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維榮

一、日寇對中國珍貴檔案文獻遺產(chǎn)的瘋狂破壞與劫掠

1932年“一·二八”淞滬戰(zhàn)爭肇始的次日上午，在東方的大都市上海有著號稱整個亞洲最為先進和著名的出版單位“東方文化之中心機關”之商務印書館總部及其附設的東方圖書館（涵芬樓）最早遭到了日本侵略者炮火的焚毀。東方圖書館所精心收藏的46.3萬余冊中外圖書，包括3700多種3.5萬余冊全部是宋元明版及抄本古籍善本，還有地方志2600余種2.5萬多冊，其中有140余冊元明本及各種珍貴的中外雜志報刊全部化為灰燼。

時任日軍侵滬司令鹽澤幸一公然叫囂：“燒毀閘北幾條街，一年半年就可恢復，只有把商務印書館、東方圖書館這個中國最重要的文化機關焚毀了，它則永遠不能恢復。”日寇妄圖徹底毀滅中國珍貴文化遺產(chǎn)之心昭然若揭。

時至1932年8月，商務印書館才又重新開業(yè)，而東方圖書館卻永遠難以恢復到原來的規(guī)模了。

在抗戰(zhàn)期間，中國的高等教育機構成為日寇首當其沖的轟炸目標，高等教育遭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劫難。據(jù)國民政府教育部資料，在戰(zhàn)爭期間，受戰(zhàn)爭影響90%以上的中國高校受到日寇的破壞。

1937年7月29日，張伯苓苦心經(jīng)營數(shù)十年的私立南開大學遭到日軍飛機連續(xù)兩天的狂轟濫炸，整個校園夷為平地，很多珍貴的圖書、期刊以及儀器設備被破壞殆盡，甚至連重13000多斤刻有《金剛經(jīng)》全文的校鐘都被劫掠，成為抗戰(zhàn)期間損失最慘重的高校。

1937年8月中旬，日軍出動100多架飛機對上?？褶Z濫炸，有92所文教機關和學校遭日機襲擊，其中全遭毀壞的占75%。1938年4月10日，長沙的湖南大學圖書館被日機轟炸，館舍全毀。1940年7月4日，清華大學圖書館藏書在重慶北碚遭日機轟炸焚毀。

高校在內遷中遭到最大的危險就是敵機的轟炸與遭遇日寇。1938年7月，武漢大學王星拱校長帶領600多名師生及員工西遷四川樂山。遷校之路，并非平坦。遷校途中，圖書、儀器、設備在宜昌、萬縣兩次被日寇炸毀。12月11日，日寇轟炸宜昌，炸毀武大西遷途中停泊的船只，140余箱珍貴圖書資料和精密設備儀器全都毀于戰(zhàn)火。1940年3月4日存放在漢口的圖書被日寇洗劫一空，損失總計5萬冊。到1940年4月，全校圖書只剩下10萬冊。部分圖書因怕再遭到日寇空襲，已轉移至鄉(xiāng)下。武漢大學一向重視科研，遷樂山時，圖書資料、儀器設備遭日寇轟炸、搶劫，損失慘重，加之當時經(jīng)費欠缺，使學術研究陷入了困境。唐山土木工程學院在1938年遷至桂林時突遭日機轟炸，全部儀器被毀。浙大在遷往廣西、貴州途中兩次遭日機轟炸，近10萬元的設備、儀器被毀。河南大學在1944年5月豫湘桂戰(zhàn)役期間，突遭日軍襲擊，倉促遷移，結果10余人喪生，20多人被俘，學校圖書儀器損失慘重。山西大學7次遷移，幾乎陷入絕境，學校圖書、儀器、設備損失殆盡，被迫停辦兩年。

抗戰(zhàn)以來，中國高校長年以來所積累的大量珍貴檔案文獻及科研資料，如南開大學調查華北地區(qū)社會狀況的研究資料、北京大學珍藏的中國地質科研文獻、清華大學搜集的中國近代史檔案等，皆毀于戰(zhàn)火。

其中北京大學被日寇掠奪和破壞的原有近25萬冊的圖書文獻所遭受的損失數(shù)量巨大。北平淪陷后，北大圖書館館長嚴文郁留下負責主持善本書的封閉保管工作，卻無力阻止日寇的瘋狂掠奪和破壞。日本侵略軍和漢奸組織的地方維持會及偽北平新民會、偽教育總署對北大藏書進行了查禁和掠奪及沒收，包括日本憲兵掠走的俄文書3700余冊，并處心積慮地竊走北大圖書館善本書庫館藏珍品清末宣統(tǒng)三年調查的《俄蒙界線圖》，直接導致了北大史學系教授孟心史（森）受刺激而去世。據(jù)統(tǒng)計，清華大學戰(zhàn)前館藏中外文圖書33萬余冊，期刊合訂本3萬余冊，戰(zhàn)后復原時僅收回中外文圖書165000余冊，期刊合訂本2萬余冊，損失達65%以上。

在“八·一三”淞滬戰(zhàn)爭中，上海開明書店、文化生活出版社等多家出版社的重要圖書被毀或被掠的數(shù)目也是驚人的。

中華書局自1937年“八·一三”以后，由上海長江輪船運出的第一批800箱典籍被日機炸毀一半。其長沙分局在1938年長沙大火中被毀，損失慘重。“八·一三”事變發(fā)生的第三天，開明書店被日寇的炮彈擊中，開明所有的圖版紙型、藏書資料、幾百萬的存貨，以及待印的《二十五史》全部鋅版等全部被毀，損失慘重。

日軍對南京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文獻掠奪始于1937年12月的南京大屠殺，具體的執(zhí)行單位是日軍上海派遣軍特務部、南滿洲鐵路株式會社大連圖書館、東亞同文書院和日本上海自然科學研究所。就不完全統(tǒng)計，被日寇劫掠的珍貴檔案文獻有中央研究院33319冊，國學圖書館167923冊、歷代名人字畫464幅，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圖書1365種、文物1679件，中山文化教育館5735冊、古物186件。

抗戰(zhàn)時期，南京地區(qū)被日本侵略者破壞的圖書館有43所，損失寶貴的文化典籍170萬冊以上，并將南京880399冊珍貴的檔案圖書文獻劫運去日本，其中就包含有種類齊全的中國各級政府的公報，有當時最新的中國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的調查和事業(yè)計劃，有大批中國古代保留下的珍貴的善本書、孤本書、地方志等文化遺產(chǎn)，更有中國關于財政金融、礦業(yè)、公路、水利、石油、糧食、地質資料等大批統(tǒng)計資料，甚至還有古代典籍、報紙合訂本、中文期刊合訂本、西文圖書、中日文圖書等。

日本是收藏中國文物最多的國家之一，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均來自盜取中國古代帝王的陵墓所得，這些陵墓諸如邯鄲趙王城、大批漢魏墓葬、遼太祖耶律阿保機陵寢等。此外，東京帝國大學、日本東方文化研究所等單位還多次派人長期大規(guī)模發(fā)掘并盜取河南安陽殷墟中大量出土之商代甲骨文物12443片，這其中就包括了近代學者羅振玉精選研究的因1940年客死旅順前存放于其大連寓所的84盒1234片甲骨。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軍占領了上海租界，對中國珍貴檔案文獻遺產(chǎn)進行了肆無忌憚的破壞。1941年12月9日，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世界書局等被日寇洗劫一空，數(shù)百萬冊書籍被劫運日本。

侵華期間，日軍有組織、有目標地破壞圖書館。1946年國民黨政府向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遞交了一份題為“1937年以來的中國教育”文件，指出：抗戰(zhàn)發(fā)生，對圖書館事業(yè)影響最大，戰(zhàn)前全國圖書館有1848所，戰(zhàn)后僅存940所。其中大部分已經(jīng)破爛不堪。國民黨政府所提的圖書館，只是列入國家范圍的省級以上圖書館。破壞圖書館的同時，如1938年10月19日日機3次轟炸長沙，湖南圖書館定王臺館中彈，館中藏書及所存30多種版片全部焚毀。日軍還瘋狂搶奪古籍珍本、善本、孤本圖書計達300萬冊以上。

日軍在摧殘南京歷史文化古跡遺存的同時，還對南京的圖書、文化、出版機構與設施進行瘋狂的破壞。戰(zhàn)前南京有國立、部辦、省立、市立、區(qū)立圖書館及私人藏書樓、大大小小近百家。其中被日軍完全毀掉的圖書館有43家，毀掉圖書170余萬冊。如供南京普通市民閱讀的南京市立圖書館被日機炸成一片廢墟；中央研究院生物研究所的圖書館，在1937年8月15日日機第一次對南京轟炸時，就被擊中起火，館藏書刊3萬多冊與數(shù)以千計的生物標本被炸毀殆盡；其他研究所雖陸續(xù)西遷，但仍損失巨大，共損失圖書65800冊、文卷80宗、冊籍3020冊；江蘇省立國學圖書館，藏丁氏“八千卷樓”與范氏“月槎木樨香館”的大量古書珍本以及明清江南官署檔案等，為避日機轟炸，該館“選宋元精刊及孤本等善本裝110箱，存朝天宮故宮博物院分院地庫”，后被日軍劫往日本；而該館收藏的清代江南各公署檔案6484宗及尚未整理者60余大簍、裝訂成冊的清末至民國年間各種報刊1894大冊又19束，竟被日軍作廢紙出售或焚毀；該館收藏的大量地方志及叢書共約3萬余冊，在南京淪陷前用船運往蘇北興化，后也大半被日軍炸毀。據(jù)偽政權的檔案記載：“自友軍入城后，曾由軍特務部派員將館中書籍運去十二萬余冊……。”海內外著名的佛教印刷單位——金陵刻經(jīng)處與南京佛學院，除部分經(jīng)版在戰(zhàn)前被遷往四川江津外，留在南京的30萬卷佛教經(jīng)籍圖書連同院舍，全部被日軍焚毀。

在1937年12月初，即在日軍攻占南京的前夕，上海日方“華中方面軍”特務機關就匆忙地組織了一個所謂的“華中占領地區(qū)圖書文獻接收委員會”的機構，專門負責劫掠南京等地的圖書文獻。該機構由日方“華中方面軍”特務機關主持，由日方的“南滿鐵道株式會社上海事務所”、“東亞同文書院”與“上海自然科學研究所”三個單位抽調“專家”組成。日軍當局在1938年1月22日命令“華中占領地區(qū)圖書文獻接收委員會”趕往南京，就是為了進行“檢查”與“接收”這些被他們劫掠的數(shù)量龐大的南京圖書。

日軍劫掠南京的公共圖書，共計約844060冊以上。戰(zhàn)前，南京各公共圖書館藏書總量約為142萬冊，遭日軍劫掠數(shù)占戰(zhàn)前藏書總量的60%以上。日軍在攻占南京期間，共劫掠南京公、私圖書達897178冊，它超過了當時日本最大的東京圖書館的85萬冊的藏書量。而當時日本的都、道、府、縣級圖書館中最大的大阪府立圖書館藏書總量才25萬冊。在這些被日方劫掠的數(shù)量巨大的圖書典籍中，有許多世所罕有的善本秘籍。如宋版書4000余種、《清朝歷代皇帝實錄》寫本（從清太祖努爾哈赤到第11代德宗光緒的宮廷日記）3000多冊、完整的《古今圖書集成》10套等。

長達8年之久的日本侵華戰(zhàn)爭，更是對我國的檔案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從七七事變爆發(fā)，直到抗戰(zhàn)結束，日軍以飛機轟炸作為打擊中國軍事實力的重要手段，鐵蹄所至，皆成廢墟。有關于此，早在1939年張繼等十三人就不無沉痛地說：“抗戰(zhàn)以來，行都設于重慶，當倉皇搬遷之時，自國府以及各部院會檔案聞亦有散佚棄去者，淪陷區(qū)之省府檔案，更無論矣?！泵鎸θ哲娗秩A造成的大量檔案流失現(xiàn)狀，提議政府建立檔案總庫籌設國史館搶救性保護現(xiàn)存檔案。

1946年中央圖書館館長蔣復璁統(tǒng)計，從“七七事變”起，東南各省圖書館損失書刊在1000萬冊以上。戰(zhàn)前中國圖書館的館藏量估計在2500萬冊左右，經(jīng)日軍狂轟濫炸、劫奪焚燒后損失六成。上述僅是公共藏書，而私人藏書損失數(shù)量雖巨卻無從統(tǒng)計。

這些珍貴檔案文獻遺產(chǎn)損失，實在是中華文化之浩劫。

二、對珍貴文獻的極力搶救

中華書局的搶救

成立于1912年1月1日的中華書局影響力堪比商務印書館，也是我國近代以來有著重大影響的重要文化機構。中華書局圖書館于1916年在上海靜安寺路中華書局總廠建成，附設的藏書樓于1925年改稱中華書局圖書館。

全面抗戰(zhàn)后，為了保護館藏的珍本、善本書籍并及時搶救橫遭厄運的珍貴檔案圖書文獻，中華書局四處派人搜購得數(shù)萬冊珍本。江南著名藏書家蔣氏密韻樓多明清名家著作善本書于1941年底散出，中華書局遂購得4000余部，計54000余冊。

致力搶救民族文獻的藏書大家鄭振鐸

1937年，“八·一三”日寇侵華，被占領區(qū)人民為生計所迫，急于變賣包括珍貴藏書在內的家產(chǎn)。而不法書商惟利是圖大肆向外國人兜售，造成大量珍貴善本古籍圖書外流。

著名文學家、學者鄭振鐸視書如生命，他在抗戰(zhàn)期間所寫的《失書記》《求書日錄》及《蟄居散記》等文章中處處可見。

在“孤島”上堅持戰(zhàn)斗八年的鄭振鐸，一直身處險惡的環(huán)境中，在珍貴文獻遭劫難、被毀壞，甚至流出國境的時刻，他做了許多搶救中國古代文獻、珍籍的工作，并搜購了不少有價值的古籍。

抗戰(zhàn)爆發(fā)，日軍攻占上海后，許多文化人都離滬去了后方，但鄭振鐸毅然留下來沒走。這是因為他注意到:東南數(shù)省相繼淪陷后，江浙皖以及上海藏書家所藏珍本圖籍紛紛散入上海舊書肆，無數(shù)珍籍善本被英、美、日、德等外國人買走，外國圖書館也將戰(zhàn)火中的中國作為古籍來源的重要目標，造成大量珍貴善本古籍圖書外流。

為了避免“將來研究中國史學與哲學者，將不往北平而至華盛頓以求深造”的事件發(fā)生，他發(fā)出“救救孩子們吧”悲壯的吶喊。在這漫長的歲月險象環(huán)生，時時都有生命危險。當他拒絕日偽收買后被列入黑名單。甚至與四處搜捕他的、掌握當時上海進步文化人生死命運的日本特務機關頭目在書店擦肩而過，但他仍然義無反顧地說：“我不能走?！?/p>

這一現(xiàn)實使鄭先生異?？鄲灪蛻嵖?。是時，暨南大學校長何炳松，光華大學校長張詠霓，商務印書館編譯所所長張元濟，考古學家、版本鑒定家、收藏家張鳳舉四人，也都留在上海。于是日夜焦慮不安的鄭振鐸就和他們在一起商量挽救辦法。繼而由鄭振鐸發(fā)起，五人聯(lián)名于1940年1月5日向重慶當局發(fā)電報，要求撥款搶救民族文獻。

重慶當局同意撥款后成立“文獻保存同志會”，鄭振鐸等便立即行動起來，開始了一場艱巨而有意義的工作。如果說前兩年鄭振鐸替國家收書是以個人的力量，自發(fā)的，出于“嗜書如命”的愛好，而這時“搶救”民族文獻的工作，卻是以國家的力量，有計劃、有組織地進行，體現(xiàn)了富有正義感的愛國學者對中華文化的熾熱情感。

從1940年1月至1941年12月，前后不到兩年時間，鄭振鐸為購書事宜致張詠霓的信就達270封之多，其中最多的一個月寫有21封信。信中除談及購書之事外，時有發(fā)自內心的感慨，從中可以看出鄭振鐸的拳拳報國之心。這里不妨摘錄兩段：“為國家保存文化，如在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只有向前，決不逃避?！薄懊恳荒罴扒胺綉?zhàn)士之出生入死，便覺勇氣百倍，萬苦不辭?！?/p>

鄭振鐸搶救《脈望館抄本古今雜劇》這件頗帶戲劇性的搜求過程充分展示出了其堅韌精神。他在1940年10月17日寫就的一文中敘述了搜求這套珍籍的艱辛過程。鄭振鐸用公款搶救的這一批珍貴古籍，可謂是中國戲劇史上的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他搜求到的這64冊書中包括了242種雜劇，其中半數(shù)是湮沒了數(shù)百年的孤本，而這一百多種孤本之中，元代人所作的就有29種。

從1940年春至1941年初冬，鄭振鐸等為國家收書，雖前后不過兩年時間，卻搶救、搜羅了不少重要文獻，如江南著名藏書家，包括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趙氏舊山樓等所藏圖書，凡有散出的大都搶救為國有，計珍本圖籍3800余種，約18000余冊，其中宋、元刊本300余種。

面對購買下來臨時堆放在自己屋里數(shù)千冊古籍，鄭先生為了防止被日偽特務發(fā)現(xiàn)，還要經(jīng)常尋覓安全場所，秘密搬來搬去，“其間艱苦困厄之情，焦慮縈心之態(tài)，殆非盡人所能告語”。4年間巧妙地借助有限撥款共搶救國寶級古籍80余種。

在與敵偽斗爭的同時，還要與書商的無知作斗爭，鄭振鐸也竭盡自己的財力搶救珍貴古籍，這也是搶救古籍文獻，使之免遭毀滅的義舉。一次看到70余捆、800余種書面臨被書商賣到造紙廠的厄運時，鄭振鐸苦口婆心勸其保留下來，但書商極為固執(zhí)。鄭振鐸卻更為執(zhí)著地在周圍舊書店逐一動員，希望有人能把這批書收購保存，然而從早忙到中午毫無結果，而那個書商也不愿再等了。于是為了保存古籍鄭振鐸毅然不顧自己生活窘困，用了幾乎十口之家數(shù)月的口糧錢換取了這批圖書。

陳君葆“護寶”3萬冊善本無損

陳君葆（1898—1982），曾在港大中文學院、馮平山圖書館、中英文化協(xié)會香港分會任職，抗戰(zhàn)期間妥善保存古籍，1947年獲港督楊幕琦頒授勛章。

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襲美軍在太平洋的軍事基地珍珠港，發(fā)動了太平洋戰(zhàn)爭。日寇的鐵蹄踏進了香港，令港大馮平山圖書館館長陳君葆心悶不過。

1942年1月9日上午，日軍憲兵隊長平山對陳君葆施行了長時間的盤問。盤問由下午7點30分開始，一直到中夜11點45分，問題的中心在于南京中央圖書館那3萬冊善本書，共分裝為111箱。

這3萬冊善本書原藏南京中央圖書館，是鄭振鐸、張元濟等人多方向中英庚款委員會申請，花巨資購買的，而且大多數(shù)是明版罕見本或絕本，萬一遺失，就無法再購買或重版。

當時，最理想的辦法是將這些古籍直接運至中國大后方，但鑒于當時的交通條件和險惡的時局，并不容易辦到。而比較可行的是先運到香港，再轉至緬甸仰光，又由仰光經(jīng)滇緬公路運至重慶。經(jīng)多方考慮，最后將香港大學圖書館確定為這批珍貴古籍中轉安置的場所，恰好當時鄭振鐸的老熟人許地山任港大中文系主任，而許地山的親密同事陳君葆又擔任港大馮平山圖書館館長兼中文系講師。這樣，陳君葆就成為接收這批古籍十分合適的人選。

從1938年起，鄭振鐸等便將古籍先后一包包郵寄到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許地山和陳君葆常常親自跑到碼頭以至輪船去交涉和提運。從1937年到1940年年底，這些寄出的書共裝了111箱，計3萬冊。

陳君葆著手為這批書做好運往美國的準備，在111箱裝滿古籍的箱面上寫著：“寄往華盛頓中國駐美大使胡適博士，中英文化協(xié)會香港分會秘書陳君葆寄”這樣的英文字樣，并等待1941年12月6日由“格蘭總統(tǒng)號”游輪運走。可是該輪在香港?？繒r間很短，靠碼頭只有兩三個小時，來不及裝載貨物，這111箱書就這樣擱下來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事過不久，傳來消息：“格蘭總統(tǒng)號”在馬尼拉港外被日機炸沉，這些古籍有幸避過了毀于戰(zhàn)火的厄運。

為了看守和保護這批書，陳君葆做了最壞打算，他忍痛把妻兒分批暗中送往澳門和內地，獨自留在香港，他利用日治當局強制他負責管理港大圖書館的機會，用盡一切可能，密切地注視著這批書的動向。終于在1942年1月底，陳君葆親眼看到那屬于我國的111箱3萬冊善本古籍被搬離香港大學，陳君葆確信這些古籍被日軍偷盜走了。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后，陳君葆于11月19日分別寫信給國民政府教育部次長杭立武說明111箱書的事；同日又復函給國立中央圖書館館長蔣復璁，說明111箱書被移出經(jīng)過，并報告留在館內的書尚有五百二十余冊無恙。

南京政府教育部對這批國寶級的書籍當然也很重視，1945年12月13日陳君葆就收到杭立武次長的回信，囑陳君葆對111箱書再加調查。

陳君葆在得悉這111箱古籍的下落后，立即寫信給當時的國民政府教育部，并同時寫信告訴鄭振鐸。

1946年7月11日下午，陳君葆接國民政府教育部次長杭立武7月4日來信，說111箱書已找回來了。

日占前，港大馮平山圖書館庫存的公私藏書，除其本存的圖書外，還有各種善本古籍。除南京中央圖書館3萬冊藏書曾被日本盜走復又尋回外，這些古籍均無恙，一直保存完好，直至抗戰(zhàn)勝利后發(fā)還給原主。

除馮平山圖書館原有藏書保存完好之外，散落在港九各地的書籍，陳君葆極力搜尋避免失散，更為重要的是香港生死注冊處的重要檔案和高等法院的文件，這些都為香港戰(zhàn)后復建提供了可靠依據(jù)。

陳訓慈、竺可楨與文瀾閣《四庫全書》大遷移

《四庫全書》成書于清乾隆年間，共繕寫七部，分藏于北京清宮文淵閣，圓明園文源閣、盛京故宮文溯閣、熱河避暑山莊文津閣、揚州大觀堂文匯閣、鎮(zhèn)江金山寺文宗閣和杭州圣因寺文瀾閣。前四者統(tǒng)稱北四閣，專供御覽；后三者統(tǒng)稱南三閣，對外開放，允許讀書人閱覽抄錄。

1937年7月，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侵華日軍在進攻平津的同時，已在上海、杭州等地派飛機盤旋轟炸侵擾。為免《四庫全書》遭劫掠與被炸，時任浙江圖書館館長的陳訓慈在7月底即命總務組趕制木箱，準備將文瀾閣所藏的《四庫全書》遷移。8月1日，情勢突變，陳訓慈即組織將館藏庫書及善本書共36318冊，分裝228箱（其中庫書140箱，善本書88箱）。為確保安全，經(jīng)與其恩師竺可楨（國立浙江大學校長）商議，陳訓慈等決定將庫書遷往建德。竺可楨伸出了援助之手，協(xié)助庫書遷移。8月4日，在晨曦中庫書運抵江干碼頭裝船，悄然地向錢塘江南岸的富陽魚山駛去，開始了它長達10年的西遷漂泊之旅。

1938年1月，竺可楨在聽得浙大有圖書、儀器被日軍俘獲的消息時，即電教育部長陳立夫，認為《四庫全書》至為寶貴，留在建德實在不安全，建議“似更運內地為是”。教育部接到竺可楨電后，即表示文瀾閣庫書應遷往貴陽，由浙大協(xié)同運遷。4月14日，《四庫全書》運抵長沙。30日由長沙運抵貴陽，寄存到貴陽城內省立圖書館。至此，庫書西遷，歷時半年，輾轉浙、閩、贛、湘、黔5省，行程2500公里，歷盡艱險，終于安全運抵貴陽。9月28日，庫書又移至城外張家祠堂內儲藏。

1939年2月，貴陽遭日軍飛機轟炸。為避免敵機空襲，確保安全，4月8日又將庫書移至離城10余里地的地母洞內保存?！端膸烊珪愤w至貴陽的安危時時記掛在竺可楨的心頭。1939年2月，竺可楨從廣西赴重慶參加第三屆全國教育會議，途徑貴陽時，專門抽出時間去張家祠堂，了解該書儲藏情況。6月，竺可楨再次到貴陽視查《四庫全書》的儲藏狀況。到地母洞時，看到偌大一個山洞，只有2名工人看守。山洞雖高，通風亦可，但地處云貴高原，潮濕自是難免。打開一箱查看，發(fā)現(xiàn)其中書已受潮。見此情景，竺可楨即表示，須請示教育部增加人員與經(jīng)費，將屋頂以瓦代木，箱中書籍全部開箱曝曬一次。屆時，浙大派一名教授前來指導，并參與庫書的具體管理。

1942年4月19日，竺可楨赴重慶參加教育部第二屆學術審議大會，受到蔣介石的接見，再次提及文瀾閣《四庫全書》一事。

1944年春，日軍為打通大陸交通線，發(fā)動了豫湘桂戰(zhàn)役。同年11月貴陽危在旦夕。11月30日，竺可楨致電教育部長，請求速遷運《四庫全書》。其電云：“教育部鈞鑒：浙江文瀾閣《四庫全書》原存貴陽地母洞，茲以戰(zhàn)局漸緊，此書為我國僅有之精華，似應及早擇地遷運，以存國粹?！斌每蓸E的拳拳之心，獲得了教育部的認可。同日，陳立夫致電貴州省主席，請其速撥8輛車將《四庫全書》從貴陽運到重慶。12月8日，《四庫全書》從貴陽啟程。23日，全部運抵重慶青木關丁家灣9號。

為加強保存遷渝后的《四庫全書》，教育部特成立了保管委員會，竺可楨是該委員會7名委員之一。

抗戰(zhàn)勝利后自1946年5月11日起，文瀾閣《四庫全書》及附藏書總共156箱，經(jīng)過重慶、貴州、湖南、江西、浙江，終于至7月6日安全抵達杭州，卸放在西湖旁的浙江省立圖書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