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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珍藏著一個黑色的大口米壇,高36厘米,直徑36 厘米,能裝好幾十斤米。這不是一般的米壇,我童年時就認識它了。從我有印象起,母親做每日三餐都是從它那里取米。我們家多次搬遷,米壇像一個服務(wù)到家清苦如初的伙計,跟隨了我們幾代人。
我們家人口多,食量大,吃糧快。母親每到壇中取米,見壇中米足,她的臉色就平靜;米快要到壇底子了,母親的臉色就焦慮不安,我們就知道家中又要斷糧。幾十年里,母親臉色反反復(fù)復(fù)地變幻,就這樣一年年衰老了。
我們家在澗河南時,正值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全國一片饑荒,我們家吃市糧,糧油棉憑票計劃供應(yīng),成人每月二十四斤糧,兒童每月八斤,每月只夠二十天吃飯,全家八口人僅靠父親微薄的二十多元工資,母親做點香煙、瓜子、茶水的小生意,生計拮據(jù),無法維持,只得每天按計劃供應(yīng)糧做飯。
飯做好后,每人只能勻到淺淺的一碗。我們幾個大點的孩子吃完后,知趣地離開桌子??墒切〉艿軣o知,他狼吞虎咽地吃光后,舍不得放下碗筷,眼巴巴地看著那口已吃得精光的大飯鍋。此時母親總會小聲地痛苦地說:晚上再吃,晚上再吃吧!
歲月悠悠,人物交作。我雖已老了,但那口米壇還在。上面留存著母親淳樸的體味,印記著母親焦慮的臉色。每次看著米壇,我的耳邊總會想起親愛而苦難的母親的教誨:刻苦、和合、不屈、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