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林
蚊子一直想請一請老大,老大總是推辭,不肯答應(yīng)。這次之所以能成行,表面上看是機(jī)緣巧合,實際上還是精心策劃的結(jié)果。
老大的兒子在港大讀研,新處了個對象,國慶長假臨時決定不回來啦。老大夫人思兒心切,要去看看兒子。因為高鐵票緊張,華哥請蚊子幫忙,弄好了嫂夫人往返的車票。為給嫂夫人餞行,蚊子做東,華哥作陪,請老大及夫人小聚了一次。
席間,夫人對老大一人在家不放心,要華哥多加關(guān)照。華哥作為部門負(fù)責(zé)人,直接屬老大領(lǐng)導(dǎo)。自然不在話下。
幾個人一合計,最后決定,找一個風(fēng)景宜人的地方去釣釣魚,既可以放松心情,又鍛煉了身體。
這正是蚊子求之不得的事。他是做建筑工程的。城市廣場即將竣工驗收,因為施工中規(guī)劃的微調(diào),導(dǎo)致附屬工程量增加了不少。這事又沒有重新招標(biāo),處理起來很是麻煩。華哥雖與蚊子是大學(xué)同學(xué),但他只是個副官,沒有老大的簽字認(rèn)可,工程便無法驗收。給請動老大去釣一次魚,豈不是天賜良機(jī)。
蚊子行動迅速。聯(lián)系好了在鄂西山區(qū)做行長的同學(xué),選擇了一個風(fēng)景秀美的水庫垂釣。又請了他在鐵路時的一個好兄弟刁子幫忙,早早備齊了出行的一應(yīng)所需。
華哥是個細(xì)心的人,怕蚊子粗心大意,又對吃、住、行等方面做了梳理。然后對蚊子說,你準(zhǔn)備得不錯,只是好像缺了點什么。
華哥說,你想啊,我們一行五人,除去做飯的櫻桃,其他都是光棍呢。你能不能調(diào)動一下你的資源,帶上個有點層次的過去,調(diào)劑一下性別落差?”
蚊子心領(lǐng)神會,便請在報社做攝影記者的鳳凰一同前往。鳳凰是個單身貴族,原與蚊子有私交的。國慶長假正愁不知怎么個消遣,聽說要她陪老大一起出去耍幾天,心里也高興,可口里卻說:“你這是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管他是誰,我才懶得理?!?/p>
這天,吃過晚飯,六個人分乘兩輛車,星夜兼程,直奔鄂西仙女湖。
櫻桃是蚊子的老婆,卻不愿坐蚊子車。蚊子這次開的是奔馳,車上坐著老大,華哥和鳳凰。櫻桃說,蚊子的車賊臟,我不稀罕。刁子說,下午他專門洗過的,干凈得很,哪里會臟的?櫻桃苦笑一下,說刁子,你什么都不懂的。刁子不再言語。其實,他心里鏡子似的。
當(dāng)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時,仙女湖到啦。
刁子把皮卡停好,準(zhǔn)備下車。櫻桃卻一把將刁子拉住。
“兄弟,幫我把那個妖姬看好了。她說不定跟蚊子早有一腿的。我曾在蚊子的微信里,看他們經(jīng)常哼哼唧唧的?!?/p>
刁子笑笑。他心里明白蚊子為什么把鳳凰請來。
“嫂子,哥也是為了事業(yè)。你把心裝在肚子里好了——鳳凰飛得太高,那不是哥的菜!”
“量他也不敢。你告訴蚊子,豎著我干不過他,可他總有橫著的時候。他要犯賤,小心我卸了他的陽具,搗碎了喂狗?!?/p>
刁子苦笑一下,搖搖頭,便下車去搬車上的家伙。
接應(yīng)去桃花島的船,早在碼頭邊上等候。
蚊子和刁子并接船的人一道,把釣具、炊具,一一搬到船上。那艘小型游輪,早已堆放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船長笑道,哥幾個不簡單。這哪里是隨便玩玩,你們未必是國家釣魚隊的吧?
一行人便向桃花島進(jìn)發(fā)。
船在湛藍(lán)的湖面緩緩地行進(jìn)。兩岸青山逶迤,蒼翠中間雜著秋楓的嫣紅,幾縷白霧,如游絲般的纏繞山間,顯得空濛而悠遠(yuǎn)。山水相接的地方,不時可以看到成群的白鷺,或上下翻飛,或掠水相戲,別有一番情趣。
華哥見鳳凰拿著專業(yè)相機(jī),不斷地拍著景色,便提議道:
“老大,照幾張相吧?你看,這景色多好!”
“要得?!蔽米痈胶?。“老大先照。”
老大微微一笑:“這么好的景色不照,照我老家伙干嘛?會煞風(fēng)景的喲?!?/p>
鳳凰停止了拍照,有些歉意地回頭望老大一笑:“老大,你太謙虛了。在我的鏡頭里,你不僅有山的偉岸,更有松的挺拔。在哪里,你都是最美的風(fēng)景!”
“說得好!此處應(yīng)該有掌聲?!比A哥帶頭鼓起了掌。幾個人跟著拍起了巴掌。
櫻桃拍著巴掌,卻小聲跟刁子咕噥一句:
“拍馬屁的,聽了都想作嘔?!?/p>
老大被蚊子拉到船頭,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蚊子也想和櫻桃合個影,便向櫻桃招手。櫻桃裝著不曾看見,自顧跟刁子說話。鳳凰把相機(jī)塞到蚊子手中,又伸手在蚊子大肚子上一摸,說道:“哥,瞧你這一副好下水,也是風(fēng)景啊。剛才跟老大站一處,硬是降住了老大呢。罰你給我和老大好好照幾張?!?/p>
說完,鳳凰就小鳥依人地傍到了老大身邊,臉燦爛成一朵向日葵。
櫻桃見了,貼了刁子的耳朵哼唧:“你看,我說呢,這雌兒騷吧?什么人都敢摸,什么地方都敢靠!”
刁子抬頭看時,鳳凰的大胸,很瓷實地貼在老大的身上。他對櫻桃說:
“嫂子,你也去照幾張吧?”
櫻桃呼地站起,說:“去去去,老娘要上廁所。”
櫻桃原不知道鳳凰也去的,蚊子沒跟她講過。自看到鳳凰后,女人的醋勁就來啦。在皮卡車上,不停地在刁子耳邊,數(shù)落蚊子種種不忠。刁子一向視櫻桃為大姐,見她念念叨叨,哪敢不理不睬的?只得陪她閑聊,也不時開導(dǎo)幾句,平平她的怨氣。驅(qū)車四百多公里,刁子眼都沒敢合一下?,F(xiàn)在,船行綠水,風(fēng)輕日麗,他只想好好睡一覺。
不一會,船尾便傳出刁子輕微的鼾聲。
前面甲板上,幾個人圍著老大在說笑。蚊子說,鳳凰很會唱歌的。華哥提議鳳凰清唱一曲,讓大伙感受一下什么叫天籟之音。鳳凰謙虛了會兒,真的就像模像樣,挺胸唱起《洪湖水浪打浪》來。一曲唱畢,果然不同凡響。華哥說,想不到鳳凰的歌聲竟是如此動聽的。簡直就是歌霸。鳳凰說,華哥睜眼說瞎話的。在這里,老大才是“哥霸”,她充其量只算個麥霸。蚊子站在華哥旁邊,正好與鳳凰對面,瞥一眼鳳凰胸部,小聲說道:“你不止是麥霸,也是奶霸?!兵P凰假裝生氣,粉拳就在蚊子的胸口輕敲一下,笑著罵了句:“就你色!”說完,又拿眼瞟一下老大。
櫻桃坐在船艙里的后排,表面在閉目養(yǎng)神,可實際上,她無時無刻不在盯著她的蚊子。蚊子和鳳凰開玩笑,一絲不落地落到了櫻桃的眼里。她一把推醒旁邊的刁子,就要發(fā)作。刁子趕忙道:“姐,不能這樣,會讓人笑話的?!?/p>
刁子不再閉目養(yǎng)神了。他怕櫻桃心里有氣,便無話找話,和櫻桃聊起了他們一起在鐵路工作時的過去。他說,他剛轉(zhuǎn)業(yè)到鐵路的時候,舉目無親,好艱難的。要不是當(dāng)站長的蚊子照顧,不是櫻桃?guī)退蚁眿D,他說不定到現(xiàn)在還是光棍一人呢。他感謝蚊子送他上了鐵路學(xué)校,感謝櫻桃?guī)退业搅艘粋€好賢內(nèi)助。他這一輩子,是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的。櫻桃聽了,心里便溫暖起來,不再去計較蚊子和鳳凰。說她好懷念過去無憂無慮的生活的。拿點低工資,過著平常人的生活,窮是窮點,可一家人始終處在一起,好溫馨的。單位里,人與人之間,也多是真誠相待,就像兄弟姐妹一樣。即便有過什么意見,說過了,便忘啦。回頭,還是兄弟姐妹。哪像現(xiàn)在啊。
刁子知道,櫻桃現(xiàn)在有些后悔啦。蚊子在鐵院,學(xué)的是工程建筑,覺得在鐵路上,只能混點。猶豫一番之后,他和櫻桃一起下海打拼。起初,夫唱婦隨,也累,也開心。但后來,蚊子為了開拓事業(yè),漸漸多了些應(yīng)酬,有時甚至夜不歸宿。櫻桃對蚊子,便從起初的支持,逐漸變得懷疑,甚至不再信任啦。夫妻時常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事,爭爭吵吵,失卻了往日的和睦與溫馨。十多年過去,錢是越掙越多,可是兩人的感情,反而越來越淡了。
聊著聊著,櫻桃的眼里,便泛起了淚光。
刁子說,姐你要看開些。你和哥之間,并沒多大矛盾的。只是溝通少了。好比建筑和水泥,攪拌不夠,泥到墻上去,氣眼就多,墻體的質(zhì)量就有問題。兩人彼此注意些,相信一切都會和好如初的。
櫻桃說,她努力過,但總是感到力不從心的。說罷,便是一聲嘆息。
船在山峰與山峰夾就的水面,曲曲折折地行進(jìn)著。山重水復(fù),柳暗花明,如是者三,桃花島終于到了。
這桃花島,果然是名不虛傳,別有洞天。島不大,四周是茂密的森林。一條窄窄的石板路,拾級而上,直達(dá)山頂。山上有座廟,建成水庫以后,這里四周環(huán)水,便斷了香客,現(xiàn)已荒廢。廟前的平地上,鋪著青石板。倒是廟前的幾棵古榆錢樹,顯得格外蒼勁,挺拔,仿佛向游客述說著悠久的過往。
“這真是安營扎寨的好地方啊?!蔽米雍偷笞影寻l(fā)電機(jī)、灶具以及帳篷之類的生活物品抬到山頂后,一邊擦汗,一邊由衷地贊嘆道。
整個上午,選釣位,搭釣臺,在一個個釣點布下重窩,刁子忙得不亦樂乎。他知道,魚獲多少,往往取決于選點做窩。有點無窩,魚獲不多。有窩無位,功虧一簣。刁子把唯一的鏵尖位置留給了老大。鏵尖的兩邊是華哥和鳳凰。他和蚊子甩邊。
釣臺搭好,刁子開始打窩。他先把一袋袋甜玉米,用皮劃載到點位,集中倒下,確保窩子大而不散。又在離岸五十米左右深水區(qū)里,布下兩個重窩。他想,萬一臺釣不理想,還可拋投或筏釣。
老大在一旁看著,覺得刁子辦事靠譜。
待一一操持停當(dāng),華哥和蚊子的帳篷已搭建完成,櫻桃的午餐也已備齊。
開席時,華哥說大家一路奔波,晚上還得夜戰(zhàn),現(xiàn)在喝點酒了好午睡。怎么樣?
老大說,神仙難釣午時魚,中午可以多休息會兒。
蚊子打開一瓶飛天茅臺,先給老大斟上。然后依次倒?jié)M。輪到給刁子斟酒,老大卻要接過酒瓶。他說要親自給刁子斟上一杯,并說刁子兄弟最辛苦。刁子其實喝不慣茅臺,他原想喝灌啤酒的。老大親自斟酒,他只好接了。心下便覺得,老大這哥們還挺平易近人的。
因為大家都困,一個小時,飯局結(jié)束。大家紛紛鉆進(jìn)帳篷去搶瞌睡。
下午四點,釣將們各就各位。櫻桃釣魚不在行的,興趣也不在釣魚上。在釣臺上坐不到一會,便在各個釣點轉(zhuǎn)悠起來,不時給大家補(bǔ)補(bǔ)茶水,說說笑話什么的。然后便鉆進(jìn)樹叢,說是去尋野菜,晚上打牙祭。
夕陽西下,只有刁子先后上了幾條黃尾,且不大。老大一副姜太公釣魚的樣子,四平八穩(wěn),一動不動。鳳凰本來就是個打醬油的,她才不在乎釣多釣少。只是蚊子和華哥有些坐不住了。
蚊子跑到刁子那里,抓了坨餌料,路過華哥釣點時,分了點給華哥。回到釣點,繼續(xù)拋竿。又釣了一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
蚊子不釣了,跑去看刁子。刁子問蚊子用的什么餌料。蚊子說,先用葷的,再用素的,現(xiàn)在用你的??删褪侨澦夭怀?,死不開口。
刁子一本正經(jīng),說沒關(guān)系。供給側(cè)改革你搞不了,那就直接掛上人民幣,讓他媽的自己到水上超市去選。
蚊子說,扯蛋,有你這么教徒弟的嗎?
直到晚上九點,除了刁子,其他人仍然是空軍。老大說,續(xù)個窩吧,吃了飯,晚上好夜戰(zhàn)。
刁子又去續(xù)窩。
吃飯時,大家都說不喝酒。這時鳳凰站起身說:
“各位大哥大姐,承蒙抬愛,這次我來,見識了美景,品嘗了佳肴,真是感到三生有幸。如果以后有機(jī)會,我一定還要參加。今天,我就借蚊子哥的酒,敬哥哥姐姐們一杯!”
幾個男人都望著老大。老大說,晚上最好不喝酒。鳳凰卻說,皓月當(dāng)空,廟臺高筑,山清水秀,晚風(fēng)清悠。帥哥靚女若對飲,定勝卻天宮無數(shù)。華哥說,此話有理。華哥叫蚊子斟酒。
刁子暗暗叫苦。他不僅僅是喝不慣茅臺,更為要命的,他是怕晚上喝多了出事。這水庫可比不得淺水塘啊,人要掉到水里,只怕是兇多吉少的。但有什么辦法呢,他說了不算。蚊子是東家,再加上鳳凰一鬧,幾個人便眼放綠光,心生癢癢,硬生生又整下了四瓶酒。一桌六人,只有櫻桃滴酒未嘗。
吃完飯,已經(jīng)十一點。櫻桃累了一天,腰酸背痛,早早躺下。其余的人又披掛上陣了。只是一直不見什么起色。
轉(zhuǎn)鐘過后,刁子不聲不響,搞了一條米級大翹嘴。
眾人激動一陣,以為時來運轉(zhuǎn),大魚將至。結(jié)果還是空喜一場。
老大有些沉不住了。他想試試筏釣。
鳳凰看老大去筏釣,頓時來了精神,也要一起去。
刁子說,美女,那很危險,最好你明天白天上去。
鳳凰不以為然,說老大說他游過長江,我掉下去了,他正好英雄救美。
老大笑笑,兩人上船,向深水窩點劃去。
月色雖好,五十米開外,其實只能看個輪廓。不一會,船上便有了低低的說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啊”的一聲驚叫,然后便是撲通一聲。接著便傳來老大驚恐的聲音:
“快!快!救人……救人……”
岸上的人為之一震。刁子把探照燈打過去一看,天啊,出大事啦!皮劃翻了,倒扣在水面。老大一手拍打著水面,一手摁在船底上。鳳凰已經(jīng)看不到影子。
“快把鳳凰拉到船邊,讓她扶著船?!钡笞雍暗?。
“我哪里游過長江,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兄弟們,快點救救鳳凰,她沉下去了?!崩洗髱捉^望。
刁子對蚊子說:“我先過去。你再劃船去。注意帶上繩子和下沉物。”說完,一個猛子扎了過去。
華哥是旱鴨子,只能干著急,一個勁地說,怎么辦,怎么辦?
蚊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他只能按照刁子的吩咐,機(jī)械地做著手上的事情。上了船,他忽然一拍腦袋,要華哥快去叫櫻桃。
蚊子到了傾覆點時,刁子已在水底撈了一遍。中秋時節(jié),深水很冷,刁子已經(jīng)牙巴骨打架了。老大扶著船沿,一副傻帽的樣子,完全沒了平時的威嚴(yán)與持重。刁子一時無暇顧他。他知道,救起鳳凰,才是當(dāng)前最最要緊的事情。
刁子要蚊子把系到腰間的繩頭往上提到后背肩胛處,上拉時減少阻力。又交代蚊子,注意繩子的信號:用力下拽,就是要他快往上提。然后深吸一口氣,再次一頭扎向了湖底。
刁子在水中,越往下,越冷。好在自小在長江邊長大,水性好。不一會,他感覺右腳被什么東西碰了一下。這時,他已處在碰撞物的左下方了。壯著膽子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大坨又軟又滑的肉。再摸,是人的胳膊。刁子的心一陣狂跳。一把抱住橫在他面前的又軟又滑的肉體,把手里的繩子使勁一拽,迅速上浮。
到了水面,刁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把鳳凰抱到船邊,交給蚊子,頓時感到連爬上船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老大站在船上。當(dāng)看到鳳凰時,竟兩腿一軟,一言不發(fā),癱倒在船上啦。
當(dāng)鳳凰近乎全裸地擺到櫻桃面前時,櫻桃先是一怔,眼珠子都快驚得掉了下來。然后哇地一下就吐了,恍惚這溺水的是她,而不是鳳凰。她心里感到無比厭惡,也無比憤懣,但作為醫(yī)生的良知告訴她,這是個生命,是個需要她迅速施以援手,才有可能被喚醒的人。
刁子知道櫻桃心里十分矛盾,在一旁催促道:“嫂子,再不搶救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钡笞用嫔l(fā)烏,牙巴骨還在打架。
櫻桃的下嘴唇咬出了血印。她抬頭看到刁子的眼里滿是善良和懇求。
“你留下幫忙,”櫻桃冷冷地說道?!捌渌恕獫L開!”
櫻桃快速地清理鳳凰的口腔鼻腔,打通氣道,按壓,倒水,起搏心臟。刁子始終給她打著下手。
背角處,老大坐在青石板臺階上,捧著頭,羞愧難當(dāng)。華哥則在和蚊子商量對策。華哥說:“蚊子,這事很嚴(yán)重,真的很嚴(yán)重!你要自覺把責(zé)任擔(dān)起來?!?/p>
這時的蚊子,只有唯唯諾諾的份。他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只好硬著頭皮,應(yīng)承起一切該來的或不該來的。誰叫他把鳳凰特意邀來呢?人倒霉時鹽罐子還真他媽的能生蛆啊。這時,蚊子的感覺里,他心里的苦水,比鳳凰肚子里的水還要多得多!
過了許久,刁子一步一晃地走了過來。蚊子立馬迎頭截住。
“救過來沒有?”
“緩過來了。得虧有嫂子?!钡笞討袘械卣f道?!拔疑先ツ锰鹤雍烷_水。”
華哥蹭到老大跟前,低聲說道:“老大,還好?!?/p>
老大長舒一口氣。
“兄弟,我真沒動她。真的。她是要洗澡才掉下去的?!?/p>
華哥嘆道:“人緩過來了就沒事了。一切我會擺平的,保證沒事?!?/p>
華哥又把蚊子拉到了一邊:
“蚊子,你一定要把每個人的口封好。這開不得玩笑,你懂的!”
刁子知道,華哥說的每個人,其實只有他和櫻桃。
見蚊子驚魂未定,華哥說,“人沒事,一切都好辦。這叫險中取勝。你的事,應(yīng)該無憂了!”
時近中秋,月明如洗。當(dāng)?shù)笞勇牭轿米优c華哥的交談時,他的心里頓時感到一種揪心的疼痛,甚至屈辱。他默默地把毯子蓋到鳳凰的身上,點上一支煙,走到一邊去,坐下。看到眼前一汪碧水,他的心里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第二天早晨,刁子在一片鳥鳴聲中醒來。他感到身子有些飄,還是硬撐著爬出了帳篷。他看到其他帳篷里沒什么動靜,就披了件外套,順著仄仄的石板路,走向湖邊。走過拐角,他一眼看到櫻桃獨自坐在一塊片石上。刁子走過去,叫了聲:“嫂子。”
櫻桃慢慢站起身,眼睛定定地望著刁子。
“刁子,我要離婚!”櫻桃決絕地說。
刁子嚇了一跳。
“嫂子,別亂說。這可開不得玩笑。”
“我想清楚了?!睓烟疫煅剩拔以瓉硪詾?,我是提前進(jìn)入了更年期,好疑神疑鬼的。其實,我錯了。昨天的事情說明,蚊子變了,變得很齷齪,變得沒了底線,我已經(jīng)受不了啦。”
櫻桃哭了。
刁子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jié)局。他上前一步,一字一頓地說道:
“嫂子,這是你的一道坎。你要想清楚。不離,你是我嫂子。離了,你依然是我的恩人,我的姐!”
刁子說完,櫻桃含著淚苦笑道:
“就你嘴巴甜!”
這時,蚊子從山上下來,把皮卡另一把鑰匙交給刁子。
“兄弟,昨晚非常感謝你!這車以后就歸你了?!?/p>
刁子堅決不要。他知道這車值好幾十萬,還是新的。
“你個傻逼,要起?!睓烟覐奈米邮种袏Z過鑰匙,塞進(jìn)刁子的褲兜。
臨近中午,蚊子的同學(xué)派昨天的船主送來了豐盛的午餐。可吃飯時,誰也沒有沾一滴酒。蚊子對船主說,感謝老板,心意和酒我全收了。
吃完飯。大伙搬家伙上船。返程。
中午,秋陽朗照。桃花島漸行漸遠(yuǎn)。參天的古榆錢樹和廢棄的廟宇,漸漸地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卻平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青山不墨千年畫,綠水無弦萬古琴。陽光下的仙女湖依然美麗。只是走在這湖上的一群男女,再也沒了初來時的驚喜與歡快,一個個沉默不語。
方林,原名姚在斌。湖北沙洋人。長期從事經(jīng)濟(jì)社會管理工作。有多篇(首)小說、散文、詩歌見諸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