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野琳兒
在學生時代,我經(jīng)常覺得自己是個沒有才藝的人。
我不會唱歌、跳舞、演小品,在文藝演出時只能當一個觀眾,也毫無體育細胞,沒機會在運動會上發(fā)揮神勇。我一度認為自己甘于平凡,可以默默地坐在角落,為舞臺上閃閃發(fā)光的人喝彩,然而,隨著年歲的增長,我遺憾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那么“佛系”。
青春年少時,誰沒夢想過自己成為風云人物呢?我希望找到自己的才藝,這條漫漫長路,一走就走完了整個學生生涯。
當我問媽媽我有什么天賦異稟之處時, 她艱難地思考片刻,告訴我,我很晚才學會走路,但很早就學會說話了。從幼兒園開始,我就能給經(jīng)過我面前的每個小朋友講故事,不管他們聽不聽,我就是要講。
我喜歡講故事,但我的作文成績很不穩(wěn)定,文筆并不是驚艷的那類,有時候還會因為偏題而分數(shù)不高。
現(xiàn)在回想,我創(chuàng)作故事的能力,或許起源于童年無意識的培養(yǎng)。從小學開始,我周一到周四不能看電視,但我媽允許我用錄像機把周一到周四播的動畫片錄下來,放到周五看。我便每天抽出幾分鐘以“查看錄像情況”為由,偷偷瞄上一眼。這一眼畫面瞬間引發(fā)我的無窮聯(lián)想,似一篇命題作文,在我的腦海中衍生出各式各樣的劇情。
那時候,小伙伴們會在課后討論前一天的動畫片播了什么,我便開始胡編,他們邊聽邊感慨劇情精彩。過了一周他們才來問我:“為什么我感覺現(xiàn)在的劇情和之前你講的有些接不上?”我印象最深的是,當時《灌籃高手》播完了動畫版大結局,好幾個男生紛紛表示這只是第一部,他們通過其他途徑看到了之后的劇情,什么版本的都有。我的小姐妹拿著我編的版本和他們爭論:“你們看的都是盜版!我聽到的才是正版!”方才講劇情講得正起勁的小哥瞬間愣住,訕訕地對我說:“其實我沒看過后面的版本,你說的是真的嗎?然后呢?”
小姐妹昂首挺胸,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沉聲道:“等我拿到空運來的第二部最新一期V C D,我再告訴你。”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灌籃高手》動畫版從來就沒有出過第二部。
那時候,電視劇每晚只更新兩集,不像如今在視頻網(wǎng)站看劇,可以幾天刷完一部。每一集電視劇結束都卡在關鍵的時刻,片尾曲響起時,我便開始發(fā)呆,這令我媽無比焦慮,感覺我像是中了魔障。
我發(fā)呆,是因為進入了腦補后續(xù)劇情的模式。
我一直覺得, 人最大的快樂莫過于擁有想象力,可以隨時隨地對看過的小說、漫畫、影視劇進行腦補, 上映只有我自己看得見的劇情。靈感來的時候,只要聽音樂,我的腦海里就會有畫面。
很多年后,我看教人寫小說的工具書里介紹,獲得劇情靈感的方式就是刻意地在腦內(nèi)上映小劇場,而這一點,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無師自通了。
于是在那個階段,我最愛做的事就是和朋友們在操場散步,給她們講故事,并根據(jù)反饋得到樂趣。我慢慢摸索出了一些卡點方式,能讓聽者抓耳撓腮地問:“然后呢?”
這種樂趣很快就到了下一個階段,我嘗試把我腦中的劇情記錄下來,于是開始寫小說。那時候網(wǎng)絡不發(fā)達,假期里我和好友一起寫小說,寫完一個章節(jié),就在電話里讀給對方聽??上У氖俏覀兌紱]堅持寫多久,我最長的那篇小說不過寫了前三章。
轉折點大概出現(xiàn)在高中的時候,語文老師在課堂上點名表揚了我的作文,室友跟我開玩笑,說我用一篇作文吸引了新班主任的注意力。我是個很喜歡反饋的人,得到鼓勵,就會在這方面更努力,哪怕我寫應試作文的能力依舊不算好。印象最深的是,語文老師有一次提到,我是班里文章寫得最好的人。后來,很多時候我想放棄寫作,都會回憶起當時的那個場景。
也許,我等了很多年,一直都希望有人告訴我,我在某方面有才華。
大學畢業(yè)后,我成了一名工程師,但也從未放棄創(chuàng)作。和高產(chǎn)作者比起來,我的天資真的很差。好友對我說:“雖然慢,但能堅持寫到底,也是一種了不起的能力?!?/p>
再后來,我的長篇小說出版了,收獲了越來越多讀者的喜愛,作品還被改編為影視劇。那些之前只能在我自己腦海中上映的劇集,終于可以與更多的觀眾分享。聽我講故事的人,也不再似年少時只有兩三個小伙伴。
如果你喜歡做一件事,而且過了十幾年還是很喜歡,也許那就是上天賜予你的才藝。
//摘自《讀者·校園版》2021年第13期,本刊有刪節(jié),四季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