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畫人
今年入夏,我國南方地區(qū)連日暴雨,長江、鄱陽湖、太湖等大江大河的水位超過警戒線,黨政軍民合力,奮戰(zhàn)在防汛抗洪一線,才將滔滔洪水拒之門外。
洪災,在歷史上很是常見,而這類團結協(xié)作的抗洪事件,幾百年前也出現(xiàn)過,元代畫家夏永的界畫《黃樓圖》雖然沒詳細描繪洪災的場面,可是,聽完古畫里的抗洪故事,再來回看,卻會有驚心動魄的意味,似乎滔天的波浪就在眼前。
●細細密密的“界畫”
界畫是中國繪畫中單獨的一個繪畫品種,畫面主要以描繪樓閣,建筑山水為主,往往一幅精彩的界畫在山水背景的映襯下顯得富麗堂皇。由于畫面主要表現(xiàn)的是亭臺樓閣、山水建筑,所以在繪畫時,畫家要用界尺為工具引線表現(xiàn)出建筑的結構?!饵S樓圖》就是這樣一幅作品。
它高20.7厘米,橫26.8厘米。在不大的尺幅上面,作者描繪出復雜的樓臺建筑,所繪畫的是位于徐州的黃樓,畫面右下角的黃樓,線條精細,以至于人們用“細若蚊睫”來形容。
整個這座樓閣的輪廓成梯形。在層層的城墻上面,描繪著細膩的柱子,窗戶樓檐在樓閣的平臺上,粗壯的松樹向外探出,樓閣的最高處能看到,這是一個重檐歇山頂?shù)慕ㄖ?,它是中國古建筑屋頂樣式之一,共有九條屋脊,即一條正脊、四條垂脊和四條戧脊,由于其正脊兩端到屋檐處中間折斷了一次,分成了垂脊和戧脊,好像“歇”了一歇,故名歇山頂。歇山頂結合了直線和斜線,在視覺上給人以棱角分明的感覺。在遠處和樓閣相映襯的地方淡淡地皴染了一些朦朧的遠山,畫出了時隱時現(xiàn)的山巒,在云霧之間有一位騎著仙鶴的仙人正在向遠處飛去,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
更加精彩的是,在空白背景的空間里,夏永用細若蚊足的蠅頭小楷,題寫了一千多字的一篇文章,這篇文章是大文豪蘇轍,也就是蘇軾的弟弟,所寫的《黃樓賦》,里面詳細記錄了北宋文人蘇軾的一段抗洪經(jīng)歷。
●畫里的抗洪故事
1077年4月末的一天,蘇軾來到徐州任知州。剛過兩個月的平靜生活,忽然傳來黃河于澶州(今河南濮陽附近)決口的消息。
黃河灌溉了大宋的土地,卻也是朝野的心腹之患。雖然歷史上五、六十年才決口一次,但是一旦發(fā)生,往往牽連中下游數(shù)百里,后果不堪設想。他趕快組織軍民在城中積蓄土石、干草,用來加固城墻。
擔憂很快成為現(xiàn)實。8月初,長途奔襲而來的洪水與梁山泊匯合,繼續(xù)向下游泛濫,溢出滾滾洪流直逼徐州城下。徐州城東、西、北三面都有大山,加上徐州城,形成一個巨大的蓄水池。一旦城墻倒塌或者水位沒過城墻,整座徐州城將成為水下世界。
趁著水位尚淺,蘇軾急忙抽調(diào)多名水性出眾者組成水上救援隊,驅舟搜尋流落城外、居住在山林之中的難民,帶去食物或載入城中,一時“得脫者無數(shù)”。
聽說城墻即將被大水淹沒,城中的富人最先坐不住了。他們收拾家中細軟,準備從尚未堵塞的南門出逃。人心渙散之際,一向溫文爾雅的蘇軾將他們厲聲喝止:
“富民出,民皆動搖,吾誰與守?吾在是,水決不能敗城!”
人心暫時穩(wěn)住了,還必須找到破局之法。就在這時,城中的老人在后輩的攙扶下趕來向蘇軾獻策。原來約60年前,黃河在滑州(今河南滑縣)決口,爆發(fā)了特大洪水。時任知州在城內(nèi)修筑了兩條防水堤,頗有效用。
蘇軾聽后認為此法可行,為了給筑堤軍民拖延時間,他下令將數(shù)百艘公私船只系攬在城下,減輕洪水對城壁的沖擊。之后他干脆在城上搭建茅屋,日夜巡視,調(diào)遣官吏分頭堵守,數(shù)過家門而不入。9月21日,全長984丈、高1丈、寬2丈的防水堤奇跡般地修筑完成。也正是在這一天,無處發(fā)泄的洪水終于從最矮的東南面城墻涌入城內(nèi),正好遇到新修的防水堤,再次被拒之墻外。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因為決口處的黃河復入故道,加上大雨已停,下游泛濫的洪水漸漸退去。長達七十余日的徐州抗洪大獲全勝。
徐州洪水退去后,蘇軾等人在毀壞嚴重的東門上修建了一座城樓,命工匠以黃土粉刷墻壁,城樓因此得名“黃樓”。
一年后的九月初九,黃樓新建完工,蘇軾與眾人登樓共度重陽。扶欄遠眺,煙消日出,遠水粼粼,他興致勃勃地寫了一首詩,詩中寫道:“豈知還復有今年,把盞對花容一呷。莫嫌酒薄紅粉陋,終勝泥中事鍬鍤?!?/p>
看著眼前的海晏河清,再回想去年在泥雨中揮鍬壘土的自己,當時哪想得到竟還有命撐到看花飲酒的今天呢。人越是陷入困境時,行為越是其本性的投射。如果沒有經(jīng)歷一番辛苦和磨折,大概不會有那樣甜得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這幅《黃樓圖》正是寫出了每個人在生活中的常態(tài)。
●小小解說員
廣西桂林卓然小學六年級? 莫子耀
界畫,詳細說,就是用一片竹片,將竹片凹槽抵住筆管,手握畫筆與竹片,使竹片緊貼尺沿,按界尺方向運筆,畫出均勻筆直的線條。它的創(chuàng)作宗旨就是工整寫實、造型準確。在公元10世紀的五代時期,后漢畫院畫家趙忠義受命畫《關將軍起玉泉寺圖》。畫完后,皇帝責成工匠校驗畫中建筑結構是否準確。經(jīng)反復檢驗,工匠復命說:“畫中的建筑如同真的一樣,毫厘不差。”由此看來,將它稱為“建筑圖紙”也不為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