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永云

摘? 要阜陽方言的“高低”是一個高頻語氣副詞，可以表示“無論如何”和“到底、終究”兩種語法意義。語氣副詞“高低”的語法化過程經(jīng)歷了3個階段：即形容詞詞組階段、名詞階段、語氣副詞階段。極性對立的兩個語素融合虛化表周遍性語義是“高低”語法化的語義基礎(chǔ)，雙音化趨勢和句法位置改變是“高低”語法化的條件，口語語境是“高低”語氣副詞屬性強化的推動機制。

關(guān)鍵詞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k?ti）;語法化

中圖分類號：H1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4437（2021）04-0079-05

《漢語方言大詞典》中記載“高低”做副詞使用時，表示“到底、終究”，主要涉及的方言點有聊城、徐州、阜陽。《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給“高低”標注了名詞和副詞兩種詞性：a）名高度;b）名高下;c）名分寸（指說話或做事）;d）副無論如何;e）<方>副到底，終究。阜陽方言“高低”有名詞和副詞兩種用法，做名詞使用時讀成“k?ti”，做語氣副詞使用時讀成“k?ti”。本文只討論“高低”做語氣副詞使用的情況。

一、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的語法意義

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可以表示“無論如何”和“到底、終究”兩種語法意義。

（一）表示“無論如何”

喬蕊認為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語義比較單一，只表示某一事件或者行為終于發(fā)生，符合主觀期待的愿望。也就是說，喬蕊認為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只表示“到底、終究”這一種語法意義。但是根據(jù)筆者的母語語料，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還可以表示“無論如何”。當“高低”表示“無論如何”的時候，突出的是強調(diào)語氣。句子中出現(xiàn)“高低”時，表明說話人的決定或者意愿非常堅定。語氣副詞“高低”主要用在復(fù)合句中，前面的分句用來說明情況，后面的主句則是說明最后的結(jié)果。能夠和語氣副詞“高低”共現(xiàn)的副詞有“還”“還是”。例如：

（1）嘴皮子都磨爛了，她還是不同意?！炱ぷ佣寄€了，她無論如何還是不同意。

（2）她不喜歡這個地方，還要離開這兒。→她不喜歡這個地方，無論如何還要離開這兒。

例句（1）強調(diào)的是她不同意的意愿，前面的分句表明說話者已經(jīng)費了很多口舌，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沒有征得她的同意。例句（2）強調(diào)的是她要離開的決心非常堅定。前面的分句用來說明她要離開這兒是因為不喜歡這個地方，后面的分句則是說明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離開。

當“高低”后面和“非”“非要”“非得”“非得要”等共現(xiàn)時，更加突出和強調(diào)句子的語氣和意愿，說明行為動作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例如：

（3）我勸恁長遠，他非要走。→我勸那么長時間，他無論如何都要走。

（4）今兒下恁大雨，他非要去上學不粘。→今天下那么大雨，他無論如何都要去上學。

和例句（1）、（2）相比，例句（3）和例句（4）的語氣更加強烈。我們觀察對譯成普通話的例句，發(fā)現(xiàn)需要加上“都”。“都”本身就是一個表示總括意義的詞，具有強烈的主觀意愿。史金生認為“都”可以表達一種“重說語氣”。徐以中、楊亦鳴認為“都”還能夠表示一種強調(diào)的語氣。對譯以后的普通話例句本身就有強調(diào)語氣的“無論如何”再加上表示強調(diào)語氣的“都”，達到雙重強調(diào)的效果。同理，“高低”本身就是一個表示去強調(diào)語氣的副詞，而副詞“非”同樣也是表示程度極高的詞。呂叔湘也認為副詞“非”表示程度極高。這里的例句（3）突出強調(diào)他要走的意愿十分強烈，即使我勸很久也沒有任何作用。例句（4）則是突出他要去上學的意愿十分強烈，即使是雨下得很大也無法被攔阻。

（二）表示“到底、終究”

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還可以表示“到底，終究”。表示行為動作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最后出現(xiàn)了某個結(jié)果。申盼路認為強調(diào)某種情況或結(jié)果經(jīng)過一段時間或一個過程，最終出現(xiàn)了某一結(jié)果，這個時候往往帶有釋然的意義。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當表示“到底、終究”語法意義的時候，就帶有釋然的語氣。

語氣副詞“高低”表示“到底、終究”的時候，往往對獲得的結(jié)果有釋然的意味。這個時候，句子前面的分句一般都是用來說明行為動作需要經(jīng)歷的過程很久。而復(fù)合句的后面則是出現(xiàn)結(jié)果，說明行為動作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獲得的結(jié)果。這只能是動詞或動詞短語的肯定形式，不能是否定形式。正是因為強調(diào)結(jié)果的釋然，往往要經(jīng)歷一個長期的過程，所以“高低”經(jīng)常和“才”搭配共現(xiàn)。例如：

（5）全家人都去找俺外甥，末后才找著?！胰硕既フ椅彝馍?，最后終究找到了。

（6）我薅三天了，才給它薅完?！疫B著薅了三天，到底把地里的草薅完。

（7）弄一天了，俺倆才弄完?！艘惶?，我們到底才弄完。

例句（5）中強調(diào)了全家人都在找，說明找人這個動作花費的人力太大。句子中還出現(xiàn)了“末后”，強調(diào)的是最后，又因為加上了副詞“才”的使用，在說話人看來，“找到外甥”這個結(jié)果花費的精力跟時間本來應(yīng)該更少，可是事實卻是花費了太大的人力。最后說話人只能釋然了，所以“高低”在這里就有了釋然的語氣。例句（6）的“三天”也表示薅草用的時間相對長。雖然用了三天時間，最終還是薅完了，說明說話人的釋然。例句（7）中的“一天”同樣表示花費的時間長?！案叩汀焙透痹~“才”連用，表示說話人認為花費的時間長，言外之意就是應(yīng)該用更短的時間。盡管用的時間長，最終還是弄好了。

二、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的語法化過程

“高低”最初是一個具有反義關(guān)系的并列詞組。在歷時演變中逐漸凝固、虛化，發(fā)展出名詞和語氣副詞兩種詞性?！案叩汀钡恼Z法化過程經(jīng)歷了3個階段：形容詞詞組、名詞、語氣副詞階段。下面結(jié)合CCL古代漢語語料庫和筆者的母語語料來探討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的語法化過程。

（一）形容詞詞組階段

“高低”最早是一個具有反義關(guān)系的形容詞詞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比較松散。我們通過CCL古代漢語語料庫檢索到的語料最早的時間是六朝時期。詞組表示的意義可以看作是兩個詞的意義的相加，也就是形容詞詞組“高低”理解為“高”和“低”兩個詞的意義的相加。“高”和“低”是用來表示空間位置的。例如：

（8）斷隊仗滿路排，層層節(jié)節(jié)映金臺。（《敦煌變文集新書》）

（9）既攀藤而挽葛，亦資伴而相提窮羊腸之詰屈，極馬嶺之。（《全梁文》六朝）

例句（8）和例句（9）中的“高低”都可以拆成“高”和“低”來理解，因為這里的“高低”還是詞組。例句（8）中的“隊仗高低滿路排”可以理解為“儀仗隊分高低不同排列分布在道路的周圍”，這里的“高低”表示“或高或低”。例句（9）中“極馬嶺之高低”說明“馬嶺這個地方的地勢溝壑峻嶺，高低不同”，因此“高低”理解為“或高或低”。這兩個例句中的“高低”都是一個反義并列詞組，“高”和“低”表示的是單獨的詞義，詞組內(nèi)部還沒有凝固。

（二）名詞階段

當詞組“高低”使用頻率不斷提高時，詞組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也越來越緊密，“高”和“低”逐漸凝固成一個詞。當詞組“高低”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凝固時，首先是語法化為名詞。由于詞組“高低”最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主要是用來形容地勢的高低，當詞組“高低”逐漸能夠形容地位、身份、職位等時，它的語義范圍就開始擴大。這個時候，“高低”從指代空間位置再到指人，是通過轉(zhuǎn)喻的方式實現(xiàn)的。George Lakoff認為，轉(zhuǎn)喻是一種認知現(xiàn)象，包括部分與整體的關(guān)系。Lakoff把轉(zhuǎn)喻視為一種關(guān)系的代稱，即存在于同一個“理想化認知模型”中各局部之間的關(guān)系。正是借助轉(zhuǎn)喻機制，“高低”整個名詞的詞義進行了延伸，詞義開始虛化。例如：

（10）致令得官府聞知，驗數(shù)目存留，分官品。（《全元曲》）

（11）聲不 不緩急。（《朱子語類》）

（12）廬陵米價沒。（《石溪心月禪師語錄》）

例句（10）中的“高低”指的是官品職位的高低。例句（11）中的“高低”指的是聲音的大小。例句（12）中的“高低”指的是價格的多少。這3個例句中的“高低”都是通過概念的相似性來轉(zhuǎn)喻的，從表示空間位置到表示職位、聲音、價格等等?！案叩汀备鶕?jù)交際需要來激活轉(zhuǎn)喻概念機制，不斷指代相似的概念。在轉(zhuǎn)喻的過程中，“高低”的語義逐漸實現(xiàn)從實到虛。

（三）語氣副詞階段

名詞“高低”語法化為語氣副詞“高低”首先是因為句法位置的改變。“高低”最開始在句子中充當主語、賓語，后來逐漸位于動詞前面充當狀語，詞性也從名詞語法化為副詞。當“高低”不斷出現(xiàn)在動詞前面時，它的副詞屬性越來越突出，最終完全語法化為語氣副詞。例如：

（13）你只說是那里見來，或是聽見誰說，我好到那里刨著根子，就使一百千錢，我買一套與你?。ā缎咽酪鼍墏鳌罚?/p>

（14）他家非賭即娼，我一個年輕人走來走去，沒有好處。（《歧路燈》）

（15）夏鼎道：“不難，不難，我叫他上鉤就是，只是遲早不定。現(xiàn)今日已過午，吃了飯我再慢圖。”（《歧路燈》）

從句法位置來看，例句（13）、（14）、（15）中的“高低”都是用在動詞前面做狀語，“高低”可以看作是副詞。“高低”在句子中有強調(diào)語氣，表示的是“無論如何，不管怎樣”，有強烈的主觀感情色彩?！案叩汀闭Z法化為副詞詞性，在明代就出現(xiàn)了。例句（13）就來自明代的作品語料。語氣副詞“高低”在現(xiàn)代漢語中也得到發(fā)展，例如：

（16）說來也怪，此人自稱姓鄭，問他的名字，卻不肯說。（《白門柳》）

（17）第五次以后總能評上，我自己不同意晉職，說自己的水平不夠。（《青銅時代》）

上面這2個例句中的“高低”都是語氣副詞，用在動詞前面做狀語，表示“無論如何、不管怎樣”，表示說話人堅定的意愿和想法。劉勝男還提到副詞“高低”與“不”連用的用法在山東方言中出現(xiàn)的最多。除了在山東方言中出現(xiàn)，在東北方言和河南方言中都有“高低”作為副詞使用的情形?，F(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副詞“高低”只有“無論如何、不管怎樣”這個語法意義，但是在一些方言中還有“到底、終究”的語法意義，例如阜陽方言。

隨著使用頻率的增加，“高低”的語氣副詞屬性會越來越強化。“高低”作語氣副詞使用頻率不斷提高，詞匯化程度也不斷加深。在現(xiàn)代漢語環(huán)境中，存在和“高低”同義的語氣副詞“反正”，而且“反正”的使用頻率遠遠超過“高低”，這也是語氣副詞“高低”在普通話環(huán)境下語法化進一步發(fā)展受到阻礙的重要因素。但是在阜陽方言中，語氣副詞“高低”的使用頻率和語法化進程并沒有受到語氣副詞“反正”的影響，反而“高低”的語氣副詞屬性繼續(xù)發(fā)展而且語法化程度不斷加深。

史金生認為，語言成分在語符序列中的位置與語言成分的主觀程度也有密切的關(guān)系。通常主觀性強的成分處于句子的外圍，主觀性弱的成分處于句子的內(nèi)層。在阜陽方言中，“高低”不僅可以出現(xiàn)在句子內(nèi)層，也可以出現(xiàn)在句子外層。這說明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和普通話“高低”相比，語法化程度更深。例如：

（18）她要做飯，她們不肯，說已經(jīng)吃過了。（《苦萊花》）

（19）可是走了已經(jīng)有十五里地了，王二虎不讓人換，累得他呼哧呼哧大口地喘粗氣。（《平原搶聲》）

（20）不管我咋說，他還是一個不去。（阜陽方言）

（21）不管我咋說，他還是一個不去。（阜陽方言）

（22）誰勸都不管護，她還是去咱大舅那了。（阜陽方言）

（23）誰勸都不管護，她還是去咱大舅那了。（阜陽方言）

例句（18）和例句（19）是普通話中的用例，“高低”在句中都是位于主語后面，也就是句子的內(nèi)層。但是例句（20）、（21）、（22）、（23）是阜陽方言中的例句，“高低”可以位于句子的外層和內(nèi)層，說明語法化程度更強。

“高低”作副詞在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只有1個義項“無論如何”。但是“高低”在阜陽方言中做語氣副詞使用有2個義項“無論如何”和“到底、終究”，我們已經(jīng)在上面進行過分析。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的2個義項之間存在一定的聯(lián)系。“無論如何”是“高低”做語氣副詞的基本義，表示說話人比較堅定的態(tài)度，語氣非常強烈。而“到底，終究”是“無論如何”義的引申，語氣同樣是比較強烈，但是更突出結(jié)果。

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在日常交際中使用頻率很高，可以看作是方言中的高頻常用詞。同時，語氣副詞“高低”有2個義項，這又會增強它作為語氣副詞的屬性。正是因為語氣副詞“高低”經(jīng)常用于交際對話中，使用頻率不斷增高，才會強化它的副詞屬性和語法化程度。綜上，我們可以把“高低”的語法化過程鏈條歸納如下：

高低：形容詞詞組（高高低低）→名詞（高低程度）

三、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的語法化成因

雙音化趨勢和句法位置改變是“高低”語法化的條件，口語語境是“高低”語氣副詞屬性強化的推動機制。

（一）語義基礎(chǔ)

“高”和“低”極性對立的兩個語素融合虛化表周遍性語義是“高低”形成的語義基礎(chǔ)。

“高”和“低”是對空間位置的評價，兩者處于同一個語義場的兩個對立面。根據(jù)人的認知心理，很容易把它們用來代指所有的情況。類似“高”和“低”這樣對立的反義語素，還有“好”和“歹”，“大”和“小”，“早”和“晚”。例如：

（24）今后哪怕筋骨磨成粉，鮮血流成河，也要把這座城池拿下來。（《金甌缺》）

（25）他一天在家的時候也不多，家里的事情他不一定全知道。（《春》）

（26）那是個大紀念館，這兒將來也得蓋一個。（《都市風流》）

例句（24）里的“好歹”已經(jīng)不再單單指好事情和壞事情了。我們通過這句話的釋義可以知道“好歹”表示的是質(zhì)量上的周遍性。例句（25）里的“大小”其實是虛指，表示的是“任何”。例句（26）里的“早晚”并不是單指或早或晚，而是遲早有一天，也可以解釋為“無論如何”。

“高”和“低”正因為是兩個極端對立的反義語素，才能夠融合到一起語法化為語氣副詞，表示周遍性語義。“高低”作為語氣副詞，在語用交際中會根據(jù)說話人的主觀需要出現(xiàn)強化語氣和弱化語氣兩種。當語氣副詞“高低”語氣減弱的時候就會發(fā)展出“到底、終究”。例如：

（27）天天說不來不來，你還是來了。（阜陽方言）

（28）你不是說不管他了嗎？你還是給他買了房子。（阜陽方言）

這兩個例句中的“高低”語氣已經(jīng)弱化，表示“到底、終究”，帶有釋然的語法意義。例句（27）突出的是聽話人最終還是來了;例句（28）說明聽話人終究還是給別人買了房子。這個時候的“高低”主觀性很弱?；谡Z氣副詞“高低”語氣的強弱，

我們可以把它的兩個語法意義等級進行排序：到底、終究（弱）→無論如何、不管怎樣（強）。

（二）語法化條件

雙音化趨勢和句法位置改變是“高低”語法化為語氣副詞的條件。

雙音化趨勢是形容詞詞組“高低”能夠語法化為語氣副詞的外部條件。語氣副詞“高低”順應(yīng)了雙音節(jié)化的語音發(fā)展規(guī)律。古代漢語到現(xiàn)代漢語的一個最突出表現(xiàn)，就是從以單音節(jié)詞為主到以雙音節(jié)詞為主。這種語言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為語氣副詞“高低”的融合以及語法化提供了環(huán)境條件。

“高低”最開始在句子中做主語和賓語，隨著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的變化開始在句子中充當狀語，逐漸發(fā)展出副詞詞性?？梢哉f，句法位置的改變是反義并列詞組“高低”語法化為語氣副詞的重要因素。例如：

（29）致令得官府聞知，驗數(shù)目存留，分官品。（《全元曲》）

（30）你只說是那里見來，或是聽見誰說，我好到那里刨著根子，就使一百千錢，我買一套與你?。ā缎咽酪鼍墏鳌罚?/p>

我們可以比較這兩個例句，例句（29）中的“高低”就是在句子中做賓語，而例句（30）中的“高低”在句子中做狀語。前面一個例句中的“高低”是名詞，而后面一個是副詞詞性。

（三）口語語境

檢索CCL古代漢語語料庫，發(fā)現(xiàn)含有語氣副詞“高低”的句子大多來自《醒世姻緣傳》?！缎咽酪鼍墏鳌肥前自捫≌f，口語色彩比較濃厚。在檢索的語料例句中，“高低”也都是出現(xiàn)在人物之間的交談?！案叩汀弊鳛槿宋飳υ捴薪?jīng)常出現(xiàn)的口語詞，比較適合于話本、白話小說的語體表達。而《醒世姻緣傳》正是用古白話寫的，所以我們才能夠看到這部作品中出現(xiàn)不少語氣副詞“高低”。在阜陽方言中，“高低”也是用于口語語境。因此，我們認為口語語境是語氣副詞“高低”產(chǎn)生的語境基礎(chǔ)。

另外在阜陽方言中，還存在用類似“高低”這樣具有反義對立關(guān)系的組合語素來表示周遍性語義的現(xiàn)象。即使這些反義復(fù)合詞在普通話中不經(jīng)常使用，但是在阜陽方言中很常用。例如：

（31）這東西一看都是去年貨，都不要。（阜陽方言）

（32）我看你今兒打吧，反正都是個死，我今兒非訛?zāi)?。（阜陽方言?/p>

（33）你情放心了，我都得去你家。（阜陽方言）

上面3個例句中出現(xiàn)的反義復(fù)合詞“貴賤、橫豎、早晚”都表示周遍義“無論如何”，這幾個詞都是用于口語語境，而且使用頻率很高。這恰恰說明了“高低”這樣的語氣副詞正是得益于口語語境才能夠滿足方言適應(yīng)性。

四、結(jié)語

本文以阜陽方言語氣副詞“高低”為考察對象，從語法意義、語法化過程和語法化成因3個角度進行考察。最后得出語氣副詞“高低”的語法化過程大致經(jīng)歷了3個階段：形容詞詞組、名詞、語氣副詞階段。“高”和“低”極性對立的兩個語素融合虛化表周遍性語義是“高低”形成的語義基礎(chǔ)，雙音化趨勢和句法位置改變是“高低”語法化的條件，口語語境是“高低”語氣副詞屬性強化的推動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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