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方榮 李 莎
重慶第二師范學院,重慶 400025
法律事實證明是司法審判活動的主要內容之一,在司法領域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因此成為法理和哲學研究的基本問題。對事實證明模式的傳統研究主要從訴訟法和邏輯學的角度展開,隨著后現代哲學研究向法律領域的滲透,有學者從解釋學、修辭學和敘事學等視角研究事實證明的模式,也有學者從科學哲學的角度展開研究。筆者以為對于司法實踐中的法律事實證明的過程,在認識到從證據到法律事實的形式即邏輯結構以后,還要采用非形式邏輯等方法并綜合多學科知識,將影響法律事實證明過程的各種因素都予以考慮,以充分揭示司法證明法律事實過程的多學科認知,為司法實踐提供一種比較切合實際的法律事實證明模式。本文筆者試圖在威格莫爾(John Henry Wigmore)建構的邏輯結構及其后艾倫(R.J.Allen)建構的從證據到法律事實證明的邏輯結構模式基礎上,改造該模式的邏輯起點,加入證據資料這一邏輯結點,構建了一個法律事實證明的邏輯結構模式;在此基礎上吸收現代哲學解釋學、修辭學、敘事學和科學哲學的最佳解釋推理(IBE)等后視角,構建了一個法律事實證明的綜合邏輯結構模式;該模式認為,法律事實的證明有一個從證據資料到法律事實的邏輯結構,而此邏輯結構不僅包含一個邏輯證明的過程,還包含從法律事實到證據資料的一個相反的解釋敘事過程,該邏輯結構中兩個相反的過程之多次循環(huán)則形成了最佳解釋推理,通過證據的最佳解釋推理,得到一個最佳解釋的法律事實,而這一對證據的最佳解釋的法律事實則被認為是法庭所確認的唯一的案件法律事實。本文的綜合邏輯結構模式以邏輯理性和解釋敘事的融貫性保證了法律事實證明的客觀性,反映了后現代哲學建構主義的認識論訴求,得到了實踐哲學和社會結構功能主義的哲學辯護和支持。
美國著名證據法大師威格莫爾建構了從證據到案件事實的邏輯結構:證據性事實—中間要素性事實—要件事實—案件事實。羅納德· J.艾倫在此基礎上認識到從證據性事實到案件事實是經驗推論的過程,它描述為:證據性事實→推斷性事實→要件事實→案件事實,箭頭指向為經驗推論的過程。[1]中國政法大學張保生教授進一步指出,法律事實的證明是控辯審三方的經驗推論活動,邏輯推理貫穿全過程,經驗推論主要的邏輯類型為歸納推理,是對證據運用經驗知識(empirical knowledge)及常識(common knowledge)進行推理并得到案件事實的過程。本文基于威格莫爾和艾倫給出的法律事實證明模型,嘗試給出一個關于法律事實的綜合邏輯結構證明模式(以下簡稱綜合模式):證據資料E′←→證據性事實E←→推斷性事實T←→要件事實p←→法律事實F;←→代表兩者之間的邏輯推理、修辭敘事、對話論辯及最佳解釋等綜合關系。這里證據資料E′是證據物,是人類行動或自然事件的有形或無形的載體,證據性事實E是對證據資料作為法庭采信的證據資格的推斷。推斷性事實T是基于要件事實的要求而對證據性事實的法律意義的抽象或概括,要件事實P則是由“實體法”規(guī)定的有關法律事實的構成的充足條件。從E′→F為4個構成階段或步驟。由于在建構法律事實的過程中貫穿著雙方當事人的對抗性主張,從證據到獲得證明的法律事實過程中存在多種事實形態(tài),這些事實形態(tài)不同程度上體現了證據材料法律意義的抽象,從而成為對抗性訴訟中比較推理和比較解釋的結點。從E′→F是獲得法律事實的過程表現為一個邏輯推理過程:證據資料E′→證據性事實E→推斷性事實T→要件事實P→法律事實F;同時,從E′←F還表現為法律事實回歸到證據材料的解釋敘事過程,事實主張者以“講故事”的形式建構法律事實:首先確定證據,從證據中得出零碎事件,然后基于零碎事件構建情節(jié)化和戲劇化的全景敘事,其基本步驟為:證據資料E′←證據性事實E←推斷性事實T←要件事實P←法律事實F。
在法庭審理過程中,對立雙方當事人在法官的主持下通過對話論辯對抗性敘事,在提供證據之際努力解釋證據以說服事實證明者(法官或陪審團),事實證明者從對立的敘事中選擇“最佳敘事”或建構自己認可的“最佳敘事”,并把它作為判決的依據。此過程建立在從證據到事實證明的邏輯結構之上,并加以最佳解釋推理和修辭敘事及對話論辯。法庭建構法律事實必須以證據為基礎,證據與法律事實之間存在邏輯推理和解釋敘事的兩個向度。從證據到法律事實是一個必須體現為邏輯推理的過程,它要求事實主張者(包括法官或陪審團、對抗的當事人)以嚴格合乎邏輯要求的方式將其對證據作用的心理表征外化出來;從證據到法律事實是解釋證據并運用證據修辭敘事的一個必要過程,我們把它稱為解釋敘事過程。在解釋敘事過程中,事實主張者必須能夠以解釋、敘事和修辭等方式的努力將自己構建的法律事實回歸到證據;如果一個法律事實主張不能以事實證明者接受的方式回歸到證據,則它不能成為經得起實踐檢驗的法律事實。如此看來,法律事實是對證據的“最佳解釋”,除了要遵守一定的論辯程序和規(guī)則,事實主張者還要有能力應用邏輯推理、修辭敘事、論辯和解釋等方法。因而法律事實證明是事實主張者多項能力的綜合反映,既需要司法體制保障,也需要事實證明模式運行機制的導引。
法庭證明的法律事實是對當庭各方給出最佳解釋的整合,這種整合是對抗辯雙方對話論辯和解釋的終結。因此要根據法律事實證明過程的內在機制來認識法律事實的構建活動。本文所謂法律事實證明的綜合邏輯結構模式的內在機制即是決定法律事實得以產生和完善的東西,它貫穿于獲得最終法律事實的整個過程中;失去這種東西,則不能達成法律事實。我們認為這種內在機制就是當庭各方圍繞證據證明力展開的解釋、修辭敘事和邏輯證明的博弈,法庭要運用司法手段維護如此博弈的秩序,對話論辯和解釋敘事是這一內在運作機制得以運行的兩個基本載體。而邏輯推理和解釋敘事則是這一模式的最重要的方面,解釋敘事發(fā)生于邏輯推理之前且引導邏輯推理,而邏輯推理則成為解釋敘事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支持,兩者互相依存共同構成解釋學循環(huán)。在解釋學循環(huán)中,控辯的當事人雙方首先預設法律事實,并對法庭中展示的證據做出符合其預設的法律事實的解釋,以說服法官(陪審團)認定其預設的法律事實,且在此基礎上進行邏輯推理,對控辯雙方的解釋性事實運用證據予以證明;在此循環(huán)中,法律事實的解釋敘事結論在前,而證據的邏輯推理法律事實的證明在后,二者互為印證進而構建出法律事實。
對話論辯為法律事實證明提供總體框架支撐,證據和法律事實的形成都在對話論辯中完成。充分、有序的對話抗辯既需要掌握一定的推理和解釋方法,又需要規(guī)則的約束,對話抗辯中的論述的合理性,主要取決于是否遵循了商談對話程序。因此有必要以法治的形式保證當事人法律擬制的平等抗辯地位,以促進利益對抗主體對立意見的平等交流,法庭對話論辯的開放性、平等性和充分性為法官建構法律事實的合理性、可接受性和權威性奠定了基礎。
解釋敘事實質是在法庭程序中對話論辯場域的“視域融合”,是訴訟參與人共同進行的一場基于其社會生活的基本經驗及常識等隱性知識,結合法庭中呈現的證據資料,通過證據解釋、事實加工和人類的想象力等方式進行的法律敘事,再利用證據資料對想象出的法律故事進行邏輯證明,如此多次解釋學循環(huán),最終構建出“真實的”法律事實故事。解釋敘事在人類心理方面表現為情景,情景則為元情景、前景細節(jié)及背景細節(jié)等組成的級層架構;元情景是人類在語境條件下攝取外部世界的相關因素并結合長期心理積淀的產物,前景細節(jié)是人類大腦中凸顯的情景構成因素,而背景細節(jié)則為人類心理上淡化的或是省略的細節(jié)等。[2]解釋敘事既要體現自主性、整體性、內在語義融貫性等原則性要求,又要體現解釋的合法性要求,需要運用切實可行的解釋和修辭方法,采用比喻和類型化等修辭方式描述案件事實的法律意義,以勸服受眾,進而實現司法公正。解釋敘事要求“情節(jié)化敘事”,要求法庭參與人認識和把握進入法律程序的證據性事件,按時間和因果邏輯關系有序地排列和組合這些事件,將它們展現為具有法律意義的完整故事。
一般認為,法律事實證明的目的在于探究法律事實真相,證據是探究和發(fā)現法律事實真相的工具。這一傳統觀念的目的論取向無可厚非,但其認識論基礎是有問題的。18世紀以來的理性主義認為知識是客觀的,知識是“自然之鏡”(mirror of nature),是對外部世界的真實摹寫,人類可以借此工具來認識世界并且改造世界?;谶@種所謂“摹本理論”,即把認識和知識視為個體對客觀存在的反映,而非一種主觀的意識,它所服從的基本邏輯是“同一律”:A是A,即理解為“說A是真的”的充分必要條件為“A是真的”,判斷一個語言陳述是否為真的標準交給陳述者關于客觀對象的經驗,這種思維方式的結果是主觀—客觀、事實—價值、形式—質料等多維的二元對立。建構主義反對這樣的二元對立。普特南深刻指出:“那種認為真理為真正存在物的被動摹本的觀念……在經過康德、維特根斯坦及其他哲學家的有力批判后,現在已經土崩瓦解了?!保?]建構主義堅稱,人類認識的過程是一個人類主體與外在客體雙向建構的過程。在此過程中,人類主體的認知結構與客觀的認知對象進行同化與順應活動并不斷地發(fā)生矛盾進而不斷地解決這些矛盾,而人類這一認知主體的認知結構及其經驗知識對認識過程產生了關鍵作用。因此,建構主義認識論非常強調理解和意義這些概念,主要探討人類認知主體認識客體對象的認知過程及認知對象對于認知主體的意義。建構主義者將知識放在整個人類歷史進程中進行考察,他們發(fā)現并不存在我們常識所認定的絕對真理的知識,所有人類知識都僅僅是人類在某一時空范圍內的初步認識成果,人類所有知識都必須在人類社會的生活經驗中建構并生成,知識的建構生成必然要受到人類社會各種因素的影響,甚至它還是人類歷史文化的產物,所有人類知識都需要在人類生存實踐中不斷檢驗、進而不斷發(fā)展和更新。因此,人類知識具有典型的生成性、社會性、歷史文化性和政治性等特征。建構主義認識論還認為,知識具有多元性,因而要求人們接納不同志趣的知識,人類認知不僅要關心知識的真理問題,更要關注社會正義、人類的幸福和生活之美。
過去發(fā)生的案件(行為或事件)作為一個歷史存在確為客觀,但是在當時并不必然存在法律意義,作為人類事后的司法認知對象,我們通常所說的案件的“事實真相”,是人們主觀地建構出來的東西,不能排除個體經驗和法律知識在如此建構過程中的作用。因而從哲學的角度看,法律事實證明從整體上需要建構主義的知識論。從建構主義的觀點看,法律事實既是具有法律意義的制度性事實,也是人為建構的事實。制度因素具有相對的“明晰性”和特定的“剛性”,這使得法律事實建構必須遵守一定的建構規(guī)則。用邏輯的形式來說,建構法律事實的基本規(guī)則:“X在C中算作Y”,X為客觀存在的過去發(fā)生的事件,C為社會法律制度(或社會語境),Y則為制度性的法律事實。[4]另外,法律事實是對客觀的物質性存在的人為概括和抽象,固然有法律制度的規(guī)約,但離不開人的主觀因素,事實證明者(及對抗的當事人)要在證明過程中完成對客觀事件抑或證據資料的經驗重構。這意味法律事實證明必須維護法律制度與個人意志行為之間的張力,構建法律事實是一個多方協調、對抗和讓步的過程,是對事實證明者(及對抗的當事人)法律意識和各項能力的綜合展示。
在法律事實證明綜合模式中,獲得法律事實的解釋敘事和推理過程顯然體現了建構主義知識論的要求,因而可以視之為一個建構法律事實過程。證據資料進入司法程序之前是客觀事件,還不是司法意義上的法律事實。在進入司法程序之后,證據材料才成為程序法意義上的證據,成為證據性事實??此扑痉ㄖ贫葍H僅在規(guī)約這一過程,但制度的制定及操作都離不開人的個體行為,因而這是一個建構的過程。摹本理論認為一枚指紋或一滴血可以直接證明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這種證明違背形式邏輯,經不起批判。從邏輯上講,從一枚指紋或一滴血之類的證據只能推出特定的人到過現場,而這個到過現場的人是否就是罪犯,證據不能邏輯推出,需要我們的經驗和想象,這是人為的建構。
接受建構主義,意味著接受個體經驗在知識建構中的作用。人們把事實建構的方法歸結于解釋和修辭的日常敘事。然而日常敘事的價值并不比科學知識的價值少,科學常常求助于它。法庭上,我們可以訴諸目擊證人、被告的陳述或控訴方的指控等證據,根據它與這些證據之間的關聯一致性來構建法律事實。從這個意義上講,建構法律事實是對科學方法和日常敘事方法的綜合運用。
法律事實證明者個體的經驗以及對經驗的理解和表達方面的差異,以及當事人利益對立,導致對證據的獨特理解,法律事實的建構是一個復雜的過程,需要一種綜合的構建模式。從哲學認識論的角度看,本文給出的綜合模式體現了建構主義的知識論取向,它對事實證明者的邏輯、解釋和修辭敘事等綜合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綜合模式將法律事實證明過程分為若干個遞進的階段,當事人和事實證明者關于證據的解釋及推理矛盾被細化、分解到各個階段,通過對話和敘事又融合為一個系統的整體,事實證明者在系統和開放的努力過程中獲得關于法律事實的整體認識。這種視角反映了當代科學哲學革命范式轉換的整體論理論訴求。20世紀40年代,自然科學的研究范式已由物理主義和還原論模式轉為整體論和層次論模式,而這種革命性質的轉變極大地影響了社會科學的研究范式。以帕森斯為代表的結構功能主義者用系統的整體論方法來闡述人類社會行動進而解決社會問題,成為當代西方社會科學研究中的主要方法論。[5]結構功能主義及整體觀影響了20世紀70年代當代西方哲學的“實踐理性轉向”,這是繼西方哲學“語言學轉向”之后的又一次重大革命,它不僅恢復了哲學對價值之理性基礎的關照,也恢復了哲學對規(guī)范的根源、倫理學與存在論的關系等傳統主題的實踐理性興趣,實踐哲學隨之興起。實踐哲學認為,理論應當以實踐為出發(fā)點,實踐哲學的主要特征在于其意義整體論和對實踐的密切關注以及對實踐環(huán)境的強調。[6]本文的綜合模式綜合體現了實踐哲學的理論旨趣。事實證明者根據證據資料及自身經驗,在法庭劇場的各方敘事中“視域融合”建構法律事實。具體地,他/她必須把法律事實的建構過程詮釋為法律語詞的使用和講故事,必須通過基于證據的邏輯推理和最佳解釋給出法律事實的客觀性,必須通過對話論辯與他人溝通,在相互討論中達成關于理解證據和建構法律事實的共識。當然,由此得到的法律事實還必須經受司法實踐的檢驗。
按照本文綜合模式所揭示的事實證明過程,獲得法律事實的各個階段都必須以最佳解釋推理和“最佳解釋”為基本前提。而“最佳解釋”要面對“解釋學循環(huán)”問題,如何判定一個解釋為“最佳解釋”?綜合模式的這個理論困境是否會陷入后現代主義哲學在的相對主義?對“最佳解釋”評判標準的疑惑集中于語言解釋對證據及證據性事實的過濾,但我們不必因為自然語言表達的模糊性擔憂解釋證據和法律事實敘事的客觀性;或者說,綜合模式不會導致事實證明者在構建法律事實的實際操作中走向相對主義。在法律事實證明過程中制度因素要求當事人和事實證明者在事實證明發(fā)生的語境中合作,以達成法律事實共識為宗旨。再者,個體經驗會影響事實證明者及當事人的解釋,但這種經驗受到社會共同體關于相關事實和對象的知識之約束,一個隨意為之的經驗并不能成為法律事實證明過程中的“常識”。
法律事實證明過程中存在揮之不去的“相對性”,是由人類認知和智慧的局限導致的。法律事實是過去發(fā)生的歷史性事實,人類了解過去發(fā)生的故事,只能依賴于過去所發(fā)生的事件所留下的并且傳遞到今天的痕跡,由于時間的不可逆性,人類不可能回到過去而只能通過歷史證據這一中介來理解過去發(fā)生的事件。構建法律事實時,必然意味著創(chuàng)造,我們再想還原絕對完整的過去的法律事實,只能成為一種虛妄。當然也不必就此對法律事實證明持悲觀態(tài)度。馬克思主義實踐哲學認為,人類認識的客觀性問題,不是一個理論問題,而是實踐問題,只有在實踐中才能產生并檢驗法律事實的客觀性。[7]司法實踐表明,法律事實證明過程接受法律制度和社會常識的約束,當事雙方的法律事實敘事中哪一個更接近真相,在法庭中絕大多數情況下是能達成共識的,司法過程中構建的法律事實能夠接近事實真相,能夠得到當事人和社會的廣泛接受。因此,司法過程中建構的法律事實能夠保證其客觀性。
法律事實敘事建立在證據解釋的基礎上,除了解釋要遵守嚴密性、一致性和不矛盾性等邏輯要求外,解釋過程還必須忠于證據,與社會共同接受的對證據的理解相一致,因此,對證據的解釋具有客觀性。但我們還是不得不接受真理“融貫論”的思想,這種真理觀認為,人們只能在不同程度上獲得相對的真理,通過證據獲得的法律事實解釋只是在某種程度上接近事實真相。在司法領域探知法律事實真相的實踐中不乏接受如此真理觀的情形,它符合司法論辯所基于的認知習慣。[8]在法律事實解釋層面,這種“融貫論”要求體現在材料之間的因果關聯、閉合及匹配等方面。符合這些條件要求的證據解釋,保證了法律事實構建的客觀性。
敘事是構筑合理法律事實的基本形式,它以證明信息的形式不斷推動事實證明者做出推斷或解釋。如果一個事實敘事給人以沒有合適的開頭、缺乏邏輯的過程、證據羅列支離破碎等印象,則這個敘事就要面臨質疑。在一定程度上講,如此不利于建構敘事事實的癥狀是證明信息缺失的表現。證明信息只能來自證據,它是當事人或者事實證明者對證據的闡釋,法律事實證明的過程就是事實證明者基于證明信息做出推理和解釋的結果。這就是說,法律事實證明就是不斷修正和豐富證據信息的過程,在證據和法律事實之間存在一個待于填充事實信息的時空世界,如果證據不充足而證明信息的密度小,敘事的詩化功能就增強,必將削弱敘事的邏輯性和精準度,導致事實證明結論方面存在懸疑。相反,如果敘事能夠在法律事實證明中給出充分的證據,給出高密度的證明信息,敘事邏輯功能占優(yōu)勢,敘事準確性則提高??梢?,證據是法律事實構建客觀性的根本保證,敘事的結構要求保證了所構建法律事實的客觀性。上述抽象和推斷是粗疏的,但我們已經看到哲學之維事實敘事的基本要求。
總之,本文的綜合模式旨在講述證明法律事實的過程,它以邏輯推理和解釋敘事給出證據與法律事實之間的關聯,試圖以階段性和系統性的努力步驟給法律事實證明以客觀性。而且,我們看到,綜合模式體現了建構主義的知識論并符合科學探究的“融貫論”原則,具有一定的哲學認識論、結構功能主義整體論及實踐哲學意義。但綜合模式只是一個理論模式,其應用及推廣效度如何還有待司法實踐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