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率 王 聰

(北方工業(yè)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北京 100144)

1 概述

建筑不僅是簡單的土木建造之事，同時也是文化的結晶。其形成從選材、結構和造型上都可以反映出不同的民族文化。本文通過實際調研，對中西方建筑中石材的應用手法、觀念以及維護手段進行研究，尋找差異性，總結出兩種建筑文化的不同空間觀與建筑觀。

2 中西方石材發(fā)展探析

2.1 中國石材建筑發(fā)展

石頭是最古老的建筑材料之一，因其堅固且耐久，這種材料的特性與人類所崇尚的永恒之念相通，因此，在建筑領域，不論中西方都有著廣泛的利用。從最早的石窟石穴，到以石墻、石拱建造的民居，石柱、石穹頂搭建的教堂，石材的利用率越來越高，人們在實踐中探索出了更多石材自身的特性，并研究其結構技術。

石材應用最早起源于原始時期，人們居住于以天然石材堆砌的石洞中，隨著技術的發(fā)展逐漸用于墻面和承重梁柱的搭建，由此開始了以石材為建筑材料的歷史。在戰(zhàn)國時代鐵器發(fā)展迅速，也因此促進了石材開采業(yè)；秦漢時期，石材開始大量用于建筑營造當中，漢代、隋唐、元朝等建筑類型多為墓穴、佛寺、佛塔，宋代的《營造法式》中提出“石作是建筑營建的基本工種之一”，到明清時期技術成熟民居建筑，石材一直應用至今，并成為很多地區(qū)的建筑特色[1]，見圖1。

2.2 歐洲石材建筑發(fā)展

以歐洲各個時期的建筑風格及建造手法可以總結出石材在其歷史上的重要性：古埃及金字塔，以其神秘的石材建造手段聞名于世，由230余萬塊平均重約2.5 t的巨石干砌而成；羅馬時期是西方建筑文明輝煌的時期，大斗獸場、萬神廟是古羅馬最典型的代表，此時的混凝土結構技術盛行，但單一的材料并不能滿足建筑的需求，仍然要選用石材進行貼面裝飾，以達到更精美的外觀。天主教是西方信奉人群最多的宗教，在傳教士的帶領下，羅馬建筑風引入到了歐洲各國，高大華麗的石質教堂成為每個城市的標志建筑；后期拜占庭的建筑風格、哥特建筑的飛扶壁、肋架拱等，使石頭建筑達到了輝煌的頂峰，見圖2。

以西歐國家波蘭為例，從12世紀開始羅馬式石制教堂的興起(見圖3)，發(fā)展到14世紀克拉科夫和波茲南的羅馬式大教堂被新哥特式教堂(如圖4所示)取代，技術的發(fā)展與成熟使得大型石制建筑的結構更加穩(wěn)固，內飾更加豐富，是歐洲石制技藝發(fā)展的見證[4]。

3 石材建筑

3.1 中國傳統(tǒng)民居中的石材做法探析

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石藝水平歷史悠久，技術精湛，不僅用于傳統(tǒng)民居的臺階、柱礎、欄桿等局部構件上，也以不同的組合手法應用于建筑的墻體與臺基上，或加工用于建筑的裝飾部分。其優(yōu)勢在于堅固性、耐侵蝕性，使建筑保存時間更久；并且石材的結構性強，古代大量原始建筑廢棄后，大多石材建筑得以保留，以供后人研究，正是因為石材體量大、難拆除、難搬運，尤其是處于偏遠地域或地貌復雜的地方，提供了研究歷史建筑的機會。由此可見，很多歷史建筑在建造初期就選用厚重的石材為建筑材料，意在保護歷史的延續(xù)性，保留城市的記憶和人類文明的發(fā)展脈絡。

3.1.1墻面

中國地域寬廣，從南到北受不同地區(qū)、民族文化的影響，會形成多種獨特的石材建造手段，材料受交通限制大多就地取材。如閩南地區(qū)的出磚入石墻(見圖5)，是對廢棄磚瓦石再利用的一種手法，將石材與紅磚多樣式組合，對材料的尺寸沒有特殊要求，在砌筑時采用混合砌筑的做法，反倒形成多種多樣的墻面肌理，成為地域特色，也為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更多選擇。

石材可根據(jù)加工程度不同，采取不同的疊砌手段來建造民居的墻體結構。以毛石砌筑為例，這類民居主要存在于一些偏遠山區(qū)的村莊中，本文以調研的北方石材民居為例，建筑位于北京市的山區(qū)門頭溝，民居選用當?shù)氐拿m然大小不一，但是以隨機的形式進行擺放，小石頭可以填補大石頭的空隙，堆砌成了當?shù)靥厣拿瘔?如圖6，圖7所示)。

3.1.2臺基

民居的臺基一般選用質地堅硬的白色花崗巖加工制作而成，民宅的臺基由石板鋪成，側面鋪長石條，被稱作“階條石”。這種階條石也象征著不同官宦人家的階級地位，普通百姓采用的比較少，大多為青石板，也有選擇紫色石板，象征“紫氣東來”。條石的厚度隨臺基的厚度調整，石板以下的部分由石塊堆砌，并以石灰泥覆蓋(見圖8)。

3.1.3裝飾石雕

《營造法式》中對雕刻的技法進行了總結，浮雕用于門堵、柱礎、柜臺角；線雕用于建筑外墻的局部裝飾，如窗框腰線等，多采用花崗石和大理石等天然石材；用于地面鋪裝的石材表面不雕刻圖案，將表面加工成光滑或是粗糙質感，形成肌理與材質的對比，同時具有防滑作用。建筑中精細的石雕也反映了中國傳統(tǒng)石工藝的精湛(見圖9，圖10)。

3.2 西方建筑中的石材做法探析

西方石質建筑的溯源已久，歐洲許多國家最原始的建筑就是從石材發(fā)展來的，一是因為各地石材種類豐富，二是因為石材本身堅固耐用。從公元前7世紀末的古希臘建筑，除屋架之外，均采用石材建造；8世紀羅馬的神廟，柱式的發(fā)展；到9世紀維京人最早定居冰島，開始用草皮、泥和石頭，搭起了草坪房屋Turf，建筑記錄了每個時期城市文明的發(fā)展[3]。

3.2.1結構體系

石墻與石柱梁是西方建筑最主要的石材建筑結構體系。從西方建筑角度分析，石墻不僅僅是建筑的承重部分，更是對建筑藝術的表現(xiàn)。古希臘時期，人們對藝術的表達熱情高漲，以藝術的眼光來塑造建筑。他們會選用尺度較小的石材砌筑墻體，不同于埃及建筑的大體量，以形成更加精美的形態(tài)。石材用于墻體時，既承擔了結構體系，又起到了裝飾作用。在墻體中，石材的結構性可通過整體的外立面表現(xiàn)，而裝飾性通過各種不同的砌筑手法傳達。古羅馬時期的建筑，墻體通常很厚重，這是為了能夠抵抗外側的推力，以及分擔拱頂和穹頂處的荷載。并且墻體做法獨特：將混凝土與石材結合利用，即以石墻體為模板，在其中澆筑混凝土，這樣既節(jié)省了石材，又提升了可塑性和經(jīng)濟性。

西方的石柱梁體系以宮殿和宗教建筑為主，同中國傳統(tǒng)建筑中以木構件梁柱為承重體系的原理一樣，西方建筑多選用石柱作為承重構件。受材料本身性質的影響，其抗壓性強，但抗拉性較差，所以以石材作為梁結構時性能較差。

從石材的分布上看，西方盛產(chǎn)石材，且石料品種豐富，再加上其本身有著堅固永恒的寓意，深受西方統(tǒng)治者的喜愛，大大增加了石材的使用率。

3.2.2古羅馬萬神廟

西方文明主要由希臘、羅馬、希伯來、基督教匯流發(fā)展而來，宗教會所沉靜、嚴肅的氛圍在石頭的烘托下更富有宗教意義，因此逐漸發(fā)展出了以宗教為核心的建筑形制，提高了建筑與社會文化、人文精神的聯(lián)系。

神廟是古羅馬城市最主要的大型建筑，為紀念早年的奧古斯都戴白安東尼和克委帕特拉，獻給所有的神而建造，因此叫萬神廟。正面八根柱子，柱身用獨塊的埃及灰色花崗石(見圖11)，內部墻面貼15 cm厚的大理石板，地面鋪彩色大理石板，墻體底部用大理石等比較堅硬的材料填充，穹頂則采用比較輕的火山浮灰石填充，使得穹頂重量大大減輕(見圖12)。

按照當時的觀念，穹頂象征天宇，寓意神的世界和人的世界的某種聯(lián)系，因此選用大量的石材裝飾，使建筑更加神圣莊嚴。內部墻面選用暗紅色大理石，地面選用灰白色大理石，地面與穹頂相互呼應，凸顯和諧莊重的氛圍。

3.2.3希臘住宅

建筑位于圣托里尼小島的一個角落，島上的建筑全部是由石材和混凝土建成(見圖13)，建筑的歷史元素都被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深植于建筑整體當中。受古老的愛琴海文化影響，石材從一而終的貫穿著島上的住宅、餐廳和教堂。巨型的巖石，象征著時間的洗禮和沖刷，建筑在整塊巖石的基礎上不斷進行減法切割而形成體量，以空間來表現(xiàn)石材的延展性。墻壁采用當?shù)亻_采出來的黑色石頭、磚材和隔熱材料建造，并采用當?shù)貍鹘y(tǒng)的石工技法施工，創(chuàng)造了屬于場地集體記憶的景象(見圖14)。

雖然建筑由石材建造，但是空間由光線雕刻而出，在傳承了古典建筑中石材的重量感外，為現(xiàn)代建筑提供了更多開放的、全新的功能的可能性。

4 建筑與文化

從中西方眾多的案例中可以看出，建筑的發(fā)展是契合著國家歷史文明同步發(fā)展的，所以從建筑上往往能夠體現(xiàn)出一個時期的文化特色。

4.1 中國建筑文化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崇尚“天人合一”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論，古人受此哲學影響，所以在建造方面大都選擇大自然中常見的材料作為建筑材料，如土、木、石材等。一些大量盛產(chǎn)石材的地區(qū)，最常采用本地的建筑材料來建造房屋，形成了許多精美并具有地域特色的石材民居建筑。

中國古代作為一個集權制度的社會，建筑都有著嚴格的等級地位之分。戰(zhàn)國時期《考工記》中記載，“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jīng)九緯，經(jīng)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5]古代都城由內到外為宮城、內城、外城，以等級劃分不同的行政和生活區(qū)域。

而在經(jīng)歷了上千年的發(fā)展后，傳統(tǒng)建筑積累了許多民族性的建筑元素和構成手法，其中居住建筑是使用最廣泛、分布最廣泛的重要一環(huán)。自南往北各種不同的民居形式層出不窮，以其中典型大量存在的合院式住宅為例。

4.2 西方建筑文化

西方傳統(tǒng)建筑被稱為“一部石頭史書”，最早起源于克里特島的邁錫尼文明和愛琴海的古希臘文明，建筑都以石材作為主要的建筑材料。在西方，天主教一直是全民信仰的主要宗教，人們追求建筑的永恒性以及威嚴性。磚石材質具有堅硬、沉重和恒久的特點，因此無論在取材或是建造方面，西方建筑在石材加工上會選擇更精細、嚴謹?shù)氖址?，體現(xiàn)堅固與永恒的信念。

5 結語

通過對中西方建筑文化和建筑發(fā)展的整理發(fā)現(xiàn)，中國的石材強調人與自然，在等級制度下的傳統(tǒng)思想；而西方的石頭結構強調征服自然，神學信仰。對于建筑而言，它代表了一種文化，一種傳統(tǒng)，是一個時段歷史的象征；而對于建筑中石材的應用，側面反映著人們的思想信仰、對事物的看法、工藝手法的進步等。材料雖然只是映射建筑的一方面，但對于不同國家地區(qū)的建筑已經(jīng)能看出有所差異，對建筑的歷史價值、藝術價值、技術發(fā)展都有探索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