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民章
(陜西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釋意理論認為,翻譯就是釋意,是譯者通過語言符號和自己的認知補充對原文意思所作的一種解釋;譯者應追求的不是語言單位的對等,而是原文意思或效果的等值[1]。巴黎釋意學派主要探討口譯和非文學文本筆譯原理與教學,其理論直接來源于口譯實踐。勒代雷曾指出,釋意理論同樣適用于筆譯。釋意理論與意譯、增減譯、改譯、目的論等都有很多共通之處,因此也可以用于指導筆譯實踐,包括文學翻譯。本文就孫致禮翻譯的簡·奧斯汀的小說《諾桑覺寺》(節(jié)選)中的例子來分析釋意理論在文學翻譯者中的體現(xiàn),希望能夠促進釋意論應用范圍的擴大。
在釋意理論中,翻譯是意義之間的翻譯,不是字對字的翻譯。釋意理論認為,翻譯分為三個層次,分別是詞義層次、話語層次和篇章層次[2]。而真正意義上的翻譯應達到第三個層次,也就是篇章層次[3]。塞萊絲柯維奇在探討口譯理論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無論是口譯還是筆譯,其思維具有共性,翻譯傳播的不僅是語言意義的總和,而且還有在具體語境中確切的言語意義[4]。
勒代雷認為,書面語意義比口語意義更難捕捉??谡Z與筆語一樣,理解就是釋意,但譯者和文章間的距離比譯員與講話間的距離要大,理解起來困難常常更為明顯[5]。由于書面語固定,譯者很難擺脫源語,只要稍微停頓,就會被源語所束縛,自然無法重新進行表達。加上文學翻譯中不確定的內容有很多,所以很少有人將文學翻譯與釋意理論聯(lián)系起來。然而,釋意理論與意譯、增譯、省譯等翻譯方法或是歸化的翻譯策略以及目的論等翻譯理論擁有很多共通之處,不應該被忽視,依然具有一定的指導作用??谧g和筆譯雖有不同之處,但性質上是一致的,二者都能使用釋意理論進行實踐指導。但是,在具體的實踐操作中,二者又有一定的差異[6]。
《諾桑覺寺》是簡·奧斯汀前期的作品,最初書名為《蘇珊》,1830 年作者對小說做出修訂,賣給倫敦一個出版商,但未出版,該作品在作者去世后第二年才得以出版。該書講述了一對年輕的戀人為愛情奮斗,最終結為伉儷的故事。以下用幾個例子說明釋意理論在孫致禮先生譯文中的體現(xiàn)。
例(1):
ST:Her father was a clergyman, without being neglected, or poor, and a very respectable man, though his name was Richard and he had never been handsome.
TT:他的父親是個牧師,既不受人冷落,也沒陷入貧窮,為人十分體面,不過他起了個理查德的俗名,長得從來不算英俊。[7]3
這一句是對女主角凱瑟琳·莫蘭父親的描寫,在原文中“neglected”按照語境翻譯為受人冷落,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一定經過了釋意這一過程。首先理解了“neglected”一詞的意思,然后脫離源語,去尋找一個符合目的、表達、語境的詞語。此外,原文中“Richard”這一名字只是起介紹的作用,在英語母語讀者看來“Richard”是一個不那么洋氣的名字。而前面也指出了他是“a very respectable man”,因此,在翻譯時就要把原文帶有的暗喻成分給翻譯出來,這也是釋意理論中理解階段提出的理解暗喻,即大背景,也就是先決條件。
例(2):
ST:He had a considerable independence besides two good livings.
TT:他除了兩份優(yōu)厚的牧師俸祿之外,還有一筆相當可觀的獨立資產。[7]3
只看源語“considerable independence”讀者會不理解,因為字面意思是很大的獨立自主,聽上去十分奇怪。此處需要先理解后面的“good livings”指的不是好生活,而是生活來源,但他只有一份工作哪來的兩份收入呢?這就需要了解相關背景或者繼續(xù)向后讀,在譯者確定兩份收入都來源于做牧師之后,翻譯為牧師俸祿,而之前的“independence”也應該與收入有關,首先理解,然后脫離源語,最后重新表達,譯為“獨立資產”。
例(3):
ST:A family of ten children will always be called a good family. Where there are heads and arms and legs enough for the number.
TT:一家人要是養(yǎng)了10 個孩子,個個有頭有腦,四肢齊全,總會被人稱作美好的家庭。[7]3
將“Where there are heads and arms and legs enough for the number”譯為“個個有頭有腦,四肢齊全”。從重新表達方面來說做得很好,完全符合目的語的表達方式,而且完全把原文的意思表達了出來。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是頭和胳膊和腿兒都夠數(shù)兒。這樣會顯得譯文很怪異,讀起來缺乏文學氣息,因此,譯者理解之后,脫離源語束縛,在翻譯時用了“有頭有腦,四肢健全”。
例(4):
ST:Her love of dirt gave way to an inclination for finery. And she grew clean as she grew smart.
TT: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臟里臟氣了,而是講究起穿戴來,人越長的漂亮,就越干凈利落。[7]4
這段是對凱瑟琳·莫蘭15 歲時的描寫,與10歲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句是對外貌的描寫,在文學翻譯中經常出現(xiàn),中文描寫外貌時,四字成語形容詞使用較多,而英語中使用名詞較多,譯者在理解之后,脫離了源語的名詞描述,重新按照目的語習慣表達,這三個步驟與釋意論十分吻合。
例(5):
ST:Mrs Morland was a very good woman and wished to see her children everything they ought to be.
TT:莫蘭太太是個十分賢惠的女人,很希望自己的孩子個個都有出息。[7]5
“Mrs Morland was a very good woman” 以 及“Wished their children everything they ought to be”的意思給人的感覺是模糊不清的,不加以考慮可能直接翻譯成“莫蘭太太是個好女人,希望她的孩子成為應該成為的人”。根據(jù)釋意理論,結合文章的內容,脫離源語得出這里的“good”以及“everything they ought to be”其實所指更加具體,分別是賢惠和成功,然后根據(jù)目的語習慣重新翻譯表達。
通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釋意理論適用于文學翻譯。筆者認為,意譯、增減譯這一類翻譯技巧基于釋意理論,第一步是要理解。因為書面語的穩(wěn)定性,譯者被文本所束縛,無法準確理解,所以需要結合語境脫離源語。第二步是重新表達,這一階段理論更加凸顯,因為好的譯文需要符合人們的閱讀習慣,也就類似嚴復所提出的信達雅理論。釋意論與目的論、功能對等、信達雅、歸化等理論以及翻譯策略有很多相通之處,因此,針對相同的譯文,一些學者認為使用了意譯的方法,另一些則認為使用了歸化的策略,還有人認為是在目的論指導下進行翻譯的。其實,譯者在翻譯時,并未刻意使用某種理論,而是不自覺地在使用這些理論方法或策略的結合體,最終產生優(yōu)秀的譯文。因此,口、筆譯的理論,都能夠指導我們進行翻譯實踐,正如本文提到的釋意理論,雖然來自口譯實踐,但又很少有人提到用這一理論來指導筆譯實踐,尤其是文學翻譯。這就如同吃飯時有很多工具,利用不同的工具來夾取不同的食物,最后才能發(fā)現(xiàn)合適的工具。對于文學翻譯來說,釋意理論就是較好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