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說及母親,都不免摻進(jìn)凄愴感。
我是20世紀(jì)20年代中期來到這世間的,那時國難當(dāng)頭,我母親就是在那兵荒馬亂的日子里辭世的。那年她40多歲,而我才9歲。
至今我能記得有關(guān)母親的事已不多了,一個昔年的夢境卻清晰如繪——那時我念小學(xué),比我年長10歲的哥哥高中剛畢業(yè)。我們在廣州沒有家,哥兒倆在廣州念書都是寄寓于宗親家。記得一天夜里,家里托人傳來我母親病故的噩耗,我很傷心,緊緊抱住哥哥號啕大哭。當(dāng)天晚上做了一個后來繚繞于心幾十年的夢,我夢見慈母摟抱著我,哀傷地說:“我看著你一天天成長,可看不到你成人了……”
母親的離世使我深受打擊,每逢聽見別人呼喊自己的媽媽,我都十分羨妒,隨即因自己沒有這種幸福而自慚自愧。
最近兩個月來,我一家?guī)卓诙济€不停。因為我老伴兒生病住院,24小時都需要有親屬在旁侍候。開家庭會議商談輪值計劃時,我堅持要負(fù)擔(dān)一份輪值侍候之責(zé),但大家因我年邁而反對。可是幾個兒女編值時,因為各有為難之處,大家又談得不是很順利。我見他們沒有把排難侍母置于至高之處的德行,有點懊惱,隨口嘆息道:“有個讓自己侍奉的老母親真是一種幸福??!”這句心里話純?nèi)怀鲇跓o意,并非用以責(zé)怪任何一個人。但想不到這喟然一嘆,竟使兒女們驀地停止了還在進(jìn)行的爭議,問題順利地解決了。
事后我想,問題的解決不在于我那喟然一嘆的本身,也許只在于這一嘆喚醒了兒女們曾有的關(guān)于母親所恩賜的溫馨回憶,不禁慨然以溫馨報之。
真的,沒有讓我侍奉母親的機(jī)會,一直是我的大憾。
(岑桑/文,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