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雨,郝才帥,徐子媛,李校天
(河北工程大學臨床醫(yī)學院,河北 邯鄲 056004)
炎癥性腸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 IBD)是一種慢性且危及生命的胃腸道炎性病癥,其特征是腸道炎癥的反復發(fā)作。姜黃素(curcumin)具有顯著的抗炎特性以及抗氧化、調脂、抗癌、抗衰老等廣泛作用,被認為是極具希望成為治療IBD的新型藥物。對姜黃素的作用機制,基礎與臨床方面的實驗已開展多年,本文將圍繞IBD的發(fā)病機制及姜黃素對IBD的治療作用的進展作一綜述。
克羅恩病(crohn’s disease, CD)和潰瘍性結腸炎(ulcerative colitis, UC)已知作為炎癥性腸病,是慢性、復發(fā)性的胃腸道炎性病癥。IBD腸粘膜炎癥的特征是腹痛、腹瀉、血便、體重減輕以及中性粒細胞和巨噬細胞的大量浸潤,這些細胞產生細胞因子、蛋白水解酶和自由基,導致炎癥和潰瘍的產生[1]。克羅恩病通常涉及回腸末端、盲腸、肛周和結腸,但它可以不連續(xù)的方式影響腸道的任何區(qū)域,而潰瘍性結腸炎往往涉及直腸,并且可以連續(xù)的方式影響結腸的一部分或整個結腸[2]。克羅恩病在組織學上表現(xiàn)為粘膜下層增厚、透壁炎癥、裂開性潰瘍和肉芽腫,而潰瘍性結腸炎的炎癥僅限于粘膜和粘膜下層,常伴有隱窩炎和隱窩膿腫[3]。
盡管IBD可以從嬰兒期到八九十歲的任何年齡被診斷,但大多數(shù)的初次確診都是在青春期和成年早期。在歐洲,有250~300萬人患有IBD,美國患病人數(shù)則超過100萬[4]。二十世紀,IBD在西方發(fā)達國家的發(fā)病率持續(xù)上升,但在發(fā)展中國家相對較少。然而,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亞洲、南美和中東的新興工業(yè)化國家相繼出現(xiàn)了IBD[5],雖然發(fā)病率大大低于西方世界,但發(fā)病率的上升速度要高得多。
IBD是遺傳易感性個體在暴露于環(huán)境觸發(fā)因素后對腸道微生物所產生的異常免疫反應。遺傳因素在IBD的發(fā)病中得到了學界證實。全基因組關聯(lián)研究(GWAS)、下一代測序研究和其他分析已經(jīng)確定了超過240個不重疊的遺傳風險基因座,其中約30個基因座在克羅恩病和潰瘍性結腸炎之間重合[6-8]。對在IBD中發(fā)現(xiàn)的基因和基因位點的分析表明,如下幾種途徑在維持腸道內環(huán)境穩(wěn)定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包括上皮屏障功能、先天粘膜防御、免疫調節(jié)、細胞遷移、自噬、適應性免疫和與細胞內穩(wěn)態(tài)相關的代謝途徑[9-11]。核苷酸結合寡聚化結構域2(nucleotide-binding oligomerization domain2,NOD2)是發(fā)現(xiàn)的第一個與克羅恩病相關的基因,約有三分之一的克羅恩病患者發(fā)生該基因的突變。與NOD2基因1007fs突變相關的克羅恩病患者表現(xiàn)出更嚴重的疾病表型,而R702W和G908R突變則導致炎癥細胞因子水平增加[12]。大多數(shù)與患病風險相關的基因座在IBD患者中是共有的,但是一些基因座在患病人群中表現(xiàn)出異質性。例如,NOD2和IL23R變異在大多數(shù)歐洲患者中存在,但在東亞患者中不存在[13]。
IBD的核心發(fā)病機制是細菌移位、粘膜屏障功能障礙和腸道免疫穩(wěn)態(tài)喪失[14]。腸道細菌移位的增加與肥胖和克羅恩病都有獨立的聯(lián)系,這兩者都降低了細菌多樣性,并伴有菌群失調[15]。細菌移位與脂肪細胞和前脂肪細胞的活化有關,隨后發(fā)生促炎因子表達和免疫穩(wěn)態(tài)的變化。Harrison等[16]研究表明,腸內分泌細胞通過分泌PYY、GLP-1和GLP-2等腸內分泌激素在IBD的炎癥傳播中發(fā)揮重要作用。GLP-2是一種具有抗炎特性的上皮生長因子,可降低結腸炎模型動物的腸道損傷程度。循環(huán)PYY水平與克羅恩病導致的惡心和厭食癥有關。Friedrich等[17]研究表明,腸內分泌細胞可能是促炎因子白介素-17(interleukin-17, IL-17)的主要產生者和調節(jié)者。在P物質、脂肪細胞和IL-17之間存在脂肪組織-結腸反饋回路,神經(jīng)元-內分泌細胞和激素的變化可能參與并加強這種反饋機制,從而進一步促進炎癥反應。因此,通過旁分泌、腸內分泌和微生物因素的結合,肥胖(尤其是內臟肥胖)可能導致IBD炎癥(尤其是克羅恩病)的發(fā)展和持續(xù)。
與健康受試者相比,IBD患者的腸道菌群組成發(fā)生了改變[18,19]。在IBD患者中觀察到具有抗炎能力的細菌減少和具有促炎能力的細菌增加,最一致的變化是腸道菌群多樣性的減少和厚壁菌門豐度的降低[20]。腸道生態(tài)的失調導致宿主粘膜完整性和免疫穩(wěn)態(tài)遭到破壞,從而導致IBD的進一步發(fā)生、發(fā)展。人類腸道有100萬億種不同的微生物,包括細菌、真菌、病毒和原生生物,它們構成了微生物群落。擬桿菌門和厚壁菌門在健康成人的腸道菌群中占主導地位[20,21]。研究表明,細菌的數(shù)量和組成在胃腸道的不同部位有所不同,胃和小腸上部的細菌數(shù)量少、種類少,從空腸到結腸的細菌數(shù)量逐漸增多[22]。腸道菌群對宿主生理上的益處包括營養(yǎng)、免疫發(fā)育和宿主防御。腸道菌群為宿主提供能量和營養(yǎng)。厚壁菌門和擬桿菌門通過與用于寡糖發(fā)酵的菌種如雙歧桿菌作用,從難以消化的碳水化合物中生成短鏈脂肪酸(short-chain fatty acids,SCFAs)[23]。短鏈脂肪酸是結腸中的主要陰離子,主要是乙酸鹽、丙酸鹽和丁酸鹽,可被結腸和全身利用[24]。在IBD中,短鏈脂肪酸的水平顯著降低,這可能是損害腸道和免疫穩(wěn)態(tài)的一個關鍵因素。腸道菌群在宿主免疫系統(tǒng)的發(fā)育中起重要作用。腸道菌群可維持免疫系統(tǒng)的正常功能,使機體分泌足量的IgA。同時,可調節(jié)T細胞的再生和輔助性T細胞的分布,增強屏障功能[25]。腸道菌群有助于宿主抵御病原體。腸道菌群中一些共生細菌通過競爭營養(yǎng)物質或促進抑制因子的產生來直接抑制腸道病原體。多形擬桿菌是一種豐富的結腸厭氧菌,通過消耗腸球菌所需的碳水化合物,競爭性地從腸腔中排除病原體[26]。一些菌群還能通過分泌抗微生物因子,如細菌素、抗菌肽等來直接或間接的抵御病原體[25]。腸道菌群改變所造成的腸道生態(tài)失調對宿主粘膜屏障功能和免疫穩(wěn)態(tài)的影響體現(xiàn)在如下4個方面:(1)能粘附于腸上皮的病原菌的增加影響了腸道的滲透性,改變了腸道菌群的多樣性和組成,并通過調節(jié)炎癥基因的表達誘導炎癥反應,從而導致腸道炎癥的產生[27]。(2)熒光原位雜交分析顯示IBD粘膜相關細菌的豐度增加,可能是由于粘液溶解細菌如乳球菌屬的數(shù)量增加,導致粘液降解,從而使細菌入侵。(3)受腸道菌群破壞影響所產生的代謝產物與IBD的發(fā)病機制有關。Takahashi等[28]研究表明,IBD患者體內的短鏈脂肪酸濃度下降,這是由產丁酸鹽的細菌造成的,如梭狀芽孢桿菌第四、第十四、第十八群。SCFAs的減少影響Treg細胞的分化和擴張以及上皮細胞的生長,這些細胞對維持腸道內環(huán)境穩(wěn)定起重要作用。(4)硫酸鹽還原菌的數(shù)量,如脫硫弧菌,在IBD患者中更高,導致硫酸氫鹽的大量產生,最終破壞腸上皮細胞并誘導腸粘膜炎癥[25]。IBD的免疫失調以上皮損傷(異常粘液生成、修復缺陷)為特征。腸道菌群和大量T細胞、B細胞、巨噬細胞、樹突狀細胞和中性粒細胞等浸潤到固有層引起炎癥擴展,活化的固有層細胞在局部組織中產生高水平的促炎因子,包括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 TNF-α)、白介素-1β(interleukin-1β, IL-1β)、干擾素-γ(interferon-γ, IFN-γ)和IL23/Th17途徑的細胞因子[29]。
IBD的治療重點是控制炎癥,從而改善癥狀。姜黃素被認為是IBD的潛在治療藥物,因為它具有顯著的抗炎特性以及抗氧化、抗癌、保護神經(jīng)的作用。目前,用抗炎藥物或免疫抑制劑治療IBD,臨床效果并不理想,且會產生嚴重的副作用。姜黃素被認為是安全、無毒的,可通過以下5種途徑來介導抗炎作用。
NF-κB在炎性疾病中對炎性因子有重要的調節(jié)作用。NF-κB活化導致IBD的粘膜損傷,因此,姜黃素對NF-κB的抑制在減輕IBD的炎癥中至關重要。Toll樣受體4(tolllike receptor-4, TLR4)是天然免疫系統(tǒng)中的一種模式識別受體,在天然免疫和炎癥反應中起關鍵作用[30],髓系分化因子88(myeloid differentiation factor88, MyD88)是其下游配體。高脂飲食可增高腸道通透性,提高血清脂多糖水平。在TLR4-MyD88/NF-κB信號通路中,脂多糖可刺激TLR4與MyD88相互作用,觸發(fā)細胞內炎癥反應,激活NF-κB,最終促進炎癥因子TNF-α、IL-1β的釋放[31],TNF-α水平增高還可負反饋調節(jié)NF-κB的生成,從而產生一個炎癥反饋回路[32,33]。TLR4是姜黃素的分子靶標,它可以通過抑制該受體的同二聚體化而抑制其表達。同時,姜黃素還可抑制MyD88,從而顯著抑制TLR4-MyD88/NF-κB炎癥通路的活化,降低IBD的腸道炎癥反應。
PPARγ與促炎因子的產生和環(huán)氧合酶-2(cyclooxygenase-2,COX-2)以及細胞間粘附分子-1(intercellular adhesion molecule-1, 1CAM-1)的轉錄活化相關[34]。慢性炎癥期間PPARγ的表達降低,其恢復可使組織炎癥顯著改善以及ICAM-1、COX-2和TNF-α向正常水平調節(jié)。Liu等[35]實驗證明,姜黃素具有增強PPARγ的表達和活化的作用,并抑制COX-2、前列腺素J2和前列腺素E2的表達。此外,PPARγ具有調節(jié)巨噬細胞向IBD腸道炎癥病灶聚集的作用,并且能抑制NF-κB的活化。
NLRP3屬于核苷酸結合寡聚化結構域樣受體家族,作為細胞內病原體識別受體發(fā)揮作用[36]。受到刺激的NLRP3與凋亡相關顆粒樣蛋白(apoptosis associated speck-like protein,ASC)以及促半胱天冬酶-1相互作用,結合成大的胞質復合物,即活性半胱天冬酶-1,隨后促進高度促炎因子IL-1β的成熟和分泌,參與各種炎性疾病的發(fā)展,包括IBD[37]。IL-1β是IBD發(fā)生、發(fā)展中最重要的促炎因子之一,其產生依賴于炎癥體的激活,血漿中高水平的IL-1β與腸道炎癥和疾病活動的嚴重程度密切相關。Gong[38]等實驗證明,姜黃素顯著抑制了脂多糖刺激的巨噬細胞中NLRP3炎癥體的激活,表現(xiàn)為IL-1β分泌減少、半胱天冬酶-1激活減少和ASC的減少。機制上,姜黃素阻止了葡聚糖硫酸鈉誘導的K+流出、細胞內活性氧的形成和組織蛋白酶B的釋放,這是介導NLRP3炎癥體激活的主要三種細胞途徑。同時,姜黃素顯著降低了多種炎性細胞因子(包括成熟IL-1β、IL-6、單核細胞趨化蛋白-1)的表達,降低了半胱天冬酶-1的活性以及組織病理學損傷。
自噬是指細胞通過回收長期存活和受損的蛋白質來實現(xiàn)細胞內溶酶體的降解過程,以此來維持正常的細胞內環(huán)境穩(wěn)定。許多研究已經(jīng)證實,包括ATG16L1和IRGM在內的幾種與自噬相關的遺傳變異與IBD患病風險增加密切相關[39,40]。此外,用于IBD治療的藥物可通過自噬調節(jié)而生效[41]。就自噬過程而言,beclin-1與磷酸肌醇3-激酶復合物共同參與了ATG蛋白在起始階段的聚集。然而,與beclin-1結合的bcl-2可以阻止自噬過程。在接下來的延伸階段,ATG5和LC-3II對自噬體的形成起重要作用。Yue等[42]實驗中,葡聚糖硫酸鈉誘導的結腸炎小鼠beclin-1、ATG5和LC-311水平明顯升高,而bcl-2水平降低,表明結腸炎作為一種有效的應激引起自噬增強。而姜黃素的給藥下調了beclin-1、ATG5和LC-3II的水平,上調了bcl-2的水平,從而改善了結腸炎,表明自噬作用在一定程度上被姜黃素抑制。
3.5 姜黃素與許多細胞靶點相互作用[43],對p38MAPK炎癥通路、環(huán)氧合酶-1(cyclooxygenase-1, COX-1)、COX-2、TNF-α、IFN-γ、誘導型一氧化氮合酶(inducible nitric oxide synthase, iNOS)具有抑制作用。炎癥刺激激活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 MAPK)中的一種,導致p44/42MAPK、JNK或p38MAPK的激活。愛潑斯坦等[44]研究表明,姜黃素能夠降低IBD患者腸道粘膜組織中p38MAPK的活化,并且增強IL-10、降低IL-1的表達,姜黃素很可能成為治療IBD的一種新型藥物。Chen等[45]實驗表明,姜黃素能降低COX-2、前列腺素J2和前列腺素E3的表達,可能是由于COX-2激活所必需的核因子的受體下調。它還降低促炎因子的釋放,如IL-1β、IL-12、IFN-γ和TNF-α,并顯示伴隨炎癥因子的增加,抗炎因子如IL-4和IL-10的表達上調[46]。iNOS酶活性在IBD患者腸道組織中有較高的表達,可通過脂質過氧化、蛋白質變性和脫氧核糖核酸損傷等機制誘發(fā)細胞的損傷和壞死。de Lange[47]等研究發(fā)現(xiàn),姜黃素可下調結腸粘膜中iNOS酶蛋白的表達,減少亞硝酸鹽的產生,從而降低IBD的嚴重程度。
目前,IBD的發(fā)病率在全球范圍內呈不斷上升趨勢,嚴重影響患者身心健康的同時,給家庭和社會也帶來了巨大的經(jīng)濟負擔。IBD確切的病因和發(fā)病機制仍不清楚,目前尚無具有針對性的有效治療藥物。大量基礎與臨床方面的實驗已經(jīng)證明姜黃素具有顯著的抗炎作用,對IBD的相關癥狀具有治療效果,且具備安全、價廉等優(yōu)點,姜黃素有極大可能成為IBD的新型治療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