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 霞,王 蓉,郭 萌
(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呼和浩特 010080)
“互文性”這一概念首先由當代法國符號學(xué)家、女性主義批評家 Julia Kristeva 在其 Semeiotikè〔1〕一書中提出:“任何作品的文本都像許多行文的鑲嵌品那樣構(gòu)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zhuǎn)化?!雹貸onathan,Culler:“once we think of a text as intelligible and significant in terms of other texts which it absorbs and transforms,then‘à la place de la notion d’intersubjectivité s’installe celle d’intertextualité.’”in Presupposition and Intertextuality,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76,p.1382.后來,互文性又被Philippe Sollers 重新定義:“每一個文本都聯(lián)系著若干文本,并且對這些文本起著復(fù)讀、強調(diào)、濃縮、轉(zhuǎn)移和深化的作用?!薄?〕Paul Auster 集小說家、詩人、劇作家、譯者和電影導(dǎo)演等多重身份于一身,被視為美國當代最勇于創(chuàng)新的小說家之一。其代表作《紐約三部曲》中的《玻璃之城》〔3〕是一部非典型性偵探小說,具有濃厚的后現(xiàn)代特點〔4〕。Auster 通過營造哥特式的緊張氣氛,設(shè)置一個又一個懸念誘使讀者與之一起踏上追尋身份和存在意義的心靈之旅。他運用大量互文,將多個作品交匯于一起,進行對語言意義的探索,使其作品包含多重內(nèi)蘊。
《玻璃之城》中的互文性通過與多個作品搭建關(guān)系實現(xiàn),從《圣經(jīng)》到小說,體裁各異,但都與語言及其表達這一主題意義相呼應(yīng)。語言原本是用于交流的工具,人類用語言實現(xiàn)了溝通、了解世界、記錄歷史。但在這部小說中,Auster 通過搭建與《馬可·波羅游記》〔5〕《堂吉訶德》〔6〕《失樂園》〔7〕《圣經(jīng)》的互文關(guān)系,探究在后現(xiàn)代背景下,由于能指與所指的割裂,造成語言表達的不可靠性以及不同語言背景下人類之間的隔閡和誤解的結(jié)果。
關(guān)于語言的本質(zhì),不同時期的語言學(xué)家給出的定義各異。Sapir②參見戴煒棟,何兆熊《新編簡明英語語言學(xué)教程》:“Language is a purely human and non-instinctive method of communication ideas,emotions and desires by means of voluntarily produced symbols.(Sapir,1921)”,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7頁。認為:“語言是純粹人為的非本能的,憑借自覺地制造出來的符號系統(tǒng)來表達觀念情緒和欲望的方法?!敝?,Hall③參見戴煒棟,何兆熊《新編簡明英語語言學(xué)教程》:“Language is the institution whereby humans communicate and interact with each other by means of habitually used oral-auditory arbitrary symbols.(Hall,1968)”,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7頁。將語言定義為:“語言是一種慣例,憑靠這種慣例,人類用習(xí)慣上使用的,口耳相傳的,任意制定的信號來交流和互相影響?!倍邔φZ言的闡釋代表了不同歷史時期的觀點,他們對語言的定義揭示了語言的若干本質(zhì)特征:大多數(shù)語言學(xué)家認為語言是出于交際需要而設(shè)計的一種符號系統(tǒng),這也是自現(xiàn)代語言學(xué)奠基人、結(jié)構(gòu)主義創(chuàng)始人之一Saussure以來的現(xiàn)代語言學(xué)家對語言所持的基本觀點。在他看來,語言是用聲音表達思想觀念的符號系統(tǒng)。語言符號連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稱,而是概念和聲響,一切符號都是音響形象和概念的結(jié)合,音響形象即“能指”,其指代的概念則是“所指”〔8〕。在《玻璃之城》中,Auster 對于語言符號和本質(zhì)無必然聯(lián)系這個理念與Saussure的學(xué)說相契合,他指出,因為符號和意義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所以產(chǎn)生出語言不能表達本質(zhì),帶來誤解的想法。小說中有許多能指與所指割裂的例子,如名字不能代表一個人的真實特性,Peter Stillman 給自己起了許多名字,冬天是Mr. White,夏天又名Mr. Green。另如Virginia Stillman,雖然她的名字在現(xiàn)實中是Peter Stillman 的妻子,但本質(zhì)上卻不是。再如語言原本是用于交流的,可在小說中,人物的每次對話都會產(chǎn)生更多誤解,對話雙方不能了解彼此的想法。這是由于人類操縱語言去誤導(dǎo)欺騙對方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像故事主人公Daniel Quinn 以偵探Paul Auster 的身份去體驗人生,而他雖接受了Virginia Stillman的委托,卻不能真正了解她的意圖等等。
《玻璃之城》與《馬可·波羅游記》《堂吉訶德》的互文性大體體現(xiàn)在Auster對作品的直接引用上。小說與這兩部作品的互文力圖強調(diào)語言記錄的不可靠性,模糊了真實與虛構(gòu)、現(xiàn)實與幻象的問題?!恶R可·波羅游記》與《堂吉訶德》這兩部作品的真實性都有待考證,Auster 通過互文展現(xiàn)了能指與所指的割裂。Marco Polo 是否去過中國,至今無任何材料可考?!短眉X德》也是一部顯而易見的虛構(gòu)作品,體現(xiàn)出強烈的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xué)特征:跨越真實和虛構(gòu)的邊界。
《馬可·波羅游記》記述了Marco Polo 在東方最富有的國家——中國的見聞,激起了歐洲人對東方的熱烈向往。其真實性卻有待商榷:首先,Marco Polo 是否真的去過中國,如今仍是一個謎。歷史上確有其人,但學(xué)術(shù)界并沒有人能證明他的真實行蹤。其次,《馬可·波羅游記》中存在許多夸張、疏失與錯亂的內(nèi)容,在 20 世紀 20 年代,英國的 Marco Polo 研究專家Colonel Sir Henry Yule 在其書《馬可·波羅游記——導(dǎo)言》〔9〕中提到《馬可·波羅游記》里有很多遺漏之處,如萬里長城、茶葉、婦女纏足、用鷺鷥捕魚、人工孵卵、印刷書籍、中國文字、其他奇技巧術(shù)、怪異風(fēng)俗等。此外還有多處紕漏和瑕疵,如地名用韃靼語或波斯語、記載成吉思汗死事及其子孫世系關(guān)系多誤、攻陷襄陽城一節(jié)等。對于如此有東方特色的中國文字和印刷術(shù)他卻沒有注意到,實屬怪事。所以,Marco Polo 所著游記的真實性不足以讓人信服,代表了當時西方人對東方世界的偏見。小說本身即是虛構(gòu)的,但人們往往把虛構(gòu)小說當成歷史來看。過去西方人就是通過《馬可·波羅游記》認識東方世界的,而現(xiàn)在仍有許多人誤以為如今的東方即是小說里所謂的“東方”。小說中歷史與敘事是相同的,但其實二者相去甚遠。
《玻璃之城》與《馬可·波羅游記》的互文性主要體現(xiàn)在Auster 對作品的直接引用。在故事開頭描述了主人公Daniel Quinn 的生活,他幾乎不需要與人打交道:父母離世,妻兒雙亡,賣文為生。在他手邊,有一本《馬可·波羅游記》,Quinn 將自己代入,在反復(fù)閱讀中幻想自己到過東方城市:“奎因拿起那本《馬可·波羅游記》,又從第一頁開始看起。所以吾人之所征引,所見者著明所見,所聞?wù)咧魉?,庶使本書確實,毫無虛偽,有聆是書或讀是書者,應(yīng)信其真?!薄?〕12《馬可·波羅游記》展現(xiàn)了Marco Polo 主觀的眼光和態(tài)度,他描述的東方世界的景象看似真實,實則荒誕的捏造。Auster 通過互文性這一技巧的使用,體現(xiàn)了能指與所指的割裂和語言的不可靠性,表現(xiàn)出玻璃之城是一個陷阱,城市中的人常常迷失自己。并深入地摹寫了20 世紀中后期以紐約為代表的城市虛無精神,現(xiàn)代資本主義蘊含的理性邏輯已經(jīng)侵蝕了私人生活的最深處,最終闡發(fā)了現(xiàn)實與虛無二者的區(qū)別已經(jīng)消失的主題意義?!恫Aе恰菲鹾狭撕蟋F(xiàn)代主義小說的語言觀——能指的滑動,即能指尚未指明其所指的意義已經(jīng)滑向了其他所指,失去了其本身含義。
Miguel de Cervantes Saavedra 的《堂吉訶德》與《馬可·波羅游記》類似,小說的敘述者不像傳統(tǒng)小說中的模式,不再自信和從容,也無法確定故事的真實性。首先,Cervantes 極力地拉近與讀者之間的距離以增強其作品的可靠性,卻一直把讀者置身于故事之外。從文章開始到第八章,Cervantes 一直以第一人稱“我”作為敘事者,可到了Don Quixote 和Sancho Panza 第二次游俠,和比斯開人發(fā)生爭斗,故事到了最高潮,敘述卻戛然而止?!笆虑檎媸窃愀馔疙敚窃诠适碌母叱睍r,小說的作者沒有進一步把廝殺的場面進行更加完整的描述,作者給予的公開理由是,堂吉訶德的事跡和平生,僅有上述這些記載”〔10〕。此時,“我”也不再具有權(quán)威性。之后出現(xiàn)了第二作者 Cid Hamate Benengeli,Benengel 游走于多重身份,增加了其作品的不可靠性。其次,從小說的來源看,前面部分是由某個作家查閱資料所記錄的,后面部分是由阿拉伯歷史學(xué)家Benengeli講述的,素材來源與小說的內(nèi)容不一致使作品更加失真。因此,Cervantes的《堂吉訶德》也不具有真實性。
《玻璃之城》與《堂吉訶德》的互文性也主要體現(xiàn)在Auster 對作品的直接引用。在Quinn 與真正的Paul Auster的對話中,二人這樣討論道:“塞萬提斯,如果你還記得,他用了不少篇幅想讓讀者相信他不是作者。他說,這本書是一個叫西德阿麥特·貝嫩赫里的阿拉伯人寫的。塞萬提斯描述了自己某一天是如何在托萊多的市場上偶爾發(fā)現(xiàn)這本書的手稿的。他雇用了一個人給他翻譯成西班牙文,過后他稱自己只不過是這個譯本的編輯。事實上,他甚至都不能保證翻譯本身是否準確”〔3〕111-112。“……還有,我總是懷疑塞萬提斯對舊時那些傳說故事特別著迷。除非那里邊有你喜歡的東西,否則你不可能如此強烈地憎恨它……”〔3〕112?!短眉X德》這一故事無論是從素材來源,還是從情節(jié)的不確定性來看,都表明小說的虛構(gòu)性。Auster通過互文性這一技巧的使用,體現(xiàn)了能指與所指的割裂與語言的不可靠性,讓人不禁想到主人公Don Quixote,通過閱讀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寫作和被閱讀,他既是讀者也是被讀者。在這一點上,Quinn與Don Quixote 相差無幾。通過使用互文,Auster模糊了真實與虛構(gòu)、現(xiàn)實與幻象的界限。他描摹了玻璃之城依然繁榮但其內(nèi)部充滿了混沌、人已經(jīng)處在這個世界的邊緣并行將消失的景象。旨在詰問在現(xiàn)實與虛無的模糊世界里,人類丟失了自己的靈魂,而他們的避居之處又在何方?作者的這一寫作意圖扣合了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的特點:反客觀,反先驗。后現(xiàn)代小說中,能指與所指之間出現(xiàn)了斷裂,而語言就是能指的延續(xù),小說的意義僅靠讀者自己來解讀。
將《失樂園》和《圣經(jīng)》相聯(lián)系的樞紐也是語言,Auster 通過互文進一步展現(xiàn)了能指與所指的割裂。起初,無論是在伊甸園之中,還是在巴別塔之中,都只有一種語言。后來由于貪婪與罪惡,人類被逐出伊甸園,單一語言消解為各種各樣的語言。巴別塔的故事是為《圣經(jīng)·舊約·創(chuàng)世記》第11 章所記載,當時人類聯(lián)合起來興建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他們說不同的語言使其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妒穲@》則以《圣經(jīng)·舊約》中人類偷吃禁果,被逐出伊甸園的故事為基礎(chǔ),以史詩般磅礴的氣勢展現(xiàn)人類對自己信仰探索的歷程。這兩個故事均以《圣經(jīng)》作為本源,將信仰與語言聯(lián)系起來。
《玻璃之城》與《失樂園》《圣經(jīng)》中巴別塔寓言故事的互文性并非體現(xiàn)在Auster 對作品的直接引用,而是將Old Stillman 所著的《伊甸園與巴別塔:新大陸的早期意象》和為John Milton 當過秘書的Henry Dark 的《新巴別塔》結(jié)合。Old Stillman 研究了《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中的兩種寓言式形象與新大陸的關(guān)系。其一,從Cristoforo Colimbo 發(fā)現(xiàn)美洲大陸開始,許多歐洲人把新大陸看成“伊甸園”或“人間天堂”,這不僅是對完美生活的想象,而且也是一種帶有烏托邦理想的寓言式渴望。伊甸園的寓言強調(diào),人被上帝所照管和控制,才能達到一種無暇和圣潔的狀態(tài)。而Auster認為“人類墮落后,名稱從事物那里分離出來;詞語退化為一串隨機符號;語言也已與上帝分離。所以,伊甸園的故事,記錄的不僅是人類的墮落,也是語言的墮落”〔3〕51。倘若人類能夠回歸本真,學(xué)習(xí)并使用最純真無邪的原始語言,就能重新從內(nèi)心獲得真理,他們將不再墮落。所以,Old Stillman 把自己的兒子囚禁起來,企圖讓他說出最原始純樸的語言;他還在紐約城每天收集樣本,為他們命名;他行走的路線圖正是《失樂園》里找尋巴別塔的地圖??梢?,Auster 借《失樂園》及Old Stillman 表達其內(nèi)心對語言現(xiàn)狀的顧慮——能指與所指的割裂。他想要找到人類語言的同一性,通過“扭轉(zhuǎn)語言的墮落,努力呈現(xiàn)伊甸園里的語言,就可以逆轉(zhuǎn)其影響,消除人類的墮落”〔3〕54。其二,Old Stillman 認為《圣經(jīng)》中的巴別塔寓言也與新大陸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故事中,人類渴望塔頂通天,擁有和上帝一樣的力量,而上帝通過混亂人類的語言,粉碎了人類協(xié)作挑戰(zhàn)上帝的妄想。故事巴別塔的語言強調(diào)人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制造高塔,使自己上升到與上帝相同的位置來主宰世界。與Henry Dark 所寫的《新巴別塔》結(jié)合,Old Stillman 認為,人類都說同一種語言,象征著人類精神的復(fù)蘇?!敖ㄔ彀蛣e塔的障礙——人必須遍滿地面——將不復(fù)存在。到那時,天下人的口音、言語,又有可能變得都一樣了。如果這一刻到來,天堂也就不會太遠了”〔3〕55。而人類也將“呈現(xiàn)出新人之相,說著上帝的語言,準備在第二個永恒的天堂定居”〔3〕56。另外,從Quinn 和 Peter Stillman、Old Stillman 的對話不難看出,Peter Stillman 的“演講”混亂,隨意變換名稱,說出了幾段高度下流的陳述。他是巴別塔寓言中說著普遍語言的人,這種語言能夠制造快感(例如性快樂,獲得金錢的快樂……),這種快感把現(xiàn)代城市中無數(shù)形單影只的個體聯(lián)結(jié)起來成為一個快感共同體。而Old Stillman 則將語言本身和快感結(jié)合,他與Quinn的對話就是一種徹底的語言游戲。由此可見,語言本身是一種溝通的工具,卻成了人與人之間制造障礙的工具。Auster借《圣經(jīng)》中巴別塔的故事及Old Stillman 表達重拾語言的渴望,當人類開始墮落以后,能指與所指割裂,他們不能夠正常交流,最終造成了一個問題——彼此之間不能夠了解,從而產(chǎn)生隔閡。
Auster 通過在《失樂園》和《圣經(jīng)》中互文的使用,體現(xiàn)了語言只是一堆無意義符號的結(jié)合。能指與所指的割裂使得言語造成人類的隔閡這一主題,反映了當時人們的精神追求和現(xiàn)代語言的現(xiàn)狀:人可以不接觸社會直接領(lǐng)悟巴別塔倒塌之前的語言,這樣容易造成誤解。所以,Auster 渴望真正穩(wěn)固又堅實的語言,希望人類能夠回到本真。此外,他還向人們展示出紐約是一個碩大而又冷漠的玻璃之城,人的身份像玻璃一樣破碎。人與人之間如隔了層玻璃,他們彼此關(guān)聯(lián)卻又互相利用,失去了正常愛的情感,唯有疏遠、冷漠和欺騙,這一現(xiàn)象深刻揭示了美國后現(xiàn)代社會的主體性危機〔11〕。這與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相符合:語言猶如夢幻一般,充滿了反傳統(tǒng)、意識流、支離破碎的特征,成為了恣心縱欲的符號系統(tǒng)。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Paul Auster通過《玻璃之城》與四個體裁各異作品(《馬可·波羅游記》《堂吉訶德》《失樂園》《圣經(jīng)》)的互文性探究了每個文本在語言及其表達這一核心意義下暗含的不同層次的主題意義:《馬可·波羅游記》《堂吉訶德》表現(xiàn)出能指與所指的割裂和語言的不可靠性,《失樂園》《圣經(jīng)》體現(xiàn)的是能指與所指的割裂帶來了言語造成人類隔閡的問題??傊?,在紐約城這個資本主義社會的縮影里,現(xiàn)實與虛幻世界的界限被打破,個人所能享受的僅是孤獨和空虛;人和人之間永遠隔著一堵像玻璃一樣的墻,看似透明,實則無法跨越,最終留下的也只是疏遠、冷漠和欺騙。語言的本體性與后現(xiàn)代主義小說相契合,能指的滑動致使能指與所指之間出現(xiàn)了斷裂,充滿了強烈的后現(xiàn)代性,形成一個予求予取的符號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