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帆，花 芬，吳志明*

（1. 江南大學 設計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2. 鄭州市科技工業(yè)學校，河南 鄭州450053）

隨著綠色生活與健身運動的倡導，運動、時尚、生活密不可分，運動休閑風格服裝在國外已形成一個穿著潮流，隨著全球化進程加快，影響和帶動了國內運動服飾消費市場的升級。運動休閑女裝的需求量與市場價值不言而喻，競爭也十分激烈，太平鳥、江南布衣等時尚休閑品牌紛紛推出運動休閑服裝系列，國內品牌李寧將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運動休閑服裝帶入國際秀場，國內的運動休閑服裝在緊跟潮流趨勢與國外品牌步伐的同時，也逐漸開啟了本土化的嘗試。國內運動休閑女裝的發(fā)展雖呈崛起之勢，但其發(fā)展空間仍然被國外品牌擠壓。目前，國內的運動休閑女裝設計仍存在同質化、缺乏原創(chuàng)精神與文化內涵等問題，具有模仿、借鑒的折衷表現(xiàn)。折衷主義在服裝設計中的應用案例比比皆是，但通常被理解為“模仿”與“混搭”，缺乏理論性的歸納總結，因而不能正確的運用折衷主義指導設計。本文將折衷主義引入運動休閑女裝設計，試圖尋找出條理性的、系統(tǒng)性的折衷主義設計方法，為國內運動休閑女裝的設計創(chuàng)新與文化價值輸出提供啟示和借鑒。

1 折衷主義思維下的運動休閑女裝設計

折衷主義（Eclecticism）產生于公元前2世紀，哲學家西塞羅首先提出美學方面的折衷主義觀點，他認為美是由比例恰當?shù)奈矬w與賞心悅目的色彩結合而成；藝術是藝術家對現(xiàn)實加以選擇、思考的模仿結果[1]。可見，折衷主義是一種通過自身的實際體驗，對于已有的事物進行理性地檢驗、選擇、模仿的手段，具有積極的意義；在設計中，折衷主義是一種綜合、跨界的設計創(chuàng)新活動。

運動休閑女裝的產生與發(fā)展受到Athleisure（運動休閑）風格的影響，運動休閑風是一種運動與休閑結合的時尚風格，該風格興起后，運動休閑服裝成為時尚的代名詞并被劃分為日常與運動均可以穿著的獨立的服裝品類。雖然運動休閑風格是近幾年才出現(xiàn)的，但是運動休閑服裝的形態(tài)是從過去的運動裝演變發(fā)展而來的[2]。目前，運動休閑女裝呈現(xiàn)出高科技化、時裝化、多元化的趨勢[3]，其展現(xiàn)的折衷性主要表現(xiàn)為兩點：一是設計元素的多元混雜，隨著市場的開放與女性需求的轉變，蕾絲、亮片以及荷葉邊等時裝元素都融入了運動休閑女裝。二是服裝風格的兼容性，一方面，運動休閑女裝融合了運動裝、功能性服裝、時裝、休閑裝等諸多服裝類別的風格特征；另一方面，運動休閑女裝沒有嚴格的款式風格的限制，本身有著極大的混搭性，帶給人們無限的著裝靈感。如圖1所示：西服搭配運動襪、運動鞋和健身包，運動套裝穿在通勤大衣里，豎條紋西服套裝外搭運動夾克，這也是折衷思想在生活里的寫照，在人們眼里不同類別的服裝間的界限已然消失，服裝固有特征也被模糊。

圖1 運動休閑女裝的搭配

2 折衷主義設計方法及應用分析

本文對折衷主義設計方法的討論圍繞“范式”的變化展開?！胺妒健保╬aradigm）最早由美國科學家Thomas Kuhn提出，用來描述某一事物的例子或范例，在服裝中可以理解為一種風格樣式。文中用范式指代被描述的對象，根據(jù)描述對象的不同，范式所指代內容也會改變，比如范式可以用來指代描述一個圖案、一個款式、一件產品、一種風格等等，它們作為“范式”被討論時，是具有組成部分的、完整意義的獨立個體，比如一個圖案的組成部分有紋樣、色彩等。范式通常包含兩個方面：一是形式，二是功能。組成部分形式的改變，一般也會帶來范式功能的變化。

2.1 分解重組法

折衷主義反對秩序與權威，拆解固有的著裝邏輯和服裝結構，對長期以來形成的固有傳統(tǒng)觀念持批判態(tài)度，敢于發(fā)起挑戰(zhàn)[4]，極大的豐富了產品設計語匯。分解重組法從折衷主義這一特征出發(fā)，將兩種及以上范式分解后經過改變、完善，再重組成優(yōu)于原范式的新范式。首先，以懷疑、審視的態(tài)度看待范式的各個組成部分，“分解”是指將范式結構或者范式各部分之間的組合順序或方式打亂，使原范式被拆解成若干部分，解除常規(guī)的固定范式結構與公式化的教條，重建整體與部分的聯(lián)系。

2.1.1 “重組”與“替換”

“重組”與“替換”是從范式結構或排列順序的角度，重建整體與部分的聯(lián)系?！爸亟M”是將被打亂的多個部分改變組合方式、組合順序，重新排列組合成新范式?！疤鎿Q”是指針對局部做替換。折衷主義講究擇善而取，將不合理的、暫時不需要的或者需要改變的部分剔除，換成更合適、更先進的部分。通過選擇性的替換或重新排列組合，使范式區(qū)別于以往的形式，達到更新、更佳的視覺效果，同時各組成部分的功能也相應的改變。

2.1.2 “加法”與“減法”

“加法”與“減法”是從數(shù)量的角度，重建整體與部分的聯(lián)系。折衷主義將不同來源的事物組合在一起，改變視覺呈現(xiàn)的繁復或簡潔的效果?！凹臃ā笔侵笍姆妒街刑崛∧撤N元素，并且增加該元素的數(shù)量，在范式中重復使用，產生繁復的視覺效果?！皽p法”是指減少范式中某種元素的數(shù)量，剔除范式中繁瑣、不需要的部分，視覺上更簡潔明了。

2.1.3 “強化”與“弱化”

“強化”與“弱化”是從程度上，重建整體與部分的聯(lián)系，對于范式來說，不只是數(shù)量、結構上的更改，更有范式自身的改變。“強化”是指放大原范式的局部特征，比如突出服裝的經典款式、風格等，給觀者強烈的感受?！叭趸笔侵笇⒎妒街械哪硞€特征模糊化、弱化，帶來更多聯(lián)想和想象空間，內斂而含蓄。

在圖2（a）中，利落的運動外套分解出連帽領、松緊扣彈力繩以及大容量貼袋三個組成部分與輕薄的連衣裙替換、重組，新范式既有運動裝的動感，又有連衣裙的瀟灑飄逸；袖子與衣身大面積重復使用花卉圖案，上半身的視覺焦點區(qū)域以及衣身貼袋無圖案，新范式通過圖案的增減排布形成了疏密有致的節(jié)奏感。在圖2（b）中，范式1的呢料、槍駁領與版型是西裝的特征，蕾絲領從形象和材質上弱化了槍駁領特征，西裝的版型由修身變成寬松，雖然弱化了西裝的典型特征，但是仍保留了西裝的基本形象特點，給觀者帶來別樣的視覺感受；范式2是常規(guī)款運動衛(wèi)衣，通過強化、放大服裝的領子、下擺與版型的特征，加長衣長與衣寬，使新范式更加隨性休閑，有街頭趣味。

圖2 分解重組法的應用分析(筆者繪制)

2.2 多元融合法

相較于分解重組法對范式的組成部分之間的整合，多元融合法更關注多個范式之間的融合過程。新范式在結構、審美和功能上要優(yōu)于單一范式，越是類別跨度大的范式，融合后的新范式更新穎獨特。

2.2.1 “直接融合”與“間接融合”

根據(jù)融合方式的不同，可以分為直接融合和間接融合。在不同范式的融合過程中，不是所有元素都能很好的融合。因此，只改變結構、不改變原范式的固有屬性，增加更好、更先進的、對實踐有積極作用的部分，是“直接融合”?！爸苯尤诤稀辈患痈淖兊膶⒎妒教卣髦苯尤诤显谝黄?，若范式特征相近，則新范式產生和諧統(tǒng)一的視覺效果；若范式特征差異較大，則新范式產生夸張、沖突的效果?！伴g接融合”一般在具有沖突、矛盾的范式融合時起到調和作用，首先分離出范式之間有益卻沖突的部分，再由一方范式同化沖突的部分，在同化過程中保持范式高度的整體性。比如吸收同化外國先進的設計模式以完善自身的范式框架，保持并發(fā)揚自身優(yōu)勢文化、求和而不同，在此基礎上再融合其它范式。

2.2.2 “同界融合”與“異界融合”

根據(jù)融合對象的不同，可以分為同界融合和異界融合?！巴缛诤稀笔窃诜b的大范疇內、不同范式之間的融合，使一種范式不斷加入新元素，從而變成一種新范式；這種不斷豐富自身框架、保持原范式特征的同時又產生新特征，是從屬形式的融合；兩個范式在融合過程中有交疊部分并沒有完全重合，而是兩者之間選擇性的吸收融合，是交疊形式的融合?！爱惤缛诤稀笔侵该撾x服裝范疇，從跨學科、跨領域、跨文化等不同范疇中交叉吸取靈感，將毫無關系甚至矛盾的范式進行同化、融合；“異界融合”通常會帶來各范式之間的功能重組，使其屬性轉化成另一種物品[5]，比如以折疊、翻轉的方式將服裝變成其它物品。

范式的多元融合是一種滲透交融的融合，因此更需要明確目的以及確定主題，將范式之間的造型、材料、色彩、功能等的差異，調節(jié)到一個和諧的氛圍中，使原本復雜、矛盾的元素統(tǒng)一起來，而不是對既有元素所做的簡單加減法。既強調對固定搭配范式的創(chuàng)新綜合，突出原范式特征，又吸納新范式優(yōu)點，使新范式優(yōu)于原范式，折衷后呈現(xiàn)出多層次、多角度、多樣化的特點[6]。選用設計師Angela Luna 設計的多功能服裝來解讀多元融合法。如圖3 所示，該系列服裝從大衣、帳篷、背包、睡袋四個不同范疇內提取范式特征，即為“異界融合”。其使用過程是將服裝折疊變成背包，脫下衣服對折就能當睡袋用，將睡袋邊緣的支架撐起又可以變成帳篷，取下支架折疊成大衣。服裝穿在身上是一件大衣的外觀，通過折疊與增加骨架的方式使其變成背包、睡袋、帳篷，那么這四者之間一定要有共通相似之處，即要用“間接融合”的方式，讓它們的特征互相被同化、兼容，形成新范式。

2.3 文化轉譯法

文化轉譯法是通過尋找服裝與文化在特定情境下的關聯(lián)，在現(xiàn)代技術的輔助下，用現(xiàn)代設計語言翻譯傳統(tǒng)文化或者某種精神內涵，賦予文化精神以服裝的承載，給予服裝文化內涵的折衷主義設計方法。折衷主義除了關注形式的美與協(xié)調，還關注文化上的關聯(lián)性。文化需要載體來呈現(xiàn)，文化載體容易獲得，但是如何通過載體傳達出文化內涵，并且與時代特征相符，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晚清著名古文學家林琴南嘗試用古文翻譯西方文學，通過尋找古文與西方文學中的對應關系，結合中國語境提煉西方文學的思想精義，在傳統(tǒng)道德范疇內闡釋西方文化，以此理解整合西方文學，完成西方文學的中國化。中國著名建筑家梁思成曾用“建筑可譯性”的觀點在理論層面對折衷主義建筑的文化內涵表現(xiàn)提出了建議，他將建筑構件比做“建筑詞匯”，建筑形式比作“文章語法”，尋找西方與中國傳統(tǒng)建筑中功能相近、特性相似的構件和形式，用傳統(tǒng)的“建筑詞匯”和傳統(tǒng)的“文章語法”翻譯西方建筑，建造適合中國的建筑[7]。在服裝中，表現(xiàn)為與現(xiàn)代服裝中對應的服裝部件進行替換，比如用盤扣替換現(xiàn)代服裝的鈕扣，用云肩替換服裝的肩部裝飾，用喇叭袖替代中國傳統(tǒng)水袖，用中式立領代替常規(guī)領型，搭配現(xiàn)代服裝的門襟。由上述文化可譯性觀點可知，在不同的文化環(huán)境中的事物建立關系，就要結合語境、情境；選取文化的一部分進行吸取運用就要限定領域范疇，在目標范圍內去理解、尋找功能相近或者特性相似的部分，這是對文化的抽象轉譯，即從來自各流派、各民族、各地區(qū)的歷史和傳統(tǒng)中提煉有代表意義的部分，然后與現(xiàn)代情境結合，并且規(guī)范、強調所屬范圍的基本要求；選擇文化的載體作為標識，是具象轉譯。因此，服裝中的文化轉譯按照以上思路劃分為“文化”、“范圍”、“場合”以及“標識”這四個方面。

“文化”是指精神文化或者思想內涵。“范圍”是指范式的折衷需要符合限定范圍的基本要求，服裝產品的范圍包含特征和功能，新范式不能脫離產品范圍的設計要求。“場合”是指著裝場合，這也是連接服裝與文化的關鍵，需要在實際的著裝場景中去理解、表現(xiàn)文化?！皹俗R”是指能夠代表文化、服裝等易于識別的范式，服裝標識包括款式造型、色彩、面料、圖案等要素。以圖4所示的Nike2019上海腔調主題運動休閑服飾為例，對文化轉譯法作服裝方面的分析。該系列中，“文化”展示的是老上海和新上海的時代精神，其精神載體即“標識”為老上海百樂門電影院，百樂門電影院代表了老上海的黃金時代。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標識”為Nike標志和漢字“滬”，百樂門電影院是老上海的經典地標建筑。該設計圍繞運動休閑服裝范圍，“場合”設置為上海快節(jié)奏的工作與生活場合。在“范圍”、“場合”、“文化”、“標識”的串聯(lián)下，通過分解重組法的“加法”將單個的Nike標志增加成多個范式疊加在一起，表達快到重影的上海速度?！皽弊峙cNike標志通過直接融合的方法，很巧妙的組合成一個新標識；通過分解重組法的“減法”，百樂門電影院的繁復建筑式樣被簡化成仰視角度的建筑形象圖案，結合奔跑的人物形象，成為服裝的主圖案。

圖4 文化轉譯法的應用分析(筆者繪制)

3 結論

折衷主義不僅是一種理論思想，更具有可操作的實踐意義。運動休閑女裝的折衷主義設計方法有分解重組法、多元融合法以及文化轉譯法，其中，分解重組法和多元融合法是物與物的結合，拓展了設計思維，豐富了服裝的表現(xiàn)形式；文化轉譯法將物質與精神結合，有利于豐富服裝的文化內涵。除了使運動休閑女裝設計有規(guī)律可循、有方法可依，也為其它設計帶來可行的方案與參考依據(jù)，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