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北
“打工”一詞傳自香港,隨著改革開放的如火如荼而變得流行,原意為“受雇于人”,后多指離鄉(xiāng)背井到外地工作或從事勞累體力活。 “打工仔”們所抱怨多在收入低微,以及那些排解不掉的“沒有烈酒沒有九月九”的鄉(xiāng)愁。因“仔”字自帶的年輕光暈、社會多勞多得的許諾、賺到錢就回家蓋房子的期待給打工生活的疲憊以光明。 “打工仔”幾乎沒有意識到“坐穩(wěn)了奴隸”之類的魔咒,而到了“打工人”這里,他們則是主動地認領了打工宿命的無可奈何。如果說“打工仔”是被動的命名,那么“打工人”卻是積極地進入這種身份的稱謂。他們將使用已久的幾乎毫不新鮮的“打工”標簽系牢在自己的脖頸,以一種對自我狀況識別的敏銳和解嘲的恣肆,翻新了“打工”一語。 “打工人”的流行更在于擴充了打工者的涵蓋面,使得衣裳不用沾上機油塵土而保持外貌光鮮的腦力勞動者也被“俘獲”在打工大軍之中,于是,除了社會比例甚少的“福報人” (食利階層),幾乎所有的勞動者都可以“打工人”自許了。 “一夜之間”,還做著主導自我人生美夢的人們,在“打工人” “搬磚”對眼球頻繁的沖擊下,似乎忽然感受到被遮蔽的苦楚——收入越來越“難望”的房價、先富者的“凡爾賽”、激動人心的“后浪”鼓吹、瘋狂的“內(nèi)卷”等等混溶發(fā)酵所形成的煙霧,竟是“社畜”可能終其一生都穿越不得的簾幕。
但是, “打工人”慣會自我修復……痛定思痛,為了實實在在的一口飯,每天清晨還是努力為自己鼓勁,那些戲謔所稱的“鋼鐵意志”始終與“996”的潛能同在。表面陽光充足,實則甘苦自知的“打工語錄”,精神資產(chǎn)可圈可點,是人們堅毅勝卻無奈的寫照。籠罩于打工生涯的凄迷,其實很難說清是“打工仔”還是“打工人”更甚。畢竟“打工仔”多出寒門,也難以沖破低學歷的嚴限,而“打工人”或有高知高識,但如今卻再難分享發(fā)展的紅利。時代洪流之中,逐漸拉大的貧富差距造成的落差幸而沒有截斷“打工人”心靈的前景,逐漸凝固的生活也沒有降低他們道德的活性,在網(wǎng)絡諸多語境里, “打工人”的形象還有著一種在正道中的明媚,他們的聲援或聲討往往構成網(wǎng)絡的主音。這種正直的秉性認知延續(xù)的是勞作者才是實心人的世理?;蛟S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束縛的“打工人”,不再被神話鼓動,顯得安常平和,能看到事情的緣由,更令人可信。
不過“打工人”即使有語錄強心,卻仍可能在以腦力和體力兌換物資的途中,慢慢拒絕熱情。事實上,更多的人關心的是生存下去——打工的苦還遠不至于摧毀一切,也就是生活不是吃不吃苦的問題,而是接下來還有沒有機會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