性質,應當調動和組織一切社會力量,采取有效措施,為中小學開展預防犯罪教育提供保障。
三、分級化處理教育對象范圍
預防犯罪教育體系構建,應結合未成年中小學生的身心發(fā)展特點及行為特征,對教育對象范圍予以分級化、明確化規(guī)定。
(一)未成年人罪錯行為特征
未成年時期的罪錯行為依不同年齡而有不同特點,其發(fā)展規(guī)律大致如下:第一是劣跡的程度逐漸加深,一般分為萌芽階段、試探階段、發(fā)展階段、加劇階段與下水階段;第二是未成年人罪錯行為的高發(fā)期為10周歲至16周歲;第三是罪錯行為的年齡分布即綜合性罪錯發(fā)展順序規(guī)律,如同樣是以非法侵占他人財產為目的違法犯罪行為,小年齡的未成年人在體能上處于弱勢而采取秘密的方式竊取,大年齡的未成年人則倚仗體能上的優(yōu)勢采取公開搶奪的方式攫取。整體而言,未成年人罪錯行為的特點主要體現為突發(fā)性、兇狠性、腐蝕性、復雜性、二重性、隱蔽性及反復性[9]。近年來,未成年人罪錯行為也呈現出了低齡化、暴力化及團伙化等特征。
(二)從年齡入手限定預防犯罪教育范圍
結合未成年人罪錯行為的發(fā)展規(guī)律,不宜設置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的年齡上下限,應當有針對性地合理調整預防犯罪教育的適用范圍。具體而言,應當從以下兩個方面入手。
一是將18周歲以下的中小學生均納入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范圍。從我國刑事責任年齡的規(guī)定來看,年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為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人,但從犯罪預防的角度來看,16周歲至18周歲的未成年人身心尚未成熟,其可塑性極強。從犯罪預防的角度而言,不應當將這一年齡階段的未成年人排除在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范疇之外。
二是不設置年齡下限,將所有中小學適齡未成年人均納入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范疇。雖然我國刑法規(guī)定最低刑事責任年齡為12周歲,但結合未成年人罪錯行為的低齡化趨勢及犯罪預防的需要,小學階段的未成年學生亦需納入預防犯罪教育的對象范疇。
(三)從行為入手設置教育對象范圍
預防犯罪教育應當結合中學生與小學生身心發(fā)展的特點與預防犯罪教育的內容,為滿足中小學生差異性的需求,結合犯罪預防理論,予以層次化處理。
一是對于已經實施犯罪行為,但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的未成年人,若未接受專門教育矯治,仍在中小學接受教育的未成年學生,應當以特殊預防教育為重點,旨在防止其再犯。
二是對于已經實施不良行為、嚴重不良行為的未成年人,在接受懲戒矯治的同時,中小學應當加大臨界預防教育,預防中小學生的不良行為或嚴重不良行為惡化升級為犯罪行為。
三是對于尚未實施罪錯行為的中小學生,應當加大預防犯罪教育中的法治教育,通過典型案例等闡釋罪錯行為后的嚴重后果,強調一般預防的重要性。
四、“多元共教”預防犯罪教育大格局建構
從現有的預防犯罪教育規(guī)范來看,政府、學校、家庭、社區(qū)及各社會團體組織均已被納入“多元共教”預防犯罪教育主體。因此,應在以教育行政部門為主導、家庭為基礎、學校為重要媒介、社區(qū)及其他社會組織為重要補充的基礎上,構建“多元共教”的預防犯罪教育大格局。
(一)以教育行政部門為主導
“親權”始于直系血親關系。“國家親權”則意味著超越傳統的血緣關系,“國家”取代傳統“父母”的角色,基于未成年人利益保護考量,對與未成年人相關的監(jiān)護、教育、繼承等事宜予以干預。國家親權理論雖源于英美法系,但從我國最新修訂的《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和《未成年人保護法》來看,這一理念已成為我國未成年人立法的重要理論支撐之一[10]。對此,作為國家在教育領域的公權力化身,教育行政部門需要結合未成年人身心發(fā)展的特點,在犯罪預防教育體系中發(fā)揮統籌與指導作用。
教育行政部門應當積極承擔國家責任,充分發(fā)揮主導機能。其一,將預防犯罪教育納入學校教學計劃,即教育行政部門應當將預防犯罪教育納入學校教學計劃,指導教職員工結合未成年人的特點,采取多種方式對未成年學生進行有針對性的預防犯罪教育。其二,會同有關部門建立學生欺凌防控制度。其三,積極引導社會工作者參與犯罪預防教育工作,鼓勵和支持學校聘請社會工作者長期或者定期進駐學校,協助開展道德教育、法治教育、生命教育和心理健康教育,參與預防和處理學生欺凌等行為。其四,教育行政部門通過舉辦講座、座談、培訓等活動,介紹科學合理的教育方法,指導教職員工、未成年學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有效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其五,充分發(fā)揮考核職能。教育行政部門應當將預防犯罪教育的工作效果納入學校年度考核內容。
此外,教育行政部門還應當建立健全政策法規(guī)。政策法規(guī)是教育行政部門依法行政、督導學校,使各主體積極參與預防犯罪教育的重要保障,是多元共教協同機制民主化、規(guī)范化和法制化的重要前提。關于預防犯罪教育的立法完善,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一是從法律上明確各教育主體的地位、具體的職責;二是明確預防犯罪教育的主管部門、機構及其職責,完善預防犯罪教育的工作機制與管理機制[11];三是明確學校預防犯罪教育與家庭預防犯罪教育的界限,促使監(jiān)護人積極參與學校預防犯罪教育,學校積極引導家庭預防犯罪教育;四是明確各預防犯罪教育主體的指導服務提供者;五是明確預防犯罪教育的評估機制及具體的法律后果;六是明確預防犯罪教育的經費保障制度。
(二)父母及其他監(jiān)護人作為第一責任人
與未成年人犯罪研究密切相關的一般控制理論與社會控制理論均提及了對父母教養(yǎng)的要求。一般控制理論的提出者戈特弗里德森和赫希認為,有效的父母教養(yǎng)是未成年人得以有效自我控制的主要原因[12]。父母主要通過對子女行為監(jiān)督,對子女不良行為、嚴重不良行為的認知和懲處來有效預防未成年人實施罪錯行為。社會控制理論從依戀、奉獻、參與、信仰四個社會控制鍵入手,分析人為什么不會犯罪。其中,赫希在《少年犯罪的原因》中明確提出,未成年人之所以不犯罪,是在社會化過程中形成了上述四種社會控制機制的結果。通過研究發(fā)現,對父母高度依戀的未成年子女,實施違法犯罪的行為要低很多[13]。由此可見,父母通過對未成年人的行為引導、監(jiān)督和管教,可有效預防未成年人實施罪錯行為。
基于父母角色在預防犯罪中的重要性,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在積極履行監(jiān)護職責的同時,應當積極履行多重預防犯罪教育職責。其一,積極引導職責,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應當樹立良好家風,培養(yǎng)未成年人的良好品行。其二,監(jiān)督職責,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應當對未成年人心理異?;蛐袨楫惓5那樾斡枰约皶r了解、教育、引導和勸解。其三,充分配合學校的預防犯罪教育工作。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作為連接學校與未成年人的重要媒介,在預防教育工作中要求其積極與學校溝通,積極配合學校對未成年學生進行有針對性的預防犯罪教育,從而進一步提升家校聯合的效果。
為充分發(fā)揮家庭在預防犯罪教育中的作用,對家庭預防犯罪教育的專業(yè)化指導與服務能有效提高家庭的預防犯罪教育能力與水平,這是預防犯罪教育現代化、法治化的實質性要求。對此,應當整合現有資源,加大預防犯罪教育家庭指導與服務專業(yè)化建設,主要從專業(yè)化隊伍建設入手,建立專門的預防犯罪教育指導隊伍,通過資格認證、崗前培訓、監(jiān)管評估等制度,規(guī)范專業(yè)隊伍建設。同時,應當制定預防犯罪教育家庭指導與服務的標準,包括指導與服務的時間、地點、評價機制等,為家庭預防犯罪教育提供專業(yè)化高素質的指導與服務。當然,父母與監(jiān)護人作為第一責任人,預防犯罪教育的權利與義務不能“讓渡”給他人,應當在承擔具體法律責任的同時,激發(fā)父母及其他監(jiān)護人的主觀能動性,積極學習和吸收預防犯罪教育知識,摒棄傳統的“唯成績論”觀念,更加關注未成年子女的身心健康發(fā)展,從源頭上預防和治理未成年人的罪錯行為。
(三)學校作為重要媒介
20世紀70年代,英國學者克拉克從研究視角集中于被害人所處環(huán)境與犯罪的關系,在此基礎上提出情境犯罪預防理論。該理論強調犯罪受情境因素的影響,通過環(huán)境設計和管理遏制潛在犯罪人的犯罪之決斷來達到犯罪預防的目的。
學校作為未成年人接受教育的主要場所,是國家教育方針政策的具體實施單位,除傳統的理論知識教育外,應當結合預防犯罪教育的需要,通過營造良好的學校環(huán)境,落實預防犯罪教育工作。一是豐富教學計劃與教學隊伍,如通過聘任從事法治教育的專職或者兼職教師,可以從司法和執(zhí)法機關、法學教育和法律服務機構等單位聘請法治副校長、校外法治輔導員,配備專職或兼職的心理健康教育教師等措施,將道德教育、法治教育、生命教育與心理健康教育落到實處。二是結合情境犯罪預防理論,營造良好的學習生活環(huán)境。作為預防未成年犯罪的重要防線,學校應當加強日常安全管理,完善學生欺凌發(fā)現和處置的工作流程,嚴格排查并及時消除可能導致學生欺凌行為的各種隱患。三是對未成年學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的指導職能,學??赏ㄟ^舉辦講座、座談、培訓等活動,向未成年學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介紹科學合理的教育方法,指導他們有效預防未成年人犯罪。四是積極履行告知職能。學校應當將預防犯罪教育的計劃告知未成年學生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從而有效地推動家庭協助配合預防教育工作的開展。
創(chuàng)新預防犯罪教育形式,培養(yǎng)孩子樹立遠離犯罪的健康心理,掌握預防犯罪的技能技巧,學以致用,是預防犯罪教育的終極目標。學校教育應當在教育行政部門的規(guī)范指引之下,整合學校資源與社會資源,將多種社會力量運用至中小學預防犯罪教育中。如將法治副校長的職責履行到實處,邀請法院、檢察院、公安機關等辦理未成年人罪錯案件的專門機關委派辦案人員定時定點進行法律法規(guī)解讀、以案說法等;充分發(fā)揮家長委員會的作用,舉辦家長讀書會或家長學習會,定期為家長提供專業(yè)的課程培訓與指導,就未成年中小學生的在校學習情況與身心健康發(fā)展情況及時溝通,在發(fā)現未成年人有不良行為或嚴重不良行為之際及時反饋以共商解決方案。
(四)整合社會預防犯罪教育資源
作為我國社會預防犯罪的總方針,綜合治理要求國家、社會、家庭、社區(qū)等多元組織參與至未成年人犯罪預防工作中。預防犯罪教育工作并非僅將責任歸于國家、家庭與學校。根據《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規(guī)定,未成年人學習、生活所在的村(居)委會、社區(qū),及與他們活動密切相關的共產主義青年團、少年先鋒隊、青少年宮、兒童活動中心等組織或場所也應當充分發(fā)揮其在預防犯罪教育工作中的輔助性職責。
學校預防犯罪教育、家庭預防犯罪教育與社會預防犯罪教育為“交疊關系”,三者根據場域的不同,所承擔的預防犯罪教育職責具有差異性,但三者在共教中又存在著諸多相互協同合作的關系[14]。對此,在厘清三者邊際的基礎上加大三者的合作機制,如社會團體組織應當定期聯合學校開展公益活動,將分散的、自發(fā)的社會預防犯罪教育資源充分運用起來。同時,也應當重視社會力量的參與,教育行政部門可設置專門經費款項購買社工服務,為未成年中小學生提供專業(yè)化的預防犯罪教育。
(五)預防犯罪教育內容多元化設置
預防犯罪教育,是指以培養(yǎng)未成年人守法意識和對犯罪的防范意識為目的的教育。它是法治教育的重要內容,也是預防和減少未成年人犯罪的基礎工作。法治教育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的同時,對未成年人的法治教育也應從內容、主體、形式等方面予以具體落實,對預防犯罪教育的內容形式等加以規(guī)范和指導。
預防犯罪教育的目的具有法治與教育雙重性質。通過教育使未成年人懂得違法和犯罪行為對個人和家庭、他人和集體、社會造成的危害,懂得實施違法犯罪行為應當承擔的法律責任,從而抑制和消除犯罪沖動,減少犯罪的發(fā)生。
中宣部、司法部印發(fā)的《關于開展法治宣傳教育的第八個五年規(guī)劃(2021-2025年)》明確指出,將法治教育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加強青少年法治教育,制定青少年法治教育新格局目標,要求政府、司法機關、學校、社會、家庭共同參與到這一目標中來,通過法治教育培育中小學生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法治觀念,使未成年人樹立遵紀守法和防范違法犯罪的意識,提高自我管控能力。
預防犯罪教育不僅以法治教育為內容,還應當充分結合其他教育內容,開展預防犯罪教育。道德教育是我國中小學教育中必不可少的內容之一,2017年教育部出臺的《中小學德育工作指南》指出,應當將中小學德育內容細化落實到各學科課程的教學目標之中,融入滲透到教育教學全過程,通過道德教育提高中小學生的道德覺悟和認識,陶冶道德情感,鍛煉道德意志,樹立道德信念,培養(yǎng)道德品質,養(yǎng)成道德習慣,幫助未成年人樹立正確的核心價值觀,成長為有助于社會的新時代公民。心理健康教育是指導未成年人健康發(fā)展的必備教育內容之一,其主要目的在于通過心理健康教育,向中小學生傳授培育心理健康的知識和方法;它強調教育主體從良好的氛圍出發(fā),與教育對象產生有效的互動,從而了解其心理現狀,分析所存在的問題,進而提出對應的心理治療方案。此外,未成年學生的自我控制教育、倫理教育、生命健康教育也是預防犯罪教育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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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紅博
收稿日期:2021-09-01
基金項目:2020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20CFX037);湖南省社科成果評審委員會項目(XSP20YBC160)。
作者簡介:肖姍姍,女,湖南師范大學法學院講師、博士,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東盟刑事法研究中心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刑法學、犯罪學、少年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