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益紅

親愛的歌者

親愛的歌者你有青苔覆壁的陋巷

你有朱砂敷面的姑娘

遠處的雷聲打在近處的地上

近處的雨水滴在你遠處的黎明

一滴一滴，像一滴水滴接近另一滴水滴

像一個人發(fā)現(xiàn)另一個人

親愛的歌者風(fēng)輕輕吹著我們

我聽到了你越來越緩慢的深情

至暗的沙啞合著轟轟的鼓點聲

去年的舊時光緊緊挨著親愛的啤酒瓶

在滾動的河水里，在斑斕的夜色里

你以為那是悲涼的，沉默的記憶點

是重拍之前的猛然停頓

我看到的卻是成隊成群的春風(fēng)

一聲不吭地擠在一起

之前，是我茫然枯坐后的起身

現(xiàn)在，是我寂靜中攤開的手掌心

蝙蝠是黑夜的一部分

蝙蝠是黑夜的一部分

如果開口，定能說出這恒久的隱秘

直到一棵香樟樹蔓延的陰影

時間一樣長出細密的皺紋

直到低矮的樹林傳來枯草變老的聲音

像無數(shù)灰塵躍上了黑夜的上空

滿天銳利的記憶啊

此刻，多像還沒有走遠的火焰

在漫長的回憶里

我學(xué)會了固執(zhí)與隱忍

選擇另一種不同的生活

哪怕只觸及這世界的一小部分

目送一束光逆流而上

這黑夜里流水般的鐘聲

這林中巒霧中塵土里的嘆息

站在窗前的那個人

總能聽到內(nèi)心

沒有喊出的聲音

蝙蝠是黑夜的一部分啊

黑夜怎樣在我們疲憊的眼中墜落

時間就怎樣在我們的清醒中逃逸

一個人離開自己能走多遠

就像蝙蝠努力張開的雙翼

那么黑，那么驚心

我的愛淺薄無知

萬里桐花啊，我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朵

我的愛香氣破碎戰(zhàn)戰(zhàn)兢兢

像風(fēng)中按下的滿山驚慌喘息聲

陽光浩蕩，我卻草木皆兵

一邊走一邊丟棄滿樹的憐惜

也許還不僅僅如此

我還有過路過別人的故事

然后回到前一段對白里的不好意思

想想當初的春風(fēng)埋下的伏筆

想想早年間的那些沉默固執(zhí)

都一一被流水沖刷得不知所終

再也沒有人會在愛的時候不動聲色了

再也不會有人會被遠處的目光打落在地

像每一個早已經(jīng)花香模糊的你們

在來年，在一個陽光滿溢的下午

你們還是會開懷暢飲一樣

面對桐花，我變得越來越沉默

面對春天，我了然于胸

我的愛淺薄、無知

只夠我自己一人啜飲

練習(xí)羞澀的叫聲

我喜歡這里，這里是我們相見的好地方

塵世太安靜，這一樹繁花也太吵

花瓣在三月間落下太多的羞愧

并且先于我們抵達潔凈的大地

我喜歡水在這里變換的各種形象

可以變成圓潤的卵石，可以變成碧綠的溪潭

甚至可以變成頭頂上的這一樹桐花繁茂

和轉(zhuǎn)眼間成為我們歡喜沉溺的樣子

我喜歡陽光坐在你的樹冠上細數(shù)著金色的花蕊

春天在山谷跑出一道迷人的弧線

我喜歡看見一只灰雁對著這一樹桐花

懷揣不能言說的秘密

練習(xí)羞澀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