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德祥
(上海交通大學 人文學院,上海 200240)
世間任何文化都有其哲學基礎。古人祭天地承繼道統(tǒng)、拜君王神明承法統(tǒng)、祭先祖承宗族血統(tǒng)、尊儒承教統(tǒng)及學統(tǒng),而諸統(tǒng)俱以天地之道為本。故“道”或“大道”即為中華文化哲學本源及核心。
人們口頭常說“知道”“道理”和“大道理”,但真正能知“道”并講清其理卻絕非易事。幾千年來各家各派論“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且名目繁雜、相互矛盾,闡釋或過于簡略,或語焉不詳,常顯神龍見首不見尾。更兼古今語義變化,名實多異、望文生義、顧名思義更加劇對道的誤識、誤解。從其本體角度有“天道”“地道”“人道”及“事道”(世道)之分,由道及其衍化至少又有“正道(原道)”“易道”“泛道”及“俗道”之別。
老子應為古代最能知道、懂道者。因任周景王守藏史兼司天監(jiān),老子既可方便閱讀上古傳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等歷代流傳典籍,又專業(yè)司天?!独献印?,唐時名《道德經(jīng)》,是中國古代先秦諸子分家前的一部著作。馬王堆漢墓帛書本不分章,上篇《德經(jīng)》、下篇《道經(jīng)》。[1]后被分為81章,并改前37章為《道經(jīng)》,38至81章為《德經(jīng)》。[2]
《道德經(jīng)》全書五千余言,實際僅有前42章中11章句幾百字才真正直接論及道。因此,現(xiàn)存《道德經(jīng)》有可能只為《德》經(jīng),《道》經(jīng)或散佚。當然,僅就這11章句幾百字也足以讓人們較為清晰認識“道”的精髓。這也正是《道德經(jīng)》能夠成為大道之源、萬經(jīng)之首最重要原因。
老子指出“古之善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第十五章)的弊端,認為“道常無名”,字、名之“道”或“大道”并非恒常之道,其名也并非恒常理解之名。且自今至古,道內(nèi)含“象”“物”“精”“真”和“信”等,唯有定名、正義方能真正認識道之本原。
老子把“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周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的“萬物之宗”定名為“道”或“大道”,并闡述“道”或“大道”性質(zhì)、形成與發(fā)展,大道核心為道法自然的天道。同時,指出“天道”與“自然”及“地道”“人道”之間的關系。
老子、《易》及各家各派幾乎都論及“道”本體的初始即為開天辟地之前宇宙混沌一片狀態(tài),而后由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至再化生萬物、無窮無盡。道或大道本原、核心是“天道”。
遠古時期,人們所觀察到自然變化最為明顯且對人類生活產(chǎn)生最重要影響的就是太陽。太陽運行最為直接影響到與人類息息相關的氣候、物候,尤其是在大陸地區(qū)。而“月”除臨海居住地較易觀察到其影響潮汐變化外,月的盈虧對那時大多數(shù)人來說,還似乎看不到對氣候、物候有特別重要或明顯影響。因此,觀察日的運行變化成為全世界文明最早的起始點。
華夏先民近取諸物,以樹(扶桑)為標志物開始測日,開創(chuàng)了華夏文明。華夏民族扶桑測日的演變充分體現(xiàn)“大道”或天道的演變歷程。大道扶桑測日根源于“一畫開天”,“大道”之原道、原理也集中于扶桑測日。相對于“原道”基礎上變易形成的“易道”,大道扶桑測日可稱之為“正道”。大道扶桑測日的原道或正道發(fā)展演變至少經(jīng)過以下幾個發(fā)展階段:
“大道”源自“一畫開天”。傳伏羲(距今約100000-9000年)“一畫開天”,實為華夏先民最早通過長期對自然界的觀察,發(fā)現(xiàn)了地平線(天際線),于天地間畫出第一“道”線——地維,即“道生一”。這一畫或一“道”也即為最本初的“經(jīng)線”(本初子午線)。 自此,華夏先民區(qū)分了天地、乾坤、春秋、陽陰、東西等“兩儀”,即所謂“一生二”。(圖1)
一畫開天扶桑冠頂朝東,上天為陽(光亮),刻契符號標為陽實線;下地均為陰(陰暗),標為陰虛線或折線。由圖很易理解各名稱、概念所指及與客觀事物間很強的邏輯語義對應和理據(jù)關系。大道“一畫開天”標記符號主要為:
1.刻契符號:一- -/︿ 標志天地、陽陰、乾坤;
3.圖形符號:日烏、瑞獸;
4.顏色:黃玄(黑)標志天地、陽陰、春秋和白天黑夜。后因印刷書寫條件所限成白黑?!肚ё治摹肥拙洹疤斓匦S,宇宙洪荒”。“玄黃”,指黑黃?!昂榛摹保搁_天前宇宙的混沌蒙昧狀態(tài)。“天地”應對“黃玄”,“玄黃”為押韻顛倒。道尚黃青紫色,黃為天、青天,紫氣東來,均與“天”有關;
5.圖畫紀事會意:春(日出草木萌生)秋(禾熟), 東(日出于木)、西(鳥宿枝巢)等,后形成文字;
6.文字:天地、陽陰、東西、春秋、乾坤、黃玄。
人類文明初始于地平線(天際線)的發(fā)見,古代農(nóng)業(yè)文明每一階段的進步都離不開天文歷法取得的成就。全世界類同。[3]156
距今約9000-8000年 ,由一畫開天”地平線基礎上再畫一豎“道”——天柱,二道十字“開天辟地”畫分出(兩)至、(兩)立、(兩)分三日點,即所謂“二生三”,從而進一步分出四季、四極和四方/五方、四域和四隅。古之“六合”即指上下與四極或四方,“八荒”即四方與四隅。
“天圓地方”據(jù)傳為閼伯傳承燧人氏觀測天象遺留。[4]151-163“天圓”就是指扶桑觀察“日”點運行的“圓”形“天道”。“地方”即指早期天柱、地維(準繩、準星)十字交叉后形成四方、四極。世界各民族也都有類似文明階段,只是表述及文化延續(xù)形式有別。西方“十字”架崇拜溯其源也應與這本初天地十字線相關。
“開天”即將“天”開畫出若干等分,形成為四時歷法;“辟地”,將大地畫出若干等分為四方、四極、四域、四隅及最本初“經(jīng)緯”線。繩結(jié)符號為十字五星標記,白圈為四極,黑圈為四隅,盤符化后受太極黑白“魚眼”影響,后人將黑白繩結(jié)符號作陰陽理解,故數(shù)有偶陰奇陽之說。陽陰刻契符號根據(jù)需要增為兩道(爻)。(圖2~3)
圖2
“開天辟地”(互文“開辟天地”)畫出天柱地維頂天立地十字線。橫畫“開”,豎畫“辟”,用語非常準確、精當和形象。因此,不能太小看古代神話傳說,也不能僅將其視為荒誕不經(jīng),其中富含先民文化記憶和文化傳續(xù)。天柱地維十字“開天辟地”實為文明始源?!暗馈碑嬎臉O五方,初以風麟龍龜“四神獸”圖標,繩結(jié)圖符十字五星(準繩、準星)亦成后世河圖洛書核心。(圖3)
圖3
圖2、圖3為非常獨特的立體圖形。平面視即為地理四方、四極;豎立看即為天地、陽陰、四季和四極。視圖應固定視點四平八穩(wěn)“正視”才能真正明了“天道”里本初“天柱、地維”及“四極、四方/五方、四域四隅”等概念的重要內(nèi)涵。天柱、地維、中、四極及繩結(jié)符號中準繩、準星等構(gòu)成了正道的最核心概念。只有依靠“四極正”的準繩、準星之“正道”才可校正、校準和真正釋解后世因斜視或旋轉(zhuǎn)錯亂等導致的折、易、變、旋、錯、亂、泛、俗諸象及所產(chǎn)生的諸多玄奇神秘文化。
開天辟地四極五方測日扶桑圓壇、盤符化后,位于中“土”右下移轉(zhuǎn)化為后世的五行盤。此時,金木水火土五行所對應的四極、方位關系的邏輯語義均有很強的理據(jù)性。(圖4)
圖4
上古漢語“大名冠小名”語序與后世不同,正如《荀子·正名》所論,“乃古人之文, 則有舉大名而合之于小名, 使二字成文者”。現(xiàn)存古籍中常見約有類似七大類一百多詞語,如魚鮪、城濮、丘商、草芥、草菅、樹桑、樹桃等即為后世的鮪魚、濮城、商丘、芥草、菅草、桑樹、桃樹等。[5]301-307因此,“盤古”非傳之神人而應為“古盤”?!氨P古開天地”實指標志天之四極及地之五方的“古盤”開天辟地。
從理論上講,源于大道扶桑測日的道畫可無窮盡等分下去,故為“三生萬物”,大道扶桑測日一直不斷演變推動華夏文明、文化的繁榮發(fā)展。
距今約8000-7500年,華夏先民在“二生三”基礎上,“近取諸物”,借助自然界的“扶桑”樹觀測一年中日出點由南到北再由北到南位移的周期變化,并借用伸開的五指作分割標志,手背(陽面)對觀察者的五指標甲乙丙丁戊五個日點,手心(陰面)對觀察者標為己庚辛壬癸五個日點,從而分割出“十日(八分月)太陽歷”,確定了冬至、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春等八個節(jié)氣。由于十個日點標記兩兩并出于扶桑上,故有“十日并出”的神話傳說。[6]80-88(圖5)
圖5
上下半弧表示日出點一年往復。上半年左行上弧標為陽線,下半年轉(zhuǎn)回右行下弧為陰線?!笆詹⒊觥狈錾y日形成了較為完善的歷法,標志華夏民族全面步入文明、進入農(nóng)業(yè)社會。“日歷”“農(nóng)歷”非常準確點明中國古代歷法測日服務農(nóng)業(yè)的本質(zhì)屬性。
人類文明的第一階段為農(nóng)業(yè)文明,農(nóng)業(yè)文明先決條件是歷法的產(chǎn)生。北緯30度,日出點、測日標志物和觀察點構(gòu)成30度的直角三角形。直角三角形對邊的扶桑樹冠直徑線長度為直角三角形斜邊的視點到扶桑樹視距線長度的一半。且這一地區(qū)四季分明,更易直觀感受去等分出節(jié)氣和一年中的等分“日”(以太陽運行軌跡劃分的“月”),從而比別處更易率先創(chuàng)制歷法、進入文明社會。北緯30度穿越國家最多,而南緯30度多為大洋(復活節(jié)島為27°10′)。 古希臘最早以南、北回歸線和南、北極圈為界把全球氣候劃分為熱帶、南溫帶、北溫帶、南寒帶和北寒帶5個(天文)氣候帶。北緯30度地處北溫帶和熱帶交界處,冷熱適宜,水熱等自然條件好,更易于人類生存繁衍和聚居。上古時期,如具備上述條件且較為平坦大陸地區(qū)都有可能成為人類文明最初的發(fā)祥地。因此,世界主要文明發(fā)源地均處于這一線也就不奇怪了。北緯30度由西到東穿越中國的藏川湘鄂贛皖浙,其中古湖川地區(qū)城市最多。現(xiàn)普遍認定的華夏文明發(fā)源地多位于偏北的北緯35~40度附近。這一區(qū)域可能并非華夏文明原發(fā)地,而最大可能只是受臨近南部文明影響的較強悍北部民族通過攻伐兼并(如炎黃及黃帝蚩尤之戰(zhàn))形成的較后起的次生文明。因此,中華文明探源重心可能要南移。有巢氏及“火神居南方,主夏”(“西夏”是否暗含有東、南夏)的炎帝氏族或南方其他民族應更值得關注。另,如同文物,文明亦有傳世文明與出土文明之別?!暗馈睘榇淼闹腥A文明一直傳世(世間流傳)從未中斷,原地傳世有流變,地下出土遺存歷史看似沒有那么悠久,但實際傳世、傳承已很久遠;而世界其他遠古文明大多均已出現(xiàn)中斷、絕世,故唯有通過地下出土遺存去發(fā)現(xiàn)、證明其歷史的存續(xù)。中華文明考源應多關注文明的傳世,而不僅僅是地下出土遺存。
由于十日扶桑十個日點兩兩并出于扶桑且十個日點中“己癸”兩日點實為“虛日”,只標志八分月,且“己癸”位置為兩個兩兩并出“至日”點,須非常專業(yè)判定,繁雜不便。距今約7500年,經(jīng)“羿射十日”廢除了十日歷法轉(zhuǎn)而變革為“七日扶桑”歷法。變革后七日扶桑日點不再兩兩并立(以故不并),“一星期”歷經(jīng)七日點,實指一年十二個月 。(圖6)
圖6
“羿射十日”是中華文明史上最最偉大的一次歷法變革。人類文明、科技發(fā)展一般總是因循一脈相承的歷史傳續(xù)的慣性,而七日扶桑測日歷法則為中華文明史上的一次突變。射日后變革的歷法并沒有延續(xù)此前“十日并出”四畫到八畫(二十日十六分月)再到十六畫等分,而是引入“月”的運行周期參照系轉(zhuǎn)向六畫(七日十二月)、十二畫(二十四節(jié)氣)變革。全世界現(xiàn)傳續(xù)的主要文明基本也都類似“羿射十日”后六畫丶十二畫分歷法形態(tài)。
中華文明近代以來經(jīng)歷兩次非常大的危機:工業(yè)革命時期錯失了一百多年打字機普及便捷書寫時代,險些亡國;計算機及網(wǎng)絡革命時期因漢字輸入障礙緣故差點文明中斷。1980年代,漢字編碼系統(tǒng)研制應用實現(xiàn)彎道超車,中國有幸進入網(wǎng)絡甚至智能化社會領跑行列。
瑪雅文明一直延續(xù)“十日”對分形成的“二十日”歷法?,斞艢v法20進位。哈布歷一佟(年)20個日點18個兀納(月),一個兀納(月)20金(天),20佟(年)一卡??;卓金歷20日點13日數(shù),一年260天。兩歷互相結(jié)合同步循環(huán),52個哈布年為一個歷法循環(huán)周期。云南楚雄彝族也有1年18個月歷法。[7]128-132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瑪雅文明過早突然終止可能與其歷法多系統(tǒng)繁雜換算及與社會發(fā)展越來越“不合時宜”直接相關。所謂瑪雅“末日預言”,恐為“瑪雅歷法”最終無法對接即將到來“現(xiàn)代文明”歷法循環(huán)周期換算的終結(jié)日。
“射日”前,中華文明曾險些“不合時宜”而失道,面臨極大危機,幸賴大道七日扶桑歷法極為重大創(chuàng)新變革使中華文明得以萬年永續(xù)。
七日扶桑測日后,七日點與先前并立的五個日點重疊形成“九陽扶?!?。原十日扶桑的立冬/立春和立夏/立秋四立的兩個并立的日點在七日扶桑上形成的丑寅和辰巳兩個日點間的分割。受此啟發(fā),大約不晚于均今6000年 ,七日扶桑七個日點間再作同樣均衡分割,進而劃分出“二十四節(jié)氣”,形成了具有現(xiàn)代意義的歷法“道歷”(黃帝歷為代表)。[8]24-31(圖7)
圖7
至此,“大道”之“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天道”或“正道”主要還仍屬天文地理自然科學范疇。扶桑測日歷經(jīng)一直不斷地道畫等分天地實現(xiàn)“大道”本體自身體系或“正道”的演化發(fā)展,同時,也面臨不斷繁復衍化??茖W極致是哲學,哲學極致成宗教。道的本源即科學,這也可以很好回應“中國古代沒有科學傳統(tǒng)”的錯誤論斷,而中華文明的全面復興的核心仍將是道畫萬物的科學。
“道”或“大道”最早即包括“天道”“地道”或天地合一之道,后延伸涵蓋“人道”“世道”“事道”及“萬物之道”?!疤烊撕弦弧睂崬椤疤熘寥恕钡奶斓厝撕弦弧?/p>
由于“天道”立體渾圓,易旋、易變、形態(tài)萬千,特別是盤符化后,每層盤圈都可隨意旋轉(zhuǎn),視圖時又會上下左右顛倒,圖符上下左右端正,還是離心盤外圈為上或向心盤內(nèi)圈為上,都會形成不同版本和解讀。“地道”四平八穩(wěn)相對較少變亂。而“大道”之理,自然為終極,“天道”為核心,即老子所概括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按蟮馈崩硇g多集于扶桑測日。扶桑測日“大道”之“原道”中四極、視點、序向等均須上下左右端正固定:天柱、地維直;四極、方向正,左北右南,前/上東,后/下西;視點定,面對乾東、測日觀天臺壇正門為東天門;序向明,上半年(陽線)冬至日點為起點從右到左至夏至日點(傳統(tǒng)文字書寫、視讀也遵從此序向),下半年(陰線)再由夏至日從左回復至右冬至日點,圓壇盤符行運為逆時針方向。相對于后起觀北斗勺柄之天圖、變易之道的“易道”及泛俗之道,均須比對“端正”視讀原道的道畫、圖符,故扶桑測日之“原道”又稱為“正道”。
后世繁復衍化多轉(zhuǎn)換了視點、旋轉(zhuǎn)、變亂、錯亂了本初次序,故有中性意義的“斜(邪)道”或“斜(邪)門歪道”之謂。對于大道的錯旋變亂和繁復衍化,只要始終依一畫開天扶桑測日所定之天柱、地維,端正四極以正視必然得正道(真諦)并可校準任何怪誕玄秘或錯亂變易。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間正道是扶?!保?/p>
“易道”指源于“正道”衍化產(chǎn)生的“變易之道”,主要以《易》為代表。[9]
東漢班固在《漢書藝文志》中指出:“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歷三古。”“人更三圣”是說《周易》的產(chǎn)生、發(fā)展要歸功于“三圣”,即伏羲、文王和孔子;“世歷三古”是指《易經(jīng)》成書經(jīng)歷了上古、中古、下古三個時期。
易道圖形道理均源于大道測日扶桑的圓壇化、盤符化后因不同旋轉(zhuǎn)及種種錯位、錯亂等狀況下形成?!耙住钡暮诵氖翘珮O八卦,而太極八卦也正是由十日扶桑圓壇化、盤符化而形成的。大約距今約7000年,大道十日扶桑測日圓丘、圓壇及盤符化。十日八分月扶桑由樹冠“癸至己”半圓弧下拉演變?yōu)榉錾A盤。這樣測日就可不必再依靠專門的大型臺壇等建筑,手握一盤對著東方遠處某一標志物即可較為方便測日,相對更為便捷、易于普及。扶桑系統(tǒng)圓盤中“己”(易學將己、戊列為中)和“癸”兩日點(虛月)虛化為扶桑圓盤中陰陽太極。(圖8)
圖8 十日扶桑盤花圖
十日扶桑盤中原表分割陽陰的地維線變成曲線陰陽魚形,十日扶桑中不作分月標記的己、癸兩“虛日”演變成所謂陰陽魚眼,即為后世流傳的“太極”圖。大道十日扶桑測日也因標記點增多的需要,刻契符號標記的扶桑盤演化成太極八卦盤,刻契標記也由原一畫開天“一道爻”兩卦、三星曜日“二道爻”四卦(蒙古國旗火日月形下即為二爻太極四卦圖形),增為“三道爻”八卦。依道理,上半弧白色陽區(qū)“天象”火風天雷(離巽乾震)首爻為陽爻均屬陽卦;下半弧黑色陰區(qū)“地象”水澤地山(坎兌坤艮)首爻為陰爻均屬陰卦。(圖9)
圖9 十日扶桑卦盤
新增四隅的“巽”位立春多風,“震”位立夏多雷,“兌”位立秋多雨,“艮”位立冬寒山。盤上乾坤離坎四極和巽兌震艮四隅卦符形態(tài)非常有規(guī)則兩兩對應,乾坤離坎互補相對,巽兌震艮鏡像相對。依大道扶桑測日,邏輯語義對應很好,命名理據(jù)性也非常強。十日扶桑圓盤化后,魚狀“太極”于專業(yè)而言,可謂非常完美體現(xiàn)了大道及十日扶桑測日的精髓。掌背五指標記點太陽區(qū)(白)“甲乙丙丁戊”均為陽,掌心五指標記點太極陰區(qū)(黑)“己庚辛壬癸”均為陰,盤符化也秉承一畫開天一貫“道”之上天為陽,下地為陰。將原扶桑測日中的地維直線劃分的陽陰、黑白巧妙作曲線變化,既示意由原樹冠形下拉成圓盤化,又體現(xiàn)日運行一年往復循環(huán)的動態(tài)過程。同時,巧妙將“己癸”日點用黑色日點標為陰,形成所謂的太極魚眼。
扶桑盤的繩結(jié)符號標記則轉(zhuǎn)化為所謂的“河圖”(一說圓形為圖)和“洛書”(一說方形為書)。河圖洛書奇數(shù)白圈實表四極,偶數(shù)黑圈表四隅,非指陽陰,中四極五星已標圖例。后受太極及易理影響,將河圖洛書中白圈解讀為陽,黑圈解讀為陰并形成了“奇陽偶陰”概念,反過來又將八卦爻符解讀為奇畫為陽,偶畫為陰。其實八卦陰爻并非只為二畫斷線,還有一畫折曲線形式陰爻的八卦均為三畫,用奇偶定陰陽就解釋不通了。(圖10-11)
圖10 古河圖
圖11為“開天辟地”畫分的四極、四方/五方、四隅(角),臨“四隅”為“四夷”。后以四域、中(國)劃分五州。由圖可知,“中國”稱“中土”,唐相對西北部的西域稱“東土”及“北疆”“南疆”演變之由來。
圖11 四極四方 四城四隅
據(jù)傳,上古伏羲依“河圖洛書”,“坐于(測日卦臺山)方壇之上,聽八風之氣,乃畫八卦”;中古“文王拘羑里,(推)演周易”;下古孔子以“韋編三絕”之功編撰了“十翼”。
因此,無論是伏羲先天八卦,周文王后天八卦,還是孔子十翼,均為根據(jù)各自理解及借道推演其自身理術需要對正道的道卦做了不同形式的旋轉(zhuǎn)、變易,正如《道德經(jīng)》第一章所云,道“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薄靶?,本義“搓線”,引申為“旋”。先天八卦應不會早于距今7500年,而伏羲一畫開天距今約10000年。伏羲創(chuàng)八卦恐為后人假托或伏羲氏族后人所作。即便如傳說,伏羲所依并非原道、正道之理,而是依扶桑測日盤符化繩結(jié)標記的河圖洛書。但畢竟伏羲坐于仿扶桑之方壇畫出的八卦,卦名、卦符均合原道、正道,只是“正道”乾為東卦盤順時針90度旋轉(zhuǎn)南向,但離坎則左右翻轉(zhuǎn)、兌震卦上下顛倒了。后世還有些卦盤則逆時針旋轉(zhuǎn)且錯亂,出現(xiàn)了類似所謂“共工怒觸不周山”之亂。
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淮南子》
“不周山”恐為仿測日扶桑的山形臺坊,反之,圓盤狀臺壇即為“周山”?!肮补び|不周山”或為將原先仿大道扶桑測日的非圓盤狀山形臺坊“不周山”拆改為圓壇狀“周山”的測日方式變革。測日圓壇或盤符化導致盤面及視點自由旋轉(zhuǎn)變化并易錯位和錯亂。如“后天八卦”卦盤再逆時針左旋,顯示為上盤“天”逆時針西北向旋轉(zhuǎn),下盤“地”隨之逆時針自然則為東南向旋轉(zhuǎn),即所謂“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由于乾坤錯位挪移,原為天柱的乾坤與地維的離坎構(gòu)成的十字直線也出現(xiàn)了很大錯動,天柱直線(乾坤線)折曲、地維直線(離坎線)扭曲絕續(xù)即形成所謂的“天柱折,地維絕”,“天地”也不相通同了。(圖12)
圖12 天柱折,地維絕
《易》因闡釋概念增多需要將原八卦上中下三爻增為六爻形成六十四卦(即64組刻契符號形式的數(shù)字標注)。社會進步名物概念必然增多,特別是歷法形成的農(nóng)業(yè)文明記述復雜,原始記事符號技窮,最終必將催生文字產(chǎn)生。易卦可算將刻契符號發(fā)展到了極致。
周至春秋,觀天地畫道線、經(jīng)緯天地自然之“道”已為其他科學方法所替代或轉(zhuǎn)向其他學科發(fā)展,原道也歷經(jīng)繁復衍化、盤符化(主要為太極八卦和河圖洛書)、變“易”(《易》為代表),已失去原有天文地理之實用,即老子所言“大道泛兮”或“大道廢”。而“大道廢”貌似廢止,實則并非化石化而是基因化全面轉(zhuǎn)向其他學科,特別全面泛化轉(zhuǎn)為后世各科所因、所本、所承續(xù)。同時,各家各派也借其原理恣意生發(fā)并廣用于縱論社會人文及宇宙萬物,這時“道”已泛化成為諸子百家借道闡理、釋人談國或卜筮未來所依、所本的萬經(jīng)之源。所謂“泛道”即指各家借道泛化之道。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世仍濟之以道,實外儒而內(nèi)道法。
此后,“大道”的大部分內(nèi)容則較多散見于風水、陰陽和道家的方術之中,其原理較多集中體現(xiàn)在歷代傳承演變錯訛的“卦盤”中并轉(zhuǎn)向民俗化流傳,成為極泛化之“俗道”。 現(xiàn)民間流傳的很多道理、道術,與真正“道”并不完全相干,多為顧名思義、望文生義、以訛傳訛或淪為漫談式的“戲說八道”,然道之原始、正義并非如民俗流傳。如道學結(jié)業(yè)而得道成“仙”實指升任觀天臺之“山人”,類同升任今之天文臺長;“神”為祭于天臺上作為標記物的神明、神靈。古時道學結(jié)業(yè)可主職司天的得道者,盛大入職儀式上榮升司天臺壇的“天臺”山。若新布設天臺,還得指導將“雞犬”等日點標記精確升放天臺頂。固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或“得道升天”、“得道成仙”之說。而得道升天臺壇主職:“替天行道”(根據(jù)天體運行規(guī)律施畫行道)、傳道、施道、布道(布道點、設道壇、開道場)、匡扶正義及匡正大道(道理正義及整修司天大道臺坊建筑)等。
上古扶桑測日臺壇建筑留存極少,但“道”不斷衍化形成的盤符卻很好記錄、保存了大道扶桑測日體系及其標記符號演變歷程及其文化發(fā)展階段,如“干支太極卦氣盤”非常像樹之年輪或地殼斷層顯現(xiàn)的地質(zhì)年代,可非常直觀體現(xiàn)“道”的源起及衍化過程。(圖13)
圖13 干支太極卦氣盤
卦氣盤由里而外來看,中心圈層陰陽,太極“眼”為日點標記,八卦為后起契刻符號,八卦辭為文字標記,接著十天干、十二地支的文字標記,最外圈二十四節(jié)氣的文字詞語標記,充分體現(xiàn)了扶桑文化語義古今傳續(xù)的階段性及“文化年輪”。[10]83-89
也正是由于符盤每一圈層都可任意轉(zhuǎn)動易流于魔方式游戲化稱為神奇魔盤。如奇門盾甲盤,初只為仿觀天臺壇的模型,后用于卜占。奇門遁甲中冬至至芒種為陽九局,夏至至大雪為陰九局,也是循測日扶桑盤陰陽的劃分。(圖14)
圖14 奇門遁甲盤
孔子問道老子而未得曾慨嘆“朝聞道,夕死可矣”(《論語·里仁》),一是因“道”已經(jīng)繁復衍化分正、易、泛、俗,更是因“道”之理術及演變是靠給天畫“道”畫出來的,一言難盡,文字難述,甚至非彩色、非動態(tài)也難解細微及其中之妙。道家所說“學道一年,道在眼前;學道兩年,道在身邊;學道三年,道在天邊”?!疤爝叀睂嵵浮疤祀H線”、測日扶桑及觀天臺壇上的“天”?!暗涝谔爝叀笔窃谡f明講道、學道、得道終得靠觀天畫道。
“道”不僅要文字闡述,更要不暈畫、道線、圖和天,甚至得配多彩動態(tài)圖畫方能更清楚明了。即“紙上得來終覺淺,唯有畫道天機現(xiàn)”?,F(xiàn)考察文明起源過度簡單化關注狹義的文字,沒有更多重視記錄人類文明更為精密復雜的道線、圖畫、標記甚至推演等符號體系。