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影 劉薇禛平 李陽

她是俄羅斯原野上最親切的少女。

如果要選出一種俄羅斯的代表植物，相信很多人腦海中出現(xiàn)的名字都會是白樺。無論是作家筆下廣袤的原野，畫家繪出的俄羅斯的廣闊天地，還是歌謠中對富有生機(jī)的世界的想象，白樺樹的身影總是活躍在人們的視線中。從北極圈到高加索地區(qū)，從薩哈林島到加里寧格勒，白樺廣泛分布在這個國家的各個角落，讓旅行者從連綿的白樺林中找到家鄉(xiāng)的回憶，尋求最熟悉的精神寄托，。

在古代乃至近現(xiàn)代，這種樹木被斯拉夫人廣泛利用。白樺可以充作燃料，制作裝飾品、玩具、護(hù)身符，樺樹汁被當(dāng)做保健飲品，在浴室中則有用樺木樹枝制作的掃帚。

在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中，桑拿浴室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德國地理學(xué)家Adam Olearius在他的著作中就曾指出，在俄羅斯，任何一個城市和村莊都有桑拿浴室，俄國人可以忍受極高的溫度，并用被加熱的樺木掃帚抽打自己。值得一提的是，這一習(xí)俗一直延續(xù)到了今天，蒸汽浴和用枝條抽打身體仍然是俄羅斯的生活特色之一。樺木被選作掃帚的材料并非偶然，它本身就具有“清潔”的象征意義，人們認(rèn)為它可以緩解疲勞和疾病。

斯拉夫神話中，白樺是傳說中美人魚的象征，善良，輕盈，振奮人們的精神，古代斯拉夫人認(rèn)為，善良能驅(qū)走惡魔，保護(hù)人們免于不幸的影響，也因此樺樹皮被制成各種各樣的護(hù)身符，樺木樹枝被用來裝飾房屋。在某些地區(qū)，樺木則被放置在門口作為辟邪的象征。這一習(xí)俗也逐漸滲透到東正教信仰中，在施行圣禮時也會用到樺樹枝條。

例如，在圣靈降臨節(jié)（復(fù)活節(jié)后的第50天），俄羅斯人會用白樺樹枝條裝飾房屋、街道和教堂的墻壁、供臺等，表示祛除邪魔。保佑平安之意;在圣三主節(jié)（基督教稱為“三一主日”，天主教稱“天主圣三瞻禮”，于圣靈降臨節(jié)后的星期日舉行），姑娘們會選擇一棵白樺樹，伸手觸碰到三根樹枝，一邊說“以圣父、圣子和圣靈的名義”，一邊將三根枝條編成辮子，用紅色的緞帶扎起來。三天后姑娘們回到白樺樹前，如果這條辮子散開了，就預(yù)示著她的心愿不能實現(xiàn)。

對于白樺與民間習(xí)俗的緊密聯(lián)系，俄羅斯民俗學(xué)者普羅普曾寫道：“看來，這是因為白樺樹最先長出綠葉。當(dāng)它披上綠裝時，別的樹只是剛剛吐出綠芽。由此產(chǎn)生一種看法，仿佛白樺樹具有特別強(qiáng)的生長力?！?/p>

在斯拉夫文學(xué)剛剛萌芽的年代，白樺樹皮代替紙張承載著人們的創(chuàng)作，不少保存至今的作品就寫在白樺樹皮上。葉賽寧是詩歌中提到白樺次數(shù)最多的詩人，他的詩《白樺》在我國也非常有名：“在我的窗前/有一棵白樺/仿佛涂上銀霜/披了一身雪花/毛茸茸的枝頭/雪繡的花邊瀟灑/串串花穗齊綻/潔白的流蘇如畫/在朦朧的寂靜中/玉立著這棵白樺/在燦燦的金暉里/閃著晶亮的雪花/白樺四周徜徉著/姍姍來遲的朝霞/它向白雪皚皚的樹枝/又抹一層銀色的光華?！保▌⒄壳?、茹香雪譯本）

白樺在俄羅斯還是女性或少女的象征，它纖細(xì)筆直的身形和光滑白凈的樹干都讓人聯(lián)想到女性的柔美和秀麗，同時又能代表她們的堅強(qiáng)。在過去時代的婚禮儀式中，新娘在婚禮當(dāng)天將樺樹與緞帶纏繞在一起，躲在其后，當(dāng)新郎來時，他必須同時“贖回”新娘和白樺;此外，如果一位少女同意求婚，她會給媒人一支樺樹的枝條，如果她拒絕，那么她會給出一支松樹、云杉或橡木的枝條。而婚后，新婚夫婦走出教堂時，如果希望多生男孩，新娘會朝著森林的方向說：“林子里全都是橡樹，只要一棵白樺樹?！?/p>

在一些斯拉夫地區(qū)舉行葬禮時，會在男性死者的棺木上放橡樹枝條，在女性死者的棺木上放白樺樹枝條，從這里也能看出，橡樹和白樺樹在俄羅斯所代表的不同含義。

葉賽寧《綠色的秀發(fā)》中就曾這樣詠唱：“綠色的秀發(fā)/少女的酥胸/啊，苗條的小白樺/為何對著池塘發(fā)愣？清風(fēng)對你悄語什么？沙粒又在歌唱？也許你想用月光梳子/把你的枝葉發(fā)辮梳理？……”（黎華譯本）;茨維塔耶娃也曾在詩歌中將白樺樹稱作“處女”;蘇聯(lián)著名作家鮑里斯·波列伏依在《我們是蘇維埃人》中寫道：“她有一個約定俗成的名字——小白樺。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怎么出現(xiàn)的，但很難挑選一個比她更好的。這些女偵察兵，確實像柔軟、潔白、苗條和靈活的小白樺。”

與人們?nèi)粘Ｉ蠲懿豢煞值陌讟?，已?jīng)成為了俄羅斯的某種象征，早在1841年，萊蒙托夫的詩《祖國》中就有“我愛那谷茬焚燒后的青煙縷縷/草原上過夜的大隊車馬/還有那蒼黃的田野中的小山頭/一對泛著銀光的白樺”（余振譯本）西蒙諾夫在他的詩《祖國》中就飽含深情地寫道：“是的，可以受凍挨餓/可以面對死亡……但是，只要我們一息尚存/決不把這三棵白樺樹讓給敵人”（劉光準(zhǔn)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