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奕含
《書中人》
我和“飛那兒”劇團的相遇非是偶然,而是注定,因為在我還沒有邁進上外的校門時,就已經瞄準了這個還不了解,但相信會很有意思的話劇團。當參加面試時,我發(fā)現(xiàn)事情沒那么簡單!那些表演題目我聞所未聞,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跟著倒在地上紅著臉嗷嗷直叫地表演起來。我發(fā)現(xiàn),原來表演不僅要能收得住,還要“撒得開”。
四年里,話劇團共有16場演出,我參演了11場,另外5場我都做了幕后工作,可以說是沒有錯過任何一次活動。
我一共參加了兩次上海市大學生話劇節(jié)(以下簡稱大話節(jié))。第一次參加大話節(jié),我主演了話劇團改編自電影《Ruby Sparks》的《書中人》。這部劇拿下了大話節(jié)長劇組二等獎(一等獎空缺)和最佳導演獎。
這是我最喜歡也最難忘的一部劇。女主角小西是男主角如林寫在書里的一個人物,她像機器人一樣可以隨時切換模式,但卻比機器人更加鮮活,更有生命力。我們做了很多大膽的嘗試:加入自編舞蹈,展現(xiàn)男女主角浪漫的、詭異的情侶生活;“原地不動式”表演,顯示男主角尷尬的家庭生活我非常享受創(chuàng)作劇目的過程,從最開始全聽導演的話排練,到跟著大家“胡思亂想”地進行創(chuàng)作和想象,我仿佛和小西一樣,一步步地從書里的框架中跳出來。
第二次參加大話節(jié)是參演2018年的《山》。從劇本的寫作到最后作品的呈現(xiàn),當時都已經由原班人馬一起合作完成了。但因為一位演員臨時有急事,我才在大話節(jié)比賽之前補上了她的位置,出演二郎神的母親。這一次所有的臺詞、走位、編排都已經有了完整安排,短時間內我需要做的就是完成演員的基本任務,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找到演出的節(jié)奏,找到和其他演員的默契,演好自己的角色。
也許是時間較短,我對角色的理解不夠充分,表演結束時評委的一句話讓我記憶猶新:“演母親的這位同學可以看出有演技,但也正是因為你的演技,讓我感覺缺少了一些真實?!眲傞_始我并不是很理解這句話,但我卻一直牢牢記著老師的話,不斷反思。直到有一天,我看了表演視頻才恍然大悟。
在和二郎神分別的那一幕,我渾身都表現(xiàn)出“難舍難分”的悲傷情緒,并且十分努力地在將情緒放大。但我卻忘了表演不是想方設法表現(xiàn)情緒,而是“感受情緒,做出行動”。當時在戲里我認為自己非常投入,但當我作為一個觀眾來反觀自己的戲時,就會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2016年,“飛那兒”話劇團帶著兩部短劇走進了烏鎮(zhèn):《麥克白斯們》和原創(chuàng)短劇《亂燉莎士比亞》。 在烏鎮(zhèn)街頭演出和在劇場演出是完全不同的經歷。我們穿梭在觀眾當中,有時候會和他們說話,有時候也會讓觀眾變成我們的表演“道具”。在烏鎮(zhèn)的三天,我們演出了6場,也在劇場、街頭觀看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專業(yè)團隊、業(yè)余愛好者的表演。各種各樣的表演形式和風格讓人眼花繚亂,有趣的即興表演也給我們后來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新的思路。
第一次參加烏鎮(zhèn)戲劇節(jié),我參演了《麥克白斯們》里現(xiàn)代版麥克白夫人。同樣是和《書中人》的男主角搭檔,甜蜜的小情侶變成了吵吵嚷嚷的夫妻,我也從天真活潑的小西變成了邪惡歹毒的潑婦。要在以前,我可能不敢演這么“野”的角色,認為和自己不像,感覺做不到。但在接到這個角色時,我非常興奮,并沒有因為和我的性格不一樣而感到畏懼、拒絕。和同一個演員搭檔,演的是完全不同類型的角色,這對我們倆來說又是一次全新的體驗。排練剛開始,我全程只靠怒吼在詮釋潑婦形象,漸漸地,在導演的幫助下,我發(fā)現(xiàn)并不是“吼”就是一種兇惡,有時候“平淡”也是一種威懾力。我一步步地發(fā)掘新的表達方式,這個過程很奇妙,也充滿了樂趣,仿佛體驗了一把“交換人生”的感覺。
2018年,“飛那兒”話劇團第一次被邀請到國外演出。英國愛丁堡藝穗節(jié)是非常盛大的國際藝術節(jié),期間可以在街上免費看到獨立藝術家(團)的表演,也可以去劇場憑票觀看特邀劇團的演出。這種感覺和氛圍其實和烏鎮(zhèn)戲劇節(jié)很像,只是這里的團隊更多,風格也更不一樣。
波蘭演出
我們是根據劇團的原創(chuàng)劇本《亂燉莎士比亞》進行的翻譯和改編,創(chuàng)作了《Shakespeare Shake》,用不同的方式講述莎士比亞的一生并重點呈現(xiàn)了莎士比亞經典作品的片段。
8月1號,我們抵達英國倫敦,首先去英國倫敦大學學院學習了一周。期間,得益于學校地理位置的優(yōu)勢,倫敦西區(qū)——戲劇愛好者的“樂園”,就成了我們每晚必去之地?!吨ゼ痈纭贰赌Ч韥黼姟贰陡鑴△扔啊贰赌﹂T經》熱鬧的大街上一個接一個的劇目讓我們興奮不已。
國內國外的戲劇氛圍是不一樣的,國內有比較明確的“邊界”,在框架內,傳統(tǒng)文化觀念和新思潮的碰撞常常會給我們帶來意外的震撼。國外的“邊界”稍微模糊一些,常常會給我們帶來常規(guī)腦回路之外的驚喜。我是比較習慣在框架內的類型,泡在西區(qū)的幾天讓我感嘆于戲劇的多樣。
烏鎮(zhèn)
一周的游學結束,我們去了愛丁堡,開始本次英國之行的重點。一走進愛丁堡大街,撲面而來的是藝術的氣息,仿佛走進了戲里的世界。街上到處都是藝術家(團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當中。我們自然也迫不及待地加入了街頭表演者行列,吆喝、吶喊,我們使出全身的勁,在內心千萬遍默想要說些什么、做些什么,最后終于壯著膽子用英文帶著觀眾做游戲、做表演?!氨硌轃o國界”這句話似乎真有道理,雖然我們的英語比不上當?shù)厝?,但表演神奇地填補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小朋友、年輕人,甚至老年人都和我們一起嘻嘻哈哈,融入我們的游戲當中。
校史劇《尋找姜椿芳》
游戲歸游戲,最重要的還是要完成好我們的演出。這一次和往常不一樣,我們是用英文演出,這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說實話,我一開始確實缺乏自信,雖然勇敢地報名了,但是隨之而來的緊張也立刻淹沒了我。在排練中,一拿到臺詞,我就開始翻來覆去地讀、背,害怕出差錯影響到整個隊伍,早早就開始在寢室一段一段地練習,請室友幫忙指正。我也請學弟學妹們給我提意見,努力調整發(fā)音,希望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完成表演。人生第一次英文演出順利結束,回家后我跟家人分享經歷,回味無窮。
2019年,在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先例后,劇團第二次被邀請參加波蘭“格但斯克莎士比亞戲劇節(jié)”。
《山》
時隔一年,再次到了8月,我們抵達了格但斯克雙窗劇場的門前,這也是我們本次表演的場地。與上次不同的是,雙窗劇場的表演區(qū)域并不算是一個舞臺,更像是觀眾席的延伸。這讓我想起了在烏鎮(zhèn)、在愛丁堡大街上的感覺,走進觀眾,和觀眾融為一體,也許是這類舞臺的表演特色。我們立刻對部分表演細節(jié)進行調整以適應劇場環(huán)境。一共三場,每場都坐滿了觀眾,每場都充滿了笑聲。這一次我們雖緊張,卻自信?!秮y燉莎士比亞》并不算是中規(guī)中矩的話劇,更像是一個群口相聲,這并非與別的表演團隊風格不合群,反而是我們別具一格的特色。
因為在大學幸運地加入了“飛那兒”,幸運地認識了這里的每一個人,幸運地參加了中文、英文等各種類型的演出,我更加堅定、清晰地意識到表演是我鐘愛的事。曾經不敢演的角色,我嘗試了;曾經不敢開口的英文表演,我做到了;未曾想過的風格,我找到了。這一切的改變成為了我的動力和勇氣,于是我決定出國,參加表演碩士的面試。
紐約學習照片
2018年大年初四,我一個人拖著行李箱,揣滿忐忑、期待踏上了前往美國試鏡的路途。7天時間跑了3個城市的3所學校。晚上到達,來不及倒時差,凌晨4點就起床準備面試。我還記得因趕飛機而走過的凌晨5點的美國街道;還記得在機場收到被拒絕的學校郵件;記得前一秒還在因失敗而難過在飛機上哭了一路,下飛機就擦干眼淚奔往另一所學校當然,我也記得3個月后收到紐約電影學院電影表演碩士錄取通知書時的那種喜悅。
我曾經也放棄過,曾遺憾于高中放棄的藝考。但生活也許就是這樣,機緣巧合讓我來到了“飛那兒”,讓當初退縮了的我,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無畏。
“飛那兒”完完整整地陪伴了我四年,在退出“飛那兒”微信群聊后,我們被轉入了“飛那兒”話劇團校友群,名叫“飛哪兒”。我們離開了曾經的團隊,但我們又從未離開,“我愛飛,我愛飛那兒”。
責任編輯:丁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