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曉媚
(廣西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6)
《激情》是門羅短篇小說集《逃離》中的第5個短篇故事,該故事向讀者展示了作家門羅的生活藝術(shù)。故事講述女主人公格蕾絲在40年后回到了小塞博湖附近特拉弗斯家的避暑別墅,回憶起自己和特拉弗斯一家相處的時光。目前國內(nèi)關(guān)于《激情》短篇小說的研究角度主要集中于以下幾個方面:女性主義、意象分析、虛無主義、敘事學和倫理學(道德困境和家庭、親子倫理)。國外學者對《激情》的研究角度則包括虛無主義、小說意義解讀、敘事學和語法學。無論是國內(nèi)還是國外,門羅《激情》的研究都鮮少從心理學或顏色心理學角度出發(fā)。通過榮格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中的4種重要人格原型,分析人物多面人格產(chǎn)生的原因,展示人物對生活態(tài)度和對生存方式的選擇,并最終以此揭示作家門羅本人的生活藝術(shù)。
榮格認為,集體無意識中的以下4種原型對個體人格和行為產(chǎn)生極為重要的影響,其中包括人格面具(the persona),阿尼瑪(anima)和阿尼姆斯(animus),陰影(the shadow)和自性(the self)[1]43。阿尼瑪是男性中的女性人格,在此不作討論。至于顏色,榮格極其關(guān)注顏色的性質(zhì)和意義。他把顏色運用于精神分析當中,且在這一方面最負盛名。在精神分析當中,榮格會讓病人繪畫,并企圖在病人的畫中找到黃色、紅色、綠色和藍色這4種基本顏色,他認為任何一種顏色的缺乏或顏色之間的不平衡都可以反映出病人人格上的問題及其情感上的狀態(tài)[2]306?!都で椤沸≌f中對于不同人物的外表描寫涉及不同顏色,而格蕾絲的外表顏色包括深藍色、玫瑰紅色和白色:“一條深藍色的舞裙,一件白上衣——透過那上面花邊的鏤孔可以窺見她乳胸的上部,還系著根寬寬的玫瑰紅色松緊腰帶[5]174。”深藍色、玫瑰紅色和白色的象征意義再次印證了格蕾絲的多面人格。
格蕾絲擁有自利與自私的人格。這分別受其人格結(jié)構(gòu)中自性與陰影原型影響。
榮格指出,自性包含人獨特的存在性,自性的力量一旦表現(xiàn)出來,便形成一股幾乎難以抗拒的要做自己的驅(qū)策力;它推動著個體體驗自身的獨特性,表現(xiàn)自己的獨特性[4]11-12。故事中的格蕾絲是一個有理想、有主見的人,她知道自己的需求,并嘗試去實現(xiàn)它,這反映其自立的人格。她接受莫里的邀約,也接受莫里對兩人未來的談?wù)?,但其?nèi)心一直對兩人的未來持否定態(tài)度——格蕾絲認為與莫里結(jié)婚是對自己的一種背叛。格蕾絲不甘于像傳統(tǒng)女性一樣當一輩子家庭主婦,終生碌碌無為,愚昧無知——這見于她盡管沒有經(jīng)濟能力上大學,但仍然希望能夠自學完義務(wù)教育提供的所有東西,見于她在上班空閑的幾小時在特拉弗斯家孜孜不倦、心無旁騖地閱讀,并對特拉弗斯太太對《安娜·卡列尼娜》的評論說出,“我恐怕從來都不受別人看法的影響[5]”,也見于在尼爾死后,她接受了特拉弗斯家的1,000元支票,盡管先前她有把它撕掉或歸還的想法,但終究沒有這樣做,因為她深知這筆錢可以讓她重啟生活。這不僅體現(xiàn)格蕾絲人格上的自主性,也體現(xiàn)其獨立性。顯然,格蕾絲能夠認識到自己作為個體獨特的存在性,且她的自性在推動著她成為自己,表現(xiàn)自己的生存價值。
格蕾絲的自私人格受其人格結(jié)構(gòu)中陰影原型影響。榮格認為,與任何其他原型相比,陰影最能容納個體最基本的動物性[1]52。陰影是人格中的黑暗面,但并非對人百害而無一利。反映人格黑暗面的陰影通常是與道德問題相關(guān)的;陰影喚起的想法、感覺和行動都是不為外界接受的[6]565。格蕾絲在聽著莫里對二人結(jié)婚后的生活規(guī)劃時,她感興趣的只是關(guān)于旅行的想法,而非莫里對組建家庭的驕傲,可見格蕾絲人格中的消極面——自私。而與尼爾的相處也再次印證了格蕾絲的自私人格。尼爾本已對生活失去希望,甚至可以說是絕望,但是格蕾絲卻沒有對其進行規(guī)勸,反而雪上加霜,任由尼爾自殘傾向的暴走[7],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欲:
“你會說,那還有什么別的可干呢?反正是這一類的話?!?/p>
“這倒不假,”他說,“我的確是會這樣說的。接下去你就會使勁兒勸我別這么干,這樣又有什么不好?!?/p>
“不,”格蕾絲說,“不。我不會的。”
這話她一說出口,就覺得身上發(fā)冷。她原以為自己是很嚴肅的,現(xiàn)在她明白了,自己其實是想用這些回答來打動他,使他覺得她跟自己一樣,也是個大俗人[5]200。
陰影也是具有生存價值的現(xiàn)實洞察力和正常反應(yīng)力的起源[1]56。格蕾絲的自私能夠讓其在和特拉弗斯一家相處時做出有利于自己的行為。她喜歡和特拉弗斯一家相處,因為她喜歡這一家人,尤其是以特拉弗斯太太為中心,帶給她的空間(space)、創(chuàng)造力(creativity)和滿足感(scope for fulfillment)[8],這一切都是沒有經(jīng)濟能力上大學的格蕾絲所渴望的。又如尼爾死后,特拉弗斯先生給了格蕾絲1,000元支票,格蕾絲有想過把其撕碎或是歸還,但她終究沒有這樣做,因為她非常清楚,那1,000元足以讓她重啟自己的人生??梢?,格蕾絲人格中的自私讓她能夠清楚明白自己所處境地,并根據(jù)周圍環(huán)境做出最能體現(xiàn)自己生存價值的選擇。
格蕾絲人格中自立與自私的對立象征著紅色和藍色(愛娃·海勒在其書中把深藍色和玫瑰紅色分別歸為藍色和紅色[3]3、48)的對立。藍色是色譜中最冷的顏色,具有遙遠的象征意義,是介于幻想和謊言之間的顏色[3]11-13。紅色則具有力量的象征意義[3]76。紅色的象征意義“力量”印證了格蕾絲人格上的自立,格蕾絲并不懦弱,她擁有獨立自主的能力。藍色的象征意義“遙遠”印證了格蕾絲人格上的自私,因為格蕾絲的行為總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fā),似乎并未真正為他人(如莫里)著想,也未曾想過與任何人過于親近。藍色是介于幻想和謊言之間的顏色,這同樣印證了格蕾絲的自私人格,莫里在與格蕾絲討論兩人未來的時候,格蕾絲“說的答應(yīng)都很輕巧。但是她真的相信——或者即使是希望,這樣的事能夠?qū)崿F(xiàn)嗎?[5]183”格蕾絲口頭上的答應(yīng),說明其的確幻想過與莫里的未來,但是她知道這些未來是她無法實現(xiàn)的——她不想走上傳統(tǒng)婦女的道路,她要去體驗更多的生活,彰顯自己的生存價值。
格蕾絲的被動與主動人格分別受其人格結(jié)構(gòu)中個人面具與阿尼姆斯原型影響。兩種人格原型影響了格蕾絲在面對尼爾和莫里時的情欲表達,突顯其被動與主動人格。
榮格認為,人格面具是個體對外的表現(xiàn)。個體能夠?qū)ν獗憩F(xiàn)出某種性格,而這種性格并不一定是其真正的性格;個體也可以有多副人格面具,在家和在公共場合戴不同的面具,對家人和對朋友時戴的又是另外一副面具[1]46-47。小說中的格蕾絲擁有多重身份:她是一個普通的女招待;一個成績優(yōu)秀但因家庭貧困無法上大學的二十歲女子;一個將來要繼承舅公編藤椅活計,似乎擺脫不了傳統(tǒng)女性命運的女子。這表現(xiàn)出的似乎是格蕾絲逆來順受的被動人格。而其被動人格又在與尼爾的“私奔”中得到印證,因為后者與格蕾絲的阿尼姆斯心象相契合。女性中的男性人格稱為阿尼姆斯;阿尼姆斯心象總是投射到異性身上,并決定著兩性之間關(guān)系的性質(zhì)[1]52。格蕾絲與尼爾“私奔”后把自己設(shè)想為“一名女俘。一名無憂無慮的降臣[5]192……”顯然,格蕾絲此時正處于一種被動和被侵略位置,而在與尼爾分別時尼爾緊抱格蕾絲時表現(xiàn)出的強壯與靈巧,側(cè)面反映出格蕾絲在尼爾前的柔弱與被動姿態(tài),可見尼爾與格蕾絲的阿尼姆斯心象相契合——尼爾的強勢使格蕾絲甘于處于被動與被征服的地位,激發(fā)了格蕾絲的被動人格。
格蕾絲的主動人格則體現(xiàn)在與莫里的相處當中。莫里與格蕾絲的阿尼姆斯心象相沖突。格蕾絲渴望肉體上的親密接觸,她采取主動,希望莫里能夠進行下去,但莫里卻未如其所愿??梢?,格蕾絲的人格具有主動甚至侵略性特征,尤其在滿足情欲這方面。正如榮格認為,部分女性把原始的男性氣質(zhì)表現(xiàn)在性生活中,因此她們獲得愛的方式帶有一定的男性的侵略性特點[9],榮格也指出,個體在本質(zhì)上都具有雙性人格,只是男性暴露在外的通常為其男性人格,并未完全意識到其心理上女性的一面,而女性也并未意識到其心理上男性的一面[6]565。對于女性來說,人格結(jié)構(gòu)上的阿尼姆斯必定會影響女性本身的人格及其行為,但這種男性人格通常是在與異性的互動中得到體現(xiàn)。莫里與格蕾絲的阿尼姆斯心象沖突,兩者的互動反映了格蕾絲人格上具有男性特征的一面——主動性、侵略性。
格蕾絲被動與主動人格的對立也同樣體現(xiàn)了藍色與紅色的對立。藍色是冷色,具有沉靜的特征;紅色是暖色則表示活力、熱情、希望,鼓舞人們?nèi)ザ窢?,予人興奮感的意義[10]218。另外,榮格本人認為紅色也是火的象征[2]307。顯然,藍色本身的冷,以及“沉靜”的象征意義與格蕾絲的被動人格相契合,紅色本身的暖及其多重的象征意義則共同印證了格蕾絲的主動人格。
格蕾絲的熱情與冷漠人格均受其人格中的自性原型影響。自性是人格與心靈的中心,它是統(tǒng)一、組織和秩序的原型,它能夠使其他原型以其為中心,處于一種和諧狀態(tài)當中;如果個體覺得與自身、與世界處于一種和諧狀態(tài)當中,這說明其自性在有效運作[1]57。格蕾絲自性的有效運作能夠平衡其積極人格與消極人格,使其能夠自如地與自己、與他人、與世界相處。換言之,對于生活,格蕾絲從無半點消極。她充滿熱情,而生活對于她來說則充滿未知,是她想要去探索與經(jīng)歷的。
榮格指出,自性包含人獨特的存在性,自性的力量一旦表現(xiàn)出來,便形成一股幾乎難以抗拒的要做自己的驅(qū)策力;它推動著個體體驗自身的獨特性,表現(xiàn)自己的獨特性[4]11-12。冷漠是格蕾絲人格的一部分,格蕾絲完善的自性促使冷漠人格的體現(xiàn)。小說結(jié)尾莫里寫信給格蕾絲,希望收到后者是因為受迫才與尼爾一同離開的答復(fù),但是格蕾絲只回復(fù)“我自愿去的”[5],簡單幾個字透露出無盡的冷漠。原本格蕾絲想附上道歉,但她終究沒有那樣做,因她的自性在驅(qū)策著她去做自己,去表現(xiàn)自己的冷漠人格。
另外,榮格也承認,自性是一種理想化的象征,個體一生都無法達到這種理想狀態(tài),但仍然努力與之靠近[1]58。格蕾絲的自性在40年前能夠運作良好,驅(qū)策她去追求自我,彰顯其熱情卻又冷漠的人格;但自尼爾死后,她開始審視與批判自己的人格,這就是其在40年后回到小塞博湖,并回憶起與特拉弗斯一家相處時光的原因。也許是為了哀悼,也許是為了懺悔?!安贿^那樣便會讓你感到輕松?陳舊的迷惘與自責莫非就會消亡[5]171?”然而,物是人非,一切已無法回頭。這反映出格蕾絲的自性在不斷完善、發(fā)展,對自身人格的審視與批判說明她在不斷地完善自己的人格,印證了榮格認為的自性是個體一生都無法達到,卻仍想與之靠近的人格的理想狀態(tài)。
紅色、藍色和白色的象征意義印證了格蕾絲的熱情與冷漠人格。上文提及紅色是火的象征,具有熱情和活力的意義,這顯然與格蕾絲的熱情人格相吻合。而藍色沉靜和遙遠的象征意義說明了格蕾絲人格中不易與人親近的部分,即其冷漠特征。至于白色,它和藍色一樣,屬于冷色,同樣顯現(xiàn)出沉靜的特征[10]218。愛娃·海勒更是認為白色具有哀悼的象征意義[3]208。因此,白色如藍色般體現(xiàn)了格蕾絲的冷漠人格,也體現(xiàn)了格蕾絲通過哀悼過去,對自己曾經(jīng)的冷漠人格進行審視與批判。
“門羅在故事中探求的是存在的方式……僅僅是作為一個人的存在方式[11]4?!憋@然,《激情》是門羅探求人存在方式的作品之一。小說主人公格蕾絲“千面”人格中的自立與自私,被動與主動以及熱情與冷漠與作家門羅本人的人格存在相似之處,體現(xiàn)了門羅的生活態(tài)度和生存選擇,彰顯其生活藝術(shù)。
格蕾絲的自立人格與門羅本人相似。門羅出生于加拿大一個貧苦家庭里,她知道想要上大學就得靠自己,而她也在升學考試中獲得了優(yōu)異成績,但仍無法十足確定自己是否能夠獲得獎學金,因此她又找了一份在加拿大偏遠山區(qū)的教職工作[12]10。所幸門羅最終還是獲得了獎學金,順利入讀西安大略大學新聞系,但獎學金的金額并不能夠為其提供足夠的經(jīng)濟保障。因此,為了生存,門羅嘗試過賣血,摘煙草,以及在上學期間到圖書館做兼職[13]26。這些都是門羅自助的表現(xiàn),體現(xiàn)其自立的人格。
格蕾絲的自私人格與作家門羅本人相似,只不過門羅的自私并非出于惡意,更像是對于想要實現(xiàn)理想的迫切與焦慮,也正是因為這種迫切與焦慮,突顯了門羅的“冷漠”人格。門羅的母親患有帕金森病,這增加了門羅的自我保護意識,她生怕自己對母親的關(guān)心會套牢自己,讓她無法繼續(xù)追尋自己的理想,因此選擇與親人保持距離。門羅曾經(jīng)表示“在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中,必定是最大的孩子照顧父母直至其安息的,而我則拿著獎學金去上大學。當然會罪惡感深重,但那時候你只忙著要維護自己的權(quán)利,這樣的感覺也隨之被壓抑了。然而,往后等你回想起來,必定會萬分難過[13]22?!绷硗猓?979年,門羅回顧了自己早期寫作生涯的艱辛,表示她為了寫作而忽略對自己孩子的關(guān)心,并在15年后為此感到愧疚和自責——“當我大女兒兩歲時,我在打字的時候她會走過來,我就一只手用力把她推開,一只手打字……這很糟糕,因為這等于把她視為我最重要事情的障礙[14]119。”門羅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刻意與親人保持距離,但她又與格蕾絲一樣,在經(jīng)過多年后對自己的“自私”與“冷漠”人格進行審視與批判,以不斷完善自己的人格。
門羅也如格蕾絲般具有被動和主動的人格。對于周遭世界或與他人的互動中,作家門羅也曾如格蕾絲般被動。在門羅成長的威漢姆小鎮(zhèn),承認自己有抱負、想出名只是自找麻煩,所以門羅很早就知道不能向周遭的人展現(xiàn)自己的抱負——“我一直都很看重自己,但是為了能與周遭的世界共存,我必須偽裝自己[13]10,”門羅如是說。門羅的作家身份并未得到大多數(shù)親戚的認同,因此,對于門羅來說,寫作是一種逃避,一種偽裝,一種讓她能夠在一群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人中間生存下去的方式[15]17。這時的門羅是被動的,她無法大膽地彰顯自己。門羅了解周圍人對自己的看法,為了尋求內(nèi)心上的平靜,她選擇了以寫作方式進行逃避。然而,這并非消極的逃避。寫作是門羅喜歡做的事情,它給門羅提供了一種巨大的樂趣和力量[13]25。也正是因為這種喜歡使得門羅能夠適時主動地抓住能讓自己進步或脫離窘境的機會,這體現(xiàn)了門羅的主動人格——她曾3次申請加拿大藝術(shù)委員會的寫作項目經(jīng)費并在第3次獲得成功,于1973年獲得7,500加元資助,這筆錢成為門羅獨立的重要啟動資金[12]77。同為1973年,門羅獲得了英屬哥倫比亞省奈森市圣母大學的暑期教職工作,教授為期一個月的創(chuàng)意寫作課程。雖然待遇不高,但是因為迫切需要經(jīng)濟獨立,門羅不假思索地就接下這份工作,盡管當時她還沒有大學工作經(jīng)驗[12]78。顯然,門羅盡管有被動人格,但是在自己的事業(yè)上從來都是主動出擊的,可見其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與生存方式。
門羅也與格蕾絲一樣,擁有自己的熱情人格,這一人格體現(xiàn)在其對生活的熱愛上。門羅真正感興趣的事情就是生活,生活對于她來說充滿魔力;正是因為這種熱愛,門羅才能對生活中的各種事件觀察入微[15]17。而門羅的小說無論是在人物還是在情節(jié)創(chuàng)作上都與其生活息息相關(guān)。顯然,對于生活,門羅從來都不是消極冷漠的。另外,門羅對生活的熱情還體現(xiàn)在對自己外表的注重上,她并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女性:“我的外表看起來如何對我而言可相當重要[13]?!痹囅胍幌拢粋€人如果不熱愛生活、不熱愛自己,又如何能夠?qū)ι钣^察得細致入微,對自己的外表尤為注重呢?可見,門羅的熱情人格正是其對生活、對自身負責的體現(xiàn)。
在榮格人格結(jié)構(gòu)理論中,有4種對個體人格和行為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人格原型,分別為人格面具,阿尼姆斯,陰影和自性。這4種人格原型暴露了《激情》小說主人公格蕾絲本質(zhì)上的自私與自立人格,被動與主動人格,以及熱情與冷漠人格。這些相互對立的人格又通過描寫格蕾絲外表顏色的象征意義得到進一步證明。此外,格蕾絲的多面人格又與作家門羅本人的人格存在相似之處——門羅對寫作、生活與自己的熱愛,門羅在生活與事業(yè)上的自立,門羅對親人的“自私”與“冷漠”,門羅對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采取的被動態(tài)度及對生活與事業(yè)懷抱的主動態(tài)度,共同彰顯了門羅的生活藝術(shù)。
顯然,門羅塑造的格蕾絲懷抱積極的生活態(tài)度,選擇積極的生存方式。無論生活如何,她都想要開創(chuàng)屬于自己的世界,正如其名字“Grace”般,活出自己的優(yōu)雅。她能夠找到生活的意義,且以不斷完善的人格結(jié)構(gòu)與世界和諧相處。通過塑造格蕾絲這一人物,門羅試圖向讀者展現(xiàn)其生活藝術(shù):個體的生活態(tài)度及其選取的生存方式將會影響個體的一生——有些人會以積極的態(tài)度面對生活,正如格蕾絲最終接受特拉弗斯先生的1,000元支票以重啟生活,抑或如作家門羅本人般依靠自己能力上大學,選擇自己熱愛的藝術(shù)活動——寫作,并為順利寫作爭取一切有利機會,直至成功、成名。生活中,每個人皆為“千面一體”,既然存在于世界上,就必須找到自己的生存價值;對生活懷抱熱情,并主動、及時地抓住生命中能夠引發(fā)自我改變的機會,唯有如此,人才能不被生活吞噬,在遼闊世界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