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玲玲

（1.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2.凱里學(xué)院人文學(xué)院，貴州 凱里 556011）

明代是釀酒業(yè)大發(fā)展的新時期，酒的品種、產(chǎn)量都大大超過前朝。[1]清代，酒業(yè)進一步發(fā)展，由于大釀坊的陸續(xù)出現(xiàn)，產(chǎn)量逐年增加、銷路不斷擴大。

貴州酒很有名，竹枝詞中由來已久：“茅苔釀冠牂牁國，甘少辛多入口遲。一任人夸渝酒好，各行其是不相師?！盵2]茅臺坐落在現(xiàn)貴州遵義仁懷，清雍正前隸屬四川，雍正五年方隸屬貴州布政司，故稱“渝酒”。張國華的《黔省竹枝詞》中，也有相關(guān)內(nèi)容，《茅臺村》寫道：

一座茅臺舊有村，糟丘無數(shù)結(jié)為鄰。使君休厭曲生醉，利銷名漿更醉人。

于今酒好在茅臺，黔滇川沏客到來。販去千里市上賣，誰不稱奇亦罕哉！

點出了茅臺的最初形態(tài)，作為村酒的釀造規(guī)模，以及遠銷千里之外的盛況。

一、休閑娛樂

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準(zhǔn)民自設(shè)酒肆，正統(tǒng)七年（1442年）改前代酒課為地方稅，以后又采取方便酒商貿(mào)易、減輕酒稅的措施，因此，酒的交流加快，徐渭在《蘭亭次韻》中感慨無限：“春來無處不酒家”，可見當(dāng)時的酒家之多。

歐陽修有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廣為流傳，代表了眾多飲酒者的心聲，寓于酒又得于心?！暗弥亩⒅诰啤钡氖恰吧剿畼贰?，結(jié)伴“野飲”在于更深刻地欣賞山河之壯美。[3]貴州竹枝詞中就記載了這樣的情景：

茅臺村酒合江柑，小閣疏簾興易酣。獨有葫蘆溪上筍，一冬風(fēng)味舌頭甘。

村里除了有好酒茅臺，還有美味的水果、可口的菜肴，為蕭索的冬季生活增添了濃郁的興味。

茅村香釀釅于油，三五呼朋買小舟。醉倒綠波人不覺，老漁喚醒月斜鉤。

首句點明了茅臺的香濃特點，如金黃色的菜油一般。幾個朋友約在一起，在青山綠水間小酌，直喝到月上梢頭，不知道是酒醉倒了人，還是美景更讓人沉醉。

挑柴挑罷再挑鹽，鹽趁斤斤柴論擔(dān)。賺得力資趕場去，膏粱湯醉興彌酣。

除了茅臺，貴州還有很多美酒。不僅是那些游覽山水的、沒有生活壓力的酒客愛酒，廣大的勞動人民也熱愛飲酒，生活雖然艱難，暢飲依然必不可少，在砍柴販鹽之余，拿著賺來的血汗錢，擋不住酒興濃郁，尋找心儀的小酒館，盡興大喝一場。

昨夜東風(fēng)醉流霞，一宿山城賣酒家。疊數(shù)青錢呼小妹，當(dāng)門垂首坐雕花。

有的酒客如李白一樣，在天氣和煦的季節(jié)，喝醉了，就在酒家過夜，雖無“五花馬、千金裘”的酒資，但“人生得意須盡歡”的心理是一樣的，可能也在追尋“但愿長醉不愿醒”的境界。“黽眠蝠伏石谼 ，湘竹煙輕二月風(fēng)。巖上白云窺醉客，夜深片片落船中?！毖芍@些酷愛買醉的酒客，沒有把自己當(dāng)成“飲中八仙”呢?！懊髟聢F團海上飛，春江化酒醉無歸。謫仙去后誰詩酒？綠水青山冷翠微。”從這幾句來看，分明是將自己對李白的一片仰慕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啊。

張國華的《黔省竹枝詞》中，也有相關(guān)內(nèi)容，《興義府》記載：

□□看會婦成行，夾路夷嫗學(xué)漢裝。春會行時春色滿，好酒熏醉少年郎。

閑暇時飲酒、勞作后飲酒、風(fēng)景秀麗時飲酒、天氣美好時飲酒……各種飲酒的理由，層出不窮，只要想飲酒，時時皆機會。何況春色艷麗的季節(jié)里，無所事事的少年郎？在游春踏青的時節(jié)，一邊欣賞滿眼春色、來往行人，其中不乏盛裝麗人，更是佐酒的好材料，美酒使之“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大概是酒中君子們最享受的氛圍了。

面對如此美景，怎能不小酌幾杯？又有誰能分清：到底是景色迷人，還是美酒醉人？

波光云影白鷗汀，水色瀠藍柳色青。雨后荷花香似麝，游人同醉半山亭。

《貞豐縣》：“雨余西望見紅霞，綠柳塘邊賣酒家?！币慌伞八迳焦破祜L(fēng)”景象，酒給人無限美好的遐想。酒家總是處于美景之中，即使是山野之中的酒肆，也有亮點，如《清鎮(zhèn)縣》：“山橋坡外黑泥塘，賣酒紅顏請客嘗?！痹诠录诺囊巴?，賣酒女孩的熱情服務(wù)，增添了一抹溫暖的色彩。

二、社交來往

在社會生活中，美酒具有其他物品無法替代的功能。就群體而言，有聯(lián)絡(luò)感情、增進友誼、加深了解、消除障礙、活躍氣氛、平衡情感、解憂減愁等作用。酒在人際交往、社會生活等方面搭起了一座讓人們溝通、交往、了解、理解的橋梁。

蒟醬雞 乳漆盤，番椒郁烈若蕎寒。竹筒插酒回環(huán)呷，一甕團 大合歡。

無論因為什么原因，大家坐在一起，圍著一個大酒缸，不僅有味道鮮美的菜肴，更有“同飲一壺酒”的親密，此時，無論酒味的優(yōu)劣，重點是喝酒的方式和氣氛，親密和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分來杯箸八人平，呷酒原來用桶盛。檐掛長香倒出煙，花開酒肉過新年。

大家一起“大碗喝酒”，一桶桶的美酒正等著大家一起分享呢，這架勢，就是沖著“不醉不歸”去的。

愛好飲酒的民族，必然有一些特性，比如快意恩仇。能夠一起飲酒者，可以性命相托，紅花仡佬族就有這樣的特點：“桶裙濺血信無儔，卮酒銜來意氣遒?！敝灰悄軌蛞黄痫嬀频娜?，相互間志趣相投，重承諾，哪怕為之流血犧牲，也在所不惜。楊文瑩在《黔陽竹枝詞》中也描述了好酒民族的特點：好勇斗狠。不過，也突出了妻子地位很高的特征。

仇嫌突起笑談中，倚醉提刀我最雄。耐德一呼雷喪膽，鱒諸于此有遺風(fēng)。

豬食仡佬人因為飲食習(xí)慣而得名，他們和家畜在同一房間吃飯，飲食粗糙，不講究調(diào)味。性格豪爽，十分重視信義，為了朋友義氣，輕生死，十分強悍：

不知修飾不嫌污，犬豕同牢食味粗。惟有不平豪俠氣，杯羹卮酒骨捐軀。

食獸如狼族性粗，一牛償命律模糊。旁人莫笑形骸穢，海上還多逐臭夫。

除了傳統(tǒng)的重大節(jié)日外，其他節(jié)日，無一例外地都要慶賀，而慶賀必不可少的是飲酒：

寒食才過去掛青，時當(dāng)除夕又燃燈。團團席地醺醺醉，洽比親鄰共友朋。

喝酒，尤其群飲，必然以盡興為結(jié)尾，如此，才能皆大歡喜。張國華的《黔省竹枝詞》中，也有相關(guān)內(nèi)容，《安順府》記載五月五日的端午節(jié)盛況中寫道：“酒和蒲根拼一醉，榴花插遍阿娘頭?！辈粌H僅喝酒，還有端午特有的習(xí)俗，過得尤為別具一格。“大甑浮浮玉粒蒸，屠豨沽酒約晨興。清明嫩日春光好，知有衣裳婦女矜?！鼻迕骷压?jié)，灶上蒸著飯，同時準(zhǔn)備其他美味佳肴，更少不了美酒，一大早就去購買。

三、酒宴風(fēng)俗

在黔地，喪葬禮儀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就是大宴賓客，宰牛設(shè)宴，異常隆重，觥籌交錯之際，載歌載舞，不僅如此，還有樂器輔之。不僅音樂與酒難分難舍，縱觀各民族的民族生活習(xí)慣，就會發(fā)現(xiàn)，歌曲與酒更是難舍難分。在歷代詩歌中，放歌飲酒和歌舞飲宴的描寫十分多。如詩仙李白的《對酒》：“蒲萄酒，金叵羅，吳姬十五細馬馱。青黛畫眉紅錦靴，道字不正嬌唱歌。玳瑁筵中懷里醉，芙蓉帳底奈君何?！痹娙税殉枧c飲酒總是相伴隨行的情景描寫得很形象很生動。白居易《勸我酒》：“勸我酒，我不辭。請君歌，歌莫遲。”也描寫了主人敬客酒，客請主歌，歌后再飲，主客共樂的生動畫面。劉禹錫《和樂天·南圓小試樂》：“處處聞弦管，無非送酒聲。”更說明了放歌飲酒之俗極為普遍。酒歌在貴州民間也是處處可見：

作戛屠牛吊客嬉，角觥醉把舞僛僛。東家跳月西調(diào)鼓，一樣蘆笙兩樣吹。

張國華的《黔省竹枝詞》中，也有相關(guān)內(nèi)容，其《定遠府》一首記載：“云寰高髻長腰鼓，宴會場中得盡歡。”舞女們濃重妝扮，在宴會上盡情歌舞，賓主盡歡而散。

美酒飄香歌繞梁，在中國幾千年的音樂史上，酒與音樂關(guān)系密切。音樂與酒皆是古代“禮”的重要內(nèi)容，另外，音樂的審美性極強，在渲染氣氛上，遠勝于其他任何藝術(shù)形式；飲酒具有誘發(fā)興奮、歡樂、助興之功。所以，酒與音樂的結(jié)合就是渲染歡樂氣氛的強強聯(lián)合了。古今帝王將相、文人墨客、商旅百姓均希望將飲酒與音樂結(jié)合，用酒和音樂消愁解悶，催生情感，享受美好生活。

中國歷史上，記載較早的樂舞飲宴是《儀禮·鄉(xiāng)飲酒禮》，它較為詳細地記載了當(dāng)時宮廷飲宴樂舞表演的過程，共涉及到18首音樂作品，在《儀禮·鄉(xiāng)射禮》和《儀禮·燕禮》中也有與《儀禮·鄉(xiāng)飲酒禮》記載相近的內(nèi)容，這些音樂作品都收集在《詩經(jīng)》里，其中有不少與酒有關(guān)，比如12首風(fēng)、雅歌曲，經(jīng)常被士大夫用于“鄉(xiāng)飲酒禮”，被稱為《風(fēng)雅十二詩譜》，其中，有些歌直接描寫了酒。漢賦中的《酒賦》可謂是吟唱酒宴之祖了，其中鄒陽的《酒賦》極盡鋪陳之能事，從酒醴的名稱到其釀造，從盛裝酒的酒具到人們對它的態(tài)度，再是隆重的酒宴、宏大的音樂及彌高的頌揚等，把“酒”從頭到腳吟誦得窮窮盡盡。

“飲酒唱歌，言志抒情”是人們最愜意的事情之一，它可以使人盡情、盡興、盡善、盡美。黔地竹枝詞也繼承了這些特性，將民族風(fēng)情在歌酒中盡情展現(xiàn)。

“樸厚民風(fēng)屬四鄉(xiāng)，一家春酒幾家嘗。殺豬屠犬成歡會，腌菜壇開十里香?！奔词篃o事，在萬物復(fù)蘇的春天，一家佳釀出，盡邀左鄰右舍來品嘗，不僅僅是品嘗新酒，還殺豬屠狗地設(shè)宴款待，可謂極盡隆重之能事?！镀皆街彪`州》中也有記載：“綠楊風(fēng)動酒旗新，楊老途中飲酒頻。醉過黃絲才下馬，賈家兒女慣留賓?！痹诖猴L(fēng)萬里的季節(jié)里，家家新酒釀成，假如此時有遠方來客，必然會頻頻接到邀飲，架不住熱情款待，一路醉過。

宴飲一堂的聚會，不僅在婚喪嫁娶等紅白喜事中上演，即使偶遇煩心之事，只要問題得到圓滿解決，也可歡聚一堂，一醉方休：

不平鳴處事難休，牛酒攜來怨欲酬。岡上數(shù)聲長鼓過，一時團繞聚堂樓。

習(xí)慣法，議事決后宴飲。在黔地，民俗之一就是且舞且飲酒，這種現(xiàn)象在眾多竹枝詞中頻頻出現(xiàn)。其實，在中國古代文化長廊中，舞和歌一樣，也常與飲酒相伴隨而行，各民族都保留著本民族的酒禮習(xí)俗和歌舞文化。唐代詩人李端在《胡騰兒》中寫道：“揚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環(huán)行急蹴皆應(yīng)節(jié)，反手叉腰如卻月。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發(fā)?！边@既歌且舞的場面，使人們在飲酒中的歡樂的感情進一步得到升華。

酒與舞的不同結(jié)合形式，恰恰最能體現(xiàn)各民族的生活習(xí)性和民族性格。在各民族自發(fā)的禮儀交往中，酒與舞往往被視作最隆重的儀式和最熱誠的接待，是最恰當(dāng)、最美好的祝福。在黔地的少數(shù)民族日常生活中，酒與舞蹈被視為人們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四、農(nóng)事飲食

清蔣攸铦《黔陽竹枝詞》寫道：“健婦鋤犁號土人，田歌亦解敬如賓。鮑笙譜就豐年曲，叢拜村頭五顯神?！薄坝芯葡燃郎?，群飲祈福音”。如高山族同胞用酒來祭祀神靈，祈求平安。每年插秧之前，他們就要“先日獵生酹酒，視空中占鳥音，吉然后男女僭往耕作?！笔粘芍H，又要“各家皆自蠲甥酒以祭神?！比缓舐誓信?，用手摘取稻穗，“歸則相勞以酒?！彼螒c常在《石阡竹枝詞》中記載當(dāng)?shù)剞r(nóng)民在農(nóng)忙時請人幫忙干農(nóng)活時，除了工錢，還有飲食方面的記載，有酒有飯，一日三餐，雖無詳細描述，想來也不是很簡單的飯菜：

賃一牛工八十文，三餐酒飯意殷殷。每天犂得三升種，計種秋成六石均。

東苗不僅在中秋等節(jié)日會祭祀祖先和親族，（見拙著《從竹枝詞看貴州清代酒文化（二）》）就連春季農(nóng)忙之前，也會祭祀，飲酒、歌唱，十分隆重：

春山大獵獸肥脂，正是燒春恰熟時。叫得陳人魂欲泣，翔陽早已上門楣。

張澍的《黔苗竹枝詞》也有記載，豐收之季，載歌載舞，以示慶賀，美酒自然少不了：

青衣彩帶賽豐年，白號椎牛自昔然。僰女蠻童連臂舞，勝他笙樂醉嬋娟。

其實，在貴州，酒在生活中十分重要，和歌舞一樣，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調(diào)味品：

椎塘響處杵香粳，寅市紛紛趁曉晴。十日春光十分好，喧闐腰鼓醉歌聲。

歌舞慶豐收?！对娊?jīng)·伐木》中寫道：“有酒醑我，無酒酤我?？部补奈?，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飲此醑矣?！比藗冊趧趧娱e暇時邊歌邊舞邊飲酒的場面是多么熱烈，既是宴飲親友的樂歌，也是舞樂歡宴的酒歌?！熬萍群椭?，飲酒孔偕。鐘鼓既設(shè)，舉酬逸逸?！薄对娊?jīng)·賓之初筵》描寫的是在迎賓的宴席上，既有醇和的美酒，又有鐘鼓器樂鳴奏，主客相互頻頻敬酒，一派歡樂景象。

《甕安縣志》“祭祀之俗”[4]記載：

六月六日以酒脯祭田塍間，曰祭秧苗土地，即古六社之遺也。各村中多有相結(jié)為會置田作祭需者。士大夫家以是日曝書衣，謂可免朽蠧。

自周代起，歌樂侑酒之俗一直相傳至今，經(jīng)久不衰，說明這是一種受人們歡迎的侑酒方式。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各少數(shù)民族大都保留著本民族的酒禮習(xí)俗和歌舞文化。清代貴州竹枝詞中很好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在貴州，歌舞樂酒是密不可分的娛樂方式，這種現(xiàn)象充分展現(xiàn)了當(dāng)?shù)氐纳盍?xí)性和民族性格。諸民族自發(fā)的禮儀交往中，酒與舞往往被視做最隆重的儀式和最熱誠的接待，最恰當(dāng)、最美好的祝福和祝愿。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酒與舞蹈也被看做寶物一樣珍貴，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酒歌舞的結(jié)合構(gòu)成了民族豪爽、開朗的民族性格和好客、敬客的個性。康熙時的《鶴慶府志·風(fēng)俗》記載彝族風(fēng)俗云：“彝俗，飲必歡呼。彝性嗜酒，凡婚喪，男女聚飲，攜手旋繞，跳躍歡呼，彝歌通宵，以此為樂戲?！绷攘葦?shù)語，將彝族人民能歌善舞、古樸、莊重、粗獷、豪放的性格刻劃得十分鮮明?，F(xiàn)在彝族姑娘出嫁時仍是如此。

易梧岡在《黔苗竹枝詞》中記載鍋圈仡佬的習(xí)俗，好逸惡勞，喜歡聚眾飲高粱酒：

斜文織葛當(dāng)衣裳，不好農(nóng)工嗜酒漿。細竹插壇群啐馬，笑人請客說稱觴。

斷頭掉尾水西強，蘆管家家引酒嘗。無復(fù)剁牛輕一死，斫畬呼伴插新秧。

黔地?zé)釔埏嬀频牟孔暹h不止上述種種。張國華的《黔省竹枝詞》中，也有相關(guān)內(nèi)容，他在《貴陽府》中記載：“傍嶺開田級似梯，墾邊栽豆不成犁。短柴換糞歸來晚，綠酒紅燈伴子妻。”勞作之余，闔家團聚之時，小酌一杯解解乏，透出平淡生活中的溫馨。伍頌圻《苗風(fēng)百詠》說：“行遍南村又北村，何人祭虎共稱尊。秋收最是苗家樂，極賽屠牛俗尚存?！盵5]

《興義縣》的記載則表明了家境較好的人家，不僅僅藏酒，還會多種水果，賞花聽鳥，享受恬靜的農(nóng)家生活：“捧胙鄰滇俗尚淳，巡廳守備炮傳聲。不徒家裕饒春酒，廣種黃柑好聽鶯。”《安南縣》的生活也是一片平靜，風(fēng)俗淳樸，每逢趕集之時，去酒館大醉一場：“平安耕鑿俗尚淳，入市諸苗笑語真。沽酒醉時歸去晚，莫怪亭中少忙人?！薄堆驁鲅矙z司》則記載了市場的情況，不僅僅有生活必需品的交易，也有遠離市場的野人翻山越嶺來趕集，只為了買酒：“販布鬻鹽成買賣，野人沽酒到羊場。”《大定府》記載當(dāng)?shù)氐牧?xí)俗，賣魚買酒，與勞作之后緩解疲勞、多種水果換酒等情景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都是美好生活的添加劑：

短裙人亦愛溪居，穿洞截流慣捕魚。賣罷魚來沽酒去，妻兒喧笑滿村圩。

就地燔柴便作爐，客來圍繞架枯株。喚將牛角頻酗酒，解向尊前唱鷓鴣。

酒不僅是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品之一，也是送禮佳品：“斜陽冷落九層衙，十扯云仍黑種夸。咂酒家家新釀熟，爭攜牛角獻官家?！?/p>

也許是因為貴州百姓愛酒，遍地都是關(guān)于飲酒、釀酒的故事。因此貴州酒具有品種良多，質(zhì)量上乘的特點：

甜酒連糟味比飴，膏粱包谷釀俱齊。浮橋不用尋沽去，化積消痰有刺梨。

貴州酒能滿足各種不同需求，酒味香甜，種類齊全，品質(zhì)堪比名酒，酒的功能還很多：“刺梨簇簇蝟毛如，釀酒煎膏宿疾除?！备吲d的時候飲酒，不高興也飲酒，農(nóng)忙的時候飲酒，天氣不好，也飲酒……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用酒來解決問題。

淫霖 少晴天，吠雪蒼黃事偶然。見說紅花浮瘴氣，滿斟卯酒疾能蠲。

刺梨酒本就有治病的功效，對錫圈仡佬來說，除了請鬼師做法治病外，多多地飲用刺梨酒，乃上上選：

聞?wù)f前村鬧鬼師，虎頭洛洛躍圓箕。不知今昔為何夕，且酌茨梨酒百卮。

病中飲酒，多多益善，一直喝到酩酊大醉，走路都不穩(wěn)了：

拜罷虎頭酬大巫，刺梨酒熟不須沽。阿孛阿蒙都醉了，下坡滑嗒要人扶。

如此看來，刺梨酒還是很受歡迎的。因此，采摘刺梨花就很重要了。人際罕見之處，或者其他刺梨生長的地方，都是釀酒材料的必尋之地。

嫩朵繁枝劇可憐，亂世深處馬蹄前。水西已悔尋春晚，辜負(fù)青旗賣酒天。

張國華的《黔省竹枝詞》中，也有相關(guān)內(nèi)容，《黔西州》寫道，淳樸安寧的貴州人，熱愛釀酒，家家都有佳釀飄香：

不愛紛華不怨貧，渾然猶見古良民。家家慣釀梨花酒，贏得春城有醉人。

可見，釀酒是貴州各民族祖?zhèn)飨聛淼牧?xí)慣。這樣的生活習(xí)慣是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guān)的，不管是農(nóng)忙時候，還是閑暇時候，無論是招待親友，還是緩解自身的生活壓力，都需要酒的洗滌。經(jīng)過歷史的檢驗，貴州酒就這樣慢慢地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與貴州人形成一個整體，再也不可分離。實際上，貴州各民族絕大多數(shù)喜愛酒，只是由于不少民族沒有文字，沒有留下關(guān)于自己民族酒史的記載。但近現(xiàn)代許多研究者的研究表明：許多民族的生活與酒是息息相關(guā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